第550章 福王監國

袁崇煥心裏已經決定要投降了，不，不是投降，因為在他看來自己沒有背叛大明。因為他是擁立福王世子朱由崧，而非投降叛軍背叛大明。

事實上從一開始，袁崇煥就對崇禎對朝廷有怨氣的。想當初他是遼東巡撫，在寧遠力敵建奴十萬大軍，打的努爾哈赤兵敗而逃，功勞是何等的顯著。原本以為崇禎除掉閹黨之後會用自己督撫遼東，誰知道卻被派到江西。江西巡撫論地位又如何能與薊遼督師相比？

而且這幾年來，雖然遠離朝堂，袁崇煥也弄清楚了崇禎皇帝的心思。崇禎皇帝創立禁衛軍，任用的領兵將帥都是他一手培養提拔的，其他朝臣根本就得不到信任。也就是說自己哪怕是平定了江西之亂，也得不到皇帝的真正信任。

而且皇帝對官吏態度很差，動輒罷官抄家，在朝堂在地方做官，絲毫沒有安全感可言。若只是這些也就罷了，最讓袁崇煥心驚的是崇禎露出的對官紳的敵意。去年停了持續兩百年的科舉，現在又宣揚人人平等，竟然在鎮江等地釋奴均田！這是要掘士林的根啊！

江西有不少官員是山東人，也有不少官員是吳中人，得知老家發生的事情，得知家裏田地被皇帝下令分掉，這些官員如喪考妣，這也是短短時間內，反賊便打下大半個江西的原因，地方官員根本無心組織抵擋反賊！

袁崇煥也是士人，老家也有大量的田地，也不想看到有朝一日，自家的田地被自己效忠的皇帝下旨分掉。

但是，僅僅這些無法讓他做出背叛朝廷投降反賊的決定，因為那必將遺臭萬年，對很多袁崇煥這等士人來說，名聲高過一切。

然而現在，隨着陸鵬提到擁立朱由崧，以前的顧慮便不存在了。

論血脈，朱由崧絕對有資格繼承大明。只要打出擁立朱由崧的旗號，自己便不是叛逆，而是清君側！只要事成，自己便是大明的功臣，必將流芳百世！

看着袁崇煥不斷變幻的臉色，陸鵬微笑着，因為他知道袁崇煥會做出怎麼樣的選擇。作為袁崇煥的同窗好友，陸鵬對袁崇煥的性格是非常了解的，知道袁崇煥好大喜功，對被摁在江西早就不滿，若是有機會做出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肯定會答應。

雖然叛軍通過種種手段，在南昌城內收買了好些將領，也有好些士紳答應做內應幫助大軍拿下南昌。但叛軍高層們商議之後，還是決定盡量勸降袁崇煥。因為即便擁立朱由崧即位，也需要有分量的官員組建新的朝廷，不然只能是草頭班子。

而在江西，論官職論威望，沒有人比得上袁崇煥了。有了袁崇煥的加入，新的朝廷才能迅速建立，才能用最短的時間拿下江西。

「元素兄，考慮的如何了？」陸鵬笑着問道。

袁崇煥凝眉道：「你們真的救出了福王世子？」

陸鵬點頭道：「這還能有假嗎？」然後便把派人到鳳陽救朱由崧的經過說了一遍，怎麼派人買通鳳陽看守大牢的太監，怎麼製造假死的現象，怎麼用實現準備好的屍體替換了朱由崧。

「元素兄，世子已經答應，只要你答應歸順，會封你為新朝兵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主持朝廷籌建事宜！」陸鵬直接把條件拋了出來，他知道像袁崇煥這樣的人，不給其足夠的地位向說服其歸順比較困難。

袁崇煥有些動容了，由自己負責籌建朝廷，以後便是內閣首輔啊！

「宋進那些人呢，他們豈會同意由我籌建內閣？」袁崇煥狐疑道。

「他們你不用擔心。宋進雖然是名義的頭領，其實叛軍分為十多支，大多數叛軍都是由我等士紳資助才能發展壯大，對我們的話他們會聽得。而且宋進他們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當文官的料，將來給他們一個爵位就行了。」陸鵬解釋道。

「陸兄你呢，你們耗費心思弄出現在的局面，我陸兄你為何不做這個大學士親自組閣？」

陸鵬苦笑：「元素兄莫要取笑，我知道我是什麼德行，連個舉人都沒有考中，如何能夠服眾？雖然現在的局面是我等各家海商聯手促成，但要想最終成功，還需要得到天下士人支持，這些靠我們是不行的，還需要元素兄你們這樣的朝廷重臣、天下名士參與。我們只是希望事成之後，一切能回到從前，我們還可以自由的出海做生意，足矣......」

對陸鵬的誠實表態，袁崇煥表示滿意。他就怕擁立朱由崧以後，陸鵬和宋進等反賊將領會搶奪朝廷控制權，然後導致內訌，那樣根本不足以成事。

「既如此，我願擁立福王世子，清君側，撥亂反正，再造社稷！」談妥條件，袁崇煥不再扭捏，當即說道。

接下來，二人開始商議後續事宜，陸鵬建議袁崇煥直接下令打開城門讓城外大軍進入，卻被袁崇煥拒絕。

「等我釐清城內之後，再開城迎接福王世子入城。」袁崇煥道。

「可若是城內文武不答應怎麼辦？」陸鵬擔憂道。

「若是我連這都做不到，還有什麼資格為新朝組建朝廷？」袁崇煥自通道。

說白了還是權力之爭，爭奪的是將來在新朝的地位。若是直接開城放城外軍隊進來，和歸附沒有什麼不同。相反若是袁崇煥能成功說服城內文武的話，守軍都跟着袁崇煥歸順了福王世子，城外的軍隊就沒理由進入。到時福王世子朱由崧進城即位，整個朝廷都控制在袁崇煥手中。

明白袁崇煥的心思，陸鵬微微一笑，也不願再爭。正如他剛剛說的那樣，他和他身後的士紳海商，要的並不是在朝廷當多麼顯赫的官職，是剷除朱由檢的勢力，重新獲得自由的貿易權。和在朝為官相比，出海貿易賺大錢更香。袁崇煥要爭就讓他爭，只要能打敗崇禎重回以前就行。

接下來的時間，袁崇煥做好了細密的準備后，以討論戰情的名義召集城中將領議事，然後在會議上直接把自己打算說出。

聞聽巡撫大人要背叛朝廷擁立福王世子，諸將面面相覷。

「諸位，崇禎無道，視天下百姓為芻狗，已經不配繼續為皇帝。老福王是萬曆爺之子，福王世子和崇禎是堂兄弟，自然有資格承襲大統。我已經決議率江西百姓擁立新君，何去何從請諸位將領速速選擇。」袁崇煥鏗鏘說道。

「我願追隨撫帥赴湯蹈火！」話音剛落，便有將領站了出來，高聲喊道，卻是標營將領劉忠。

「我也願意追隨撫帥！」片刻后，又有幾個將領站了出來。出任江西巡撫三年多時間，袁崇煥着實拉攏的不少將領。

然而剩下的幾個將領卻猶豫着，遲遲沒有表態。因為事情太大，這是直接背叛朝廷啊！

「幾位若是沒有想好，可下去慢慢想。放心，爾等在我手下這幾年盡心盡責，我也不會為難爾等。」袁崇煥和煦的說道。擺擺手，標營士兵擁了過來，把這幾個將領帶了下去。

「諸位，城外反賊將領都已經答應擁立福王世子，如此大軍加起來便有二十多萬，直接佔據整個江西。眼下江南的軍隊大部分都在我手。崇禎身邊軍隊只有萬人，只要大軍順江而下，不須數日便能到達南京，即便不能擒殺崇禎，全取江南毫無問題。等到新帝登基之後，爾等皆是開國功臣，封公封侯不在話下。」袁崇煥對諸將道。

「願隨撫帥共創大業！」諸將聞言大喜，紛紛說道。

接下來袁崇煥便開始重新調整城中軍隊，任用信任得過的將領統率諸軍，然後拿出大量庫銀犒賞士兵，頓時數萬士兵紛紛歡呼起來。對絕大部分普通的軍戶士兵來說，只要給好處他們就會賣命，皇帝和朝廷對他們來說實在太遠。袁崇煥在江西數年，對士兵很不錯，從不剋扣軍餉，無論是將領還是普通士兵，對他還是挺服氣的。

搞定軍隊之後，剩下的便簡單了。城中文官們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驚愕之餘便是想反對也沒有什麼用。

考慮過後，很多文官選擇了服從，願意跟隨袁崇煥一起擁戴朱由崧。這些文官或是家在南方不擔心遭到朝廷清算，或是單純的怕不服從會被處死。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反正城中大部分文官都表示了服從。這也在袁崇煥預料之中，讓他很是滿意。南昌是江西省會，三司衙門所在，有了這幫文官們的加入，組建新的朝廷便容易很多，而且這些官員以後也都是袁崇煥自己的嫡系。

當然也有少數文官心中對崇禎皇帝沒有完全失望，或是還有愚忠思想，不願服從，比如江西巡按御史史可法。

巡按御史，雖然官職只有七品，卻有着監察全省文武的職責，品級雖低，論地位僅次於袁崇煥，相當於江西第二號人物。

對袁崇煥要舉城投降反賊，還要擁戴福王世子的決定，史可法先是儘力勸阻：「賊軍雖重，只要守住南昌城等待陛下派遣大軍來援，必然能剿滅賊軍平定江西。袁大人您深受聖恩巡撫江西，可不做出錯事。」

袁崇煥嘆了口氣：「憲之，非是我貪生怕死，也不是我不忠於朝廷。而是陛下之行為太過出格，若是任由陛下繼續在位，國將不國，大明江山危矣！福王世子也是神宗之孫，論血脈倫序和陛下一樣，我等擁戴其承襲大統有何不可？」

史可法冷冷道：「君有過，為臣的儘力勸諫便是，豈能行廢立之事，那樣和操莽有何區別？難道袁大人你要做操莽不成？」

袁崇煥沉默了片刻：「憲之你誤會我了，我之心猶如明月，一切行為都是為了大明。我可以向你保證，一旦大事完成之後，我會立刻歸隱園林！」

史可法只是冷笑，根本就不信袁崇煥的話。

見史可法如此冥頑不靈，諸將大怒，皆叫囂著殺了史可法祭旗，袁崇煥卻阻止了眾人：「史可法為人清廉忠直，殺之不詳，先關起來吧。」

區區一個史可法自然影響不了大局，搞定了城中文武之後，袁崇煥親率文武出城，迎接福王世子。

在宋進和陸鵬等人的簇擁下，朱由崧騎馬向南昌城門緩緩行來，身後二十萬大軍，前面洞開的南昌城門，讓他感覺如夢如幻。

不久之前，他還在鳳陽大牢，自以為一生都會在牢中度過。沒想到卻被人救到江西，還要擁立他為皇帝。說實話，對當皇帝朱由崧從來沒有幻想過，因為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而現在卻即將成為現實。雖然是叛軍擁立的皇帝，只是傀儡，但也比呆在大牢中等死強啊！而一旦叛軍真的能夠成事，真的能夠殺死朱由檢佔領北京，那自己就是名正言順的大明天子!

想到這裏，朱由崧的心砰砰直跳，就覺得身體發飄如在雲中一樣。

「臣等恭迎世子！」袁崇煥帶領江西文武跪了下去。

「卿等，卿等快快平身。」朱由崧激動的道。

於是在文武軍隊的簇擁下，朱由崧催動戰馬走進了南昌城。

崇禎四年十一月九日，在袁崇煥等人的擁戴下，前福王世子朱由崧在南昌城自立為監國。因為崇禎還在，還是名正言順的大明皇帝，在沒有打下北京取代崇禎之前，朱由崧自然沒法自稱皇帝。

在擁立監國詔書中，朱由崧曆數了崇禎皇帝朱由檢信任奸佞、屠戮勛貴、刻薄寡恩不恤百姓等十大罪狀，宣稱當今皇帝為奸佞蒙蔽倒行逆施，要帶領大軍清君側！同時給各省督撫傳詔，號召各地文武共襄義舉！

登基為監國當日，朱由崧下詔，封江西巡撫袁崇煥為兵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命其負責組建內閣，封反賊將領宋進為左都督、兵馬大元帥，負責統領大軍，陸鵬劉忠等其他一應文武也各有封賞。

福王自立監國的消息迅速傳出，江西沒有被賊軍佔據的各府縣紛紛表示歸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