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蜀山

001 蜀山

紫華衝天飛起,刺得演武場旁觀看的蜀山弟子睜不開眼睛。那耀眼的紫華中突然射出一柄長劍,如蛟龍出海般,在空中繞了數圈,倏地往下指出,指向場上一位少年的胸口,還未及近,劍尖忽然噴薄出三尺余長的紫色劍芒,吞吐不定,劍影閃爍,化為九九八十一道劍光,朝着少年的髮髻斬去。

「上官師弟,認輸吧!」御使長劍的年輕道士一捏劍訣,微微笑道。

少年眼中精光暴閃,冷哼道:「那可未必。」左手劍訣一引,身子微微一晃,奇招突起,全身匍匐在了地上,四肢張開,像極了一隻癩蛤蟆。北邊弟子中一位銀衫年輕男子忍不住發出一聲嗤地一聲輕笑,旋即意識到自己失態,連忙肅容。

場中少年眼中露出一絲羞惱的神色,瞪了發出聲響的地方一眼。紫梨酸木靠椅背後,幾個年輕弟子聚在一起,神情淡定,卻不知是誰發出的笑聲。暗哼一聲,雙手一撐,瞬間便挪出數丈開外,躲開了年輕道士的凌厲一劍。

「你不要得意太早,誰輸誰贏還不一定。」那少年目光森然盯着年輕道士,忽然一躍而起,臨空而立,全身突然爆發出耀眼的玄光,一柄銀光閃耀的長劍從體內躍出,劍嘯衝天而起,如龍吟虎嘯,瞬間傳遍全場,一道長達十餘丈長的銀色劍芒破空而起,朝着年輕男子猛然劈斬而下。

「昊天寶劍!」年輕道士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劍訣一引,在自己頭頂盤旋的長劍如彩虹逐日般,一劃而過,劍光曲折,閃起星辰之光,瞬間就將少年寶劍破去,低喝道:「撤劍!」

那少年驚呼一聲,手中昊天寶劍突然像是不受控制般飛出,嘴角溢出一絲鮮血,面色蒼白,接過年輕道士遞來的昊天寶劍,咬着嘴唇道:「再來。」

「這人真不識好歹,竟敢挑戰南楓師兄。師兄已經手下留情,他又要再戰,沒臉沒皮。」

「噓!不要亂說。他可是九嶷古洞的第三代唯一傳人,比我們這些普通弟子的地位高多了。萬一被他聽到,記恨在心,我們可就糟啦。」

「九嶷古洞很厲害嗎?我們蜀山可是天下修真第一大門派,又怕他作甚?他若敢來,我們一起動手,立馬讓他萬劍分屍。」

「蜀山很厲害嗎?不見得吧!對方一個小小結丹期的修士就能讓蜀山七代所有弟子束手無策,我看也是夜郎自大罷了。」

「你說什麼?」

「你敢再說一遍。」

「沒看見南楓師兄將他打得滿地爪牙嗎?」

「你算什麼東西,有種和我比劃比劃。」

……

年輕道士收了手中靈劍,笑道:「上官師弟小小年紀就練到如此境界,委實厲害。假以時日,我等也不是對手。」

演武場外,一名童顏鶴髮的老者喝道:「鵠意,不可無禮。你南楓師兄已經收下留情,還不謝過他。」

那少年眼中露出不甘地神色,咬牙抱拳道:「多謝師兄手下留情。」

演武場上首一名四十左右的中年道士滿臉得意之色,笑吟吟地道:「鶿浮前輩,這場比試算作兩人打平,如何?」

這中年道士乃是蜀山第六代掌門風明真人,而那名童顏鶴髮的老者則是九嶷古洞二代掌教鶿浮真人。兩人輩分相差極大,蜀山的前輩高人都已隱居修鍊,由風明執掌門派。而九嶷古洞歷來一脈相傳,鶿浮真人又是最近才收了這個徒弟,門派道統一直未曾傳下。

值此修真十大門派齊聚蜀山之時,鶿浮真人方有心讓弟子上官鵠意試煉,提出比劍的要求。那上官鵠意乃是鶿浮真人的唯一傳人,雖入門時間尚短,但得鶿浮真人真傳,一身道法已然厲害之極,蜀山七代弟子幾乎無人與之抗衡。

適才與上官鵠意交手的乃是蜀山七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喚作蕭南楓,一身道行修為在七代弟子中出類拔萃,傳言其已經修為已經到了結丹頂峰,不用十年時間就能突破成為金丹期的高手。

「無須如此。鵠意,輸了就是輸了。」鶿浮真人擺擺手道:「我這弟子出生皇室,自小聰明伶俐,心高氣傲,言語間多有得罪,風道友多多包涵。」言畢,轉頭瞪了一眼滿臉不甘地上官鵠意道:「輸就是輸,贏就是贏,你若這點都看不穿,想不透,還談什麼求仙之道。」

「是。師傅。」上官鵠意低頭應了一聲,瞥向蕭南楓的眼角現出猙獰之容。

鶿浮真人嘆了一口氣,忽然轉頭看風明真人道:「妖鬼兩族再次向我正道挑戰,盤踞了九州各國,若再不出山斬妖除魔,等我們準備時,人間已然淪入妖孽之手,只恐是塗炭生靈,造成人間一場大劫。」

「此次妖、鬼在人間掀起腥風血雨,非比尋常。據說十大妖王已經到了極北之地,準備打開太一妖府,取得太一傳承。昨晚蜀山守山弟子來報,在山腳發現鬼仙蹤影,只怕是來探我蜀山虛實的。」風明真人微微點頭,嘆息道:「我已現行派弟子下山查探詳情。等各派掌門齊聚時,我們再做商議。」

正在這時,天空中忽然響起一陣怪笑:「嘎嘎!不用等了,風小子,其他人已經被人全部殺了。嘖嘖,鶿浮老怪,你倒是跑的快,否則現在一身修為也已經全部被吞噬啦。」那聲音忽左忽右,飄忽不定。

「原來是玄鬼老兒。」鶿浮真人面色微變,高聲道:「既然來了,何必躲躲藏藏?」

遠處廣場中央,忽然激蕩出一層層漣漪,玄妙之極地浮現出了一個人影。那人做和尚打扮,四十多歲年紀,肥大的臉龐上紅光滿面,脖間掛了一串骷髏佛珠,乃是他性命相修的法寶,以七七四十九個玄陰童女的玄陰之血祭練而成。

鶿浮真人道:「玄鬼,你來此處作何?」

那玄鬼咧嘴一笑,道:「替人來通知你們一聲,今晚三更時分,他們會來攻山。本來這事兒派個弟子來就是。可惜我玄鬼天生命苦,哪比得上你們這些大佬,門下一個弟子都沒有,只能親身來此。哎……」說到此處,他裝模作樣地擦了擦眼睛,擺出一副凄慘的模樣。

風明皺着眉頭道:「玄鬼道友,你雖然是魔道中人,但也應當知曉,妖鬼二族狼子野心,萬不可與之同謀。若不然,我等必將你斬殺。」

玄鬼惱怒地哼了一聲,道:「風小子,我和鶿浮老頭說話,何時輪到你來插嘴。真論起輩分,你連我徒孫都算不上。」

「不敢。」風明乾咳一聲,臉上露出尷尬的神色,他好歹是一派之尊,當着門下弟子的面子,自然不能自稱為晚輩。

鶿浮真人及時替風明解圍道:「玄鬼,說說你看到了什麼吧?」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話我已經帶到了,你們怎麼辦是你們的事情,跟我沒有任何關係。」玄鬼翻了一個白眼,一拂衣袖,化為一道青煙,消失在了天際。

鶿浮真人道:「風明道友,玄鬼昔年和我有些交情,只是練功走火入魔后,脾氣有些古怪而已,當不會欺騙我們。蜀山還需早作準備才是。」

風明真人道:「此事我會及時通知蜀山各位前輩,早作防備。這次妖魔突然攻蜀山,只怕想聲東擊西,盜竊寶物。只需嚴防死守,量他們也翻不起什麼大浪來。」

鶿浮真人微微點頭,辭了風明真人,領着徒弟回了別院。

吃過晚飯後,蕭南楓回到自己的床榻上,默默打坐調息。

時間漸漸滑過,銀月灑下潔白的光輝,透進窗戶,照得屋中一片雪白,宛若臘月寒霜。

蕭南楓忽然睜開眼來,舉起白皙的手掌,在月光下,晶瑩剔透,抬起頭,望着天空中那輪滿月,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已經十年了。」他苦澀地搖了搖頭,幽幽嘆息一聲。

蕭南楓雖然中午剛剛打敗了九嶷古洞的上官鵠意,風頭無兩,但他知道,那不過是臨死前的迴光返照,在最後的時候爆發出最燦爛耀眼的光華罷了。

他的修為已經足足有十年沒有任何進步,不但沒有任何進步,還在不斷退後。每一次修鍊,體內的真元都會詭異無比地消失,無論他如何努力吸收天地靈氣,都不能彌補。且還不斷地傷及到他本身的元神。若非師傅仙逝前,留給他了不少的回元丹,只怕他現在的修為已經跌回築基期了。

饒是如此,他每天努力吸收靈氣的時辰要比師兄弟多了數倍,但效果……旁人就算不修鍊,也比他強不少。在別人看來,他是在體悟境界以突破結丹期,卻不知他每日都在彷徨和迷茫中掙扎。

每次從打坐中醒來,他的心中都會升起放棄修鍊的念頭。憑他現在還未消失的修為,到世俗界謀個一官半職,或者是當個富家翁綽綽有餘。

但若是他真的如此做了,他無顏面對死去的師傅。

當年,他還是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嬰兒,卻被父母無情地拋棄在了茫茫大雪之中。師傅將他抱養回蜀山後,含辛茹苦地將他養大,視他如親生子女般,教他修鍊,為了替他打下結實的根基,不惜冒險深入九幻流波池第三層,採下三幻仙芝。

而事實上,蕭南楓也未曾辜負師傅的期望,不到三年時間,便突破了練氣期;六年時間突破了築基期;八年後,到達了結丹頂峰,被譽為曾經的蜀山第一天才。

而後,師傅為了他能夠順利突破結丹期,幾乎用光了所有靈草,換到了一顆紫瘴丹。也正因如此,被魔教妖邪盯上,丟失了性命,連元嬰都被打散,永世不能輪迴。

他在師傅靈堂前,發誓要成為蜀山第一高手,親手為師傅報仇,可這一切,隨着師傅的仙逝,離他越行越遠。

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百無一用,起了自暴自棄的念頭。也正因為如此,他每過數日都要忍受心魔入體的痛楚,且那心魔之勢越演越烈,似乎有魔化之勢。

站起身,打開房門,緩緩走在月色之下,銀白的月華揮灑在凄清的山間,像是鍍上了一層朦朧的白霜,隱約傳來絲絲寒意。

御劍來到千尺峰一處密林間,屏住了呼吸和心跳。一位玲瓏仙子正在月下獨舞,劍影閃爍間,素裙飄飛、秀髮如雲,就像黑夜中盛開的一朵雪蓮,美得讓人心碎。

片刻后,蕭南楓悄然退去,望着天際的圓月,嘆息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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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生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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