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到了和士紳們清算的時候
在決定去府衙前一天，陳子龍便寫了一封奏疏，命人送往鎮江。蘇州到鎮江也就三百餘里，一路驛站完備，快馬加鞭換馬不換人的情況下很快便能送達。陳子龍前一天下午發的奏疏，次日上午便擺在了朱由檢面前。
「看看吧，咱們這位江東名士氣魄有多大。」朱由檢看完之後微微一笑，命王承恩把奏疏交到洪承疇手中。
「確實膽子有些大了，別壞了陛下的大事就好。」洪承疇看過後微微皺眉。這個陳子龍竟然要以一己之力攪動蘇州，膽量之大讓人刮目相看。但蘇州實在太過重要，事關大明錢糧重地，若是出了意外會很麻煩。可是若是成功了的話，等於是幫助皇帝奪得了蘇州城，功勞不可謂不大！以後定然會被皇帝重用。洪承疇不得不感慨後生可畏。
「朕倒是不擔心他壞事，再說即便壞事又能壞到哪裏？」朱由檢卻微笑道。他已經決定暫時不派兵到蘇州，對突然冒出來的白蓮教匪徒暫且不管，先等鎮江均田搞定再說。不過是幾千湖匪，即便僥倖滅了八千官兵，但也不放在朱由檢眼裏。等到江西戰事出現眉目，等到鎮江的鄉兵操練幾個月後再說。
但朱由檢沒有想到，陳子龍竟然會主動站出來，說要帶着蘇州城百姓抵擋白蓮匪徒，守住蘇州。在奏疏中，陳子龍詳細解釋了自己的計劃，說了隨着報紙的散發這數日來蘇州城百姓的態度，滿是自信的告訴朱由檢，他有信心能夠把蘇州底層百姓組織起來，守住蘇州城。而且能在組織百姓守城的過程中宣傳人人平等思想，爭取得到大部分底層百姓的支持。
朱由檢不知道陳子龍的計劃能不能行，畢竟他不了解蘇州的情況，不知道陳子龍能不能斗得過實力強大的吳中士紳。但還是那句話，即便失敗了也無所謂，正好讓該冒出來的人冒出來，等時機到了再一網打盡！
見洪承疇沒有太大意見，朱由檢便直接批准的陳子龍的奏疏。當然身為皇帝，也不能任由陳子龍孤軍奮戰，朱由檢想了想，又下了一道奏疏，命從軍中抽到百餘監軍士兵，又從鎮江府各縣各鎮抽調一批有經驗的官吏，派往蘇州聽從陳子龍指揮。
「既然要做就做個大的，均田暫且不說，釋奴可以先搞起來。雖然只是招募守城鄉勇，但也算是軍隊，這些監軍去幫助陳子龍控制軍隊負責軍隊思想工作，這些官吏也在陳子龍手下聽令幫助他處理各項事宜。」朱由檢道。
「陛下聖明。」洪承疇道。對朱由檢的想法非常理解。鄉勇也是軍隊，不可能任由私人控制，必須置在皇帝控制之下。這不是制衡堤防，而是對陳子龍的保護。而且派出的都是有經驗的監軍官吏，能幫助陳子龍迅速開展工作。
......
隨着城防總理衙署的成立，整個蘇州城動了起來。當天中午，一版新的報紙開始在街上散發。報紙頭版刊登了陳子龍的一篇文章，介紹了巡撫梅葆華兵敗太湖的經過和白蓮教匪徒攻陷吳江縣的行為，添油加醋的控訴了白蓮教匪徒的暴行，號召全城百姓都站出來，有錢捐錢有物捐物有力出力，同時宣佈了招募守城鄉勇。
面向全城招募青壯為鄉勇，待遇是一日三餐，月給餉銀一兩錢。待遇不算太好，比給是工坊做工賺的錢少一些。而且守城和白蓮教匪徒作戰，會有生命危險。在黃宗羲顧炎武等人看來，主動報名當鄉勇的不會太多。
「以我看來，不如以府衙的名義面向全城攤派民役，即快又能節省銀子，只需要管飯即可。」顧炎武道。
按照過往規矩，但凡有事官府是有權抽調民役的，百姓們無權拒絕，否者便會被關入大牢。不論是開挖水渠，修築城牆，或者是清掃大街，或者給官員們抬轎子，都可抽調民役。甚至於士紳們有事也可以私自徵召民役而不經過官府。現在是守城這樣的大事，事關全城百姓生死，這種情況自然可以名正言順的面向全城百姓徵召民役，何須花大筆銀子還要給與餉銀？
陳子龍搖搖頭：「寧人你錯了！我等口口聲聲要人人平等，若是按照慣例強行徵召民役的話何謂平等？全城數萬戶，男丁幾十萬，不可能把所有男丁都徵召入鄉勇營。這戶百姓被徵召服役，其他百姓卻躲了過去，這平等嗎，公平嗎？公開招募，給與餉銀，這樣應募者自覺自願士氣便高，豈不比強行徵召要好？」
「可咱們現在只有兩萬兩銀子，根本就支撐不了多久。」顧炎武道。他現在是度支官，管着錢糧，不得不考慮這些。
「銀錢的事情你不用管，自有辦法解決。」陳子龍微微一笑，「既然是人人平等，有人出力當鄉勇守城，有人就得出錢出物！」
「哈哈，寧人不用擔心，蘇州城富甲天下，難道還能弄不到守城用的銀子？」黃宗羲也笑道，他自然明白陳子龍的意思，無外乎從士紳富商手中搞錢，對此也理解支持。
「你們應該察覺了吧，這幾日街上的人多了很多。白蓮教匪徒殲滅了官軍、攻佔了吳江，蘇州城內外已經是人心惶惶，好些工坊已經停工，大量的僱工失去了活計，正沒有着落。一些僱工已經回了鄉下，但大部分僱工卻全靠做工賺錢養家，鄉下早已沒了田地房屋。現在招募鄉勇，每月一兩的餉銀雖然不多，但也足以養家，畢竟營中管飯又可以節省一份口糧。每招募一個鄉勇，便能解決一家人的生計，這也是我堅持給餉銀的原因。」陳子龍解釋道。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顧炎武恍然大悟。
......
一個便衣禁衛士兵剛剛抱着一摞報紙到了街上，一群人便圍攏了過來，頃刻間報紙分發一空。
「子龍先生被任命為了城防總理，要組建鄉勇營，正在招募青壯，每月還給一兩餉銀，你們去不去？」有僱工說道。
「進了鄉勇營是不是要和白蓮教匪徒打仗，聽說那些匪徒兇悍的很，巡撫都被他們殺了。」有人膽怯道。
「看你那孬種的樣子，子龍先生能害咱們嗎？報紙上說了，保護蘇州人人有責，當鄉勇便是保護蘇州，便是保護父母妻兒！」
「我去報名，正好工坊停工了，東家不知道躲到了哪裏，去給子龍先生效力還能賺點銀子，何樂而不為！」
「我也去，賺不賺銀子的無所謂，子龍先生說了，只要咱們窮苦人都站起來團結起來，自然能夠實現人人平等。白蓮匪徒馬上就要攻打蘇州了，那些士紳老爺們都躲了起來，只有子龍先生站出來守衛蘇州，咱們不幫他誰幫他啊！」
「走，一起去！」街上的人紛紛叫道。人都有從眾心理，開始的時候還有膽怯的人不願去，但眾人一喊，便是膽怯的人也都舉起胳膊。
「諸位不用急，各個城門處都設有招募點，大家就近去各處城門便可。」分發報紙的禁衛兵高聲說道。
「走，去城門！」眾人紛紛喊道。
一處街道如此，其他街道情形也是類似。看到招募鄉勇的報紙之後，很多百姓紛紛自發前往城門報名。因為戰亂將起，害怕被白蓮教匪徒搶劫，很多工坊停工，故這些報名百姓以工坊僱工居多。當然也有一些店鋪夥計、城中普通百姓，因為仰慕陳子龍，因為心中嚮往人人平等，而主動應徵報名。甚至有好些士紳家裏的奴僕偷偷逃出，跑到城門報名點報名。
整個蘇州共有八處城門，每處城門內外皆各設一處報名點。蘇州及其繁華，城門外到處都是房屋建築，工坊商行更是臨河而建，距離城牆數里遠建築房屋依然綿延不絕。城內居住的多是富裕人家，而僱工等底層百姓居住在城外的多。
每處報名點皆排著長長的隊伍，都是前來報名者。
報名點處擺着張桌子，後面坐着負責登記造冊的書吏。而在桌子前站着兩個禁衛軍老兵，負責對報名者進行體格檢查，淘汰年少、年老、殘疾、太過瘦弱、看起來有病者，看似很嚴其實也不太嚴，並沒有考教力氣膽氣，畢竟收的是鄉勇而非禁衛軍新兵。不過那些看來油光滿面手掌無繭者都被趕走，一看便沒幹過體力活，多是城中無賴遊手好閒之人，便是年輕力壯也不行。
通過體格檢查者會被放到後面的桌子前，由書吏盤問起籍貫身份住處姓名等，然後登記造冊。登記造冊后發給一個木牌，上面寫着編號，然後命他們自行登上城牆，進行編製成伍。
城牆上早有穿着軍服的軍官守着，正是皇帝派給陳子龍的侍衛，百餘人皆被派上了城牆，擔任軍官。招募的強壯會每百人編為一隊，由一個軍官領着，前往城牆上某處，再進一步進行編製，由這些軍官自行任命什長伍長。編製完成後，進行簡單的訓話，每人發下半月的餉銀當作安家費，讓他們回家安置一下，然後當日便得回到城牆上，再由軍官領到城下軍營。
說是軍營，其實是靠近城牆的一處處院子，多是工坊、庫房，或者大戶人家的宅院，被城防總理衙署臨時徵用，院子的主人被挪到其他地方。當然徵用的過程中不免會發生一些不愉快，總有一些人不願配合，但總理衙署許諾，徵用便算作他們為城防出力。畢竟守城人人有責，當有人出人有錢出錢，有院子便出院子，而這些院子只是臨時徵用，等打跑白蓮教匪徒以後還會歸還他們。
而若是有人再不識趣，甚至拿出士紳的身份強行抗拒徵用，那麼總理衙署也不會客氣，會把主事者直接抓起來枷鎖示眾，並處以重罰。什麼士紳，什麼豪門大族，在城防總理衙署這裏統統不管用。
招募鄉勇工作非常順利，只用了一天時間便招了八千餘，第二日只半天功夫，招募的鄉勇數量便超過了一萬五千。負責招募編製的黃宗羲找了過來，建議暫時停止招募。
「你的那些護衛都派了出去，現在已經沒了能帶兵的人，總不能咱們這些人去帶兵吧。」黃宗羲嘆道。
陳子龍微微一笑：「那便停下來吧，一萬五千人，也差不多夠了。」
白蓮匪徒才多少人，一萬五千鄉勇足夠守住蘇州城了。
「可是還有好多人等著報名，在報名點不肯走。」黃宗羲發愁道。
這些人都是工坊的僱工，現在工坊停工，他們沒了活計，便想着加入鄉勇營好歹能夠賺一份口糧。
「這些人便組織一下，充做民夫吧，組織他們搬運磚石，拆掉城牆附近的一些房屋，再把護城河清理一下，修築一些防禦工事。這些人不給餉銀，每人每天給三斤大米。」陳子龍想了想，吩咐道。打仗需要軍隊，也需要搬運糧食輜重的民夫。反正庫房裏有十多萬石糧食，足有支撐一段時間了。
「這樣挺好。」黃宗羲點頭表示贊成。
「鄉勇招募完成了，但是他們穿的亂七八糟，根本就不像軍隊，至少每人得弄一套像樣的軍服。太沖兄，你負責一下，動員城中人家，給鄉勇們縫製一套厚實的軍服。」陳子龍想了想，吩咐道。
「找人縫製好辦，城中十萬戶人家，有裁縫鋪幾百家，便是普通人家婦人也都會做衣服，只要給布料工錢，一兩日時間便能完成。就是需要銀子和布料。」黃宗羲道。
「現在只剩下七千兩銀子了，根本不夠縫製軍服的。」一旁的顧炎武連忙說道。招募鄉勇時，每人發了半月的餉銀安家，一下子便把庫銀用了一半，再加上其他開銷，現在他手中的銀子只有七千兩了。
陳子龍微微一笑：「那就想法搞銀子。現在該是士紳大戶們出力的時候了。」
從募兵開始兩日了，都沒有理會城中的士紳，不是陳子龍忘了他們，而是不到時候。現在手握一萬五千鄉勇，已經到了和士紳們清算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