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一章 卻將花詞向人間
「那個不叫你了？」林黛玉撇了撇嘴：「今兒不是在告訴你？」
賈寶玉正待去準備詩詞，只是有想到：「好是好，可若是被父親知道該如何是好？」
賈政最注重規矩，這要是被知道和姊妹們一起出詩集，多半要被打一頓。閨閣女子便是文辭也不得流於外。
林黛玉多少有些生氣「你若不敢，也沒人求着你。左右是幫雲丫頭。」
「我有什麼不敢的！」賈寶玉被這一刺激，還來的勁，也不管其他了。
「慢著！」林黛玉於將他叫了回來。
賈寶玉顛顛的湊了回來：「今兒可還有什麼趣事？」
「自然是得了許多好詞。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林黛玉先取了這最美的一首詞。
賈寶玉竟聽得痴了「好句，好詞，這是誰人所作？」
「我再問你，若有一日尋一處靈山秀水歸隱田園，忘卻這一世富貴，靈泉清溪為友，山花海樹為伴，你可願意？」林黛玉只繼續問，也不回她。
「願意！」賈寶玉想也不想便說道，這樣的生活可是戳到了他的心坎里「我早厭了這人間，只捨不得妹妹，我們明兒就去尋可好？」
林黛玉心下鬆了口氣，以前只當他是個知己，可見他真的是個知己。
「你且慢來，我再問你，歸隱田園，我們吃些什麼？」林黛玉問道。
「妹妹想吃什麼，我都為你尋來，打發名煙去買……」
林黛玉當即皺起了眉「喝些什麼？」
「自要山間清泉才好，我們多帶些好茶，山泉煮茶，最妙！」
林黛玉糾結著問出了最後一句話：「若病了呢？」
「病了？那就去請張太醫，他醫術最是精妙。妹妹素要吃藥的，我們也都備着，還能短了不成？」賈寶玉自信滿滿。
只是他不見林黛玉的目光越發的黯然「即舍了這富貴，如何來的銀錢買吃喝，求醫問葯？既要隱居田園，自無人伺候，你又待如何？莫非離了人，便活不下去了？」
「這倒是麻煩，幸而我們不短這些，明兒我去求老祖宗……妹妹覺得哪兒好？聽聞海外有仙山蓬萊，我們去尋可好？」賈寶玉這般也着實將林黛玉逗笑了。
「若跟你去了，仙山尋不到，已經早早的餓死在半路了。還是快去寫詩的要緊！」林黛玉將賈寶玉送走，望着桌上跳動的燭火，一時悵然「今兒才知道，煜哥哥說的理想和現實。以前只知道空想，須不知都是些夢幻泡影。玉兒也一夜之間長大了，只是不知道你何時才能醒悟。」
想到此刻，林黛玉提筆寫了一副字帖。
「紫鵑，明兒把這個換到我們的對聯上！」
紫鵑多少是識字的，只仔細看了看，旋即苦笑道：「姑娘，寶二爺一向是不喜歡仕途經濟的，這要是掛上了，他非得大鬧一場不可。」
「他若鬧，讓他鬧。」林妹妹輕嘆道：「若一幅字便讓他厭了，讓他惱了。我也求了老祖宗送我回江南吧！」
「姑娘說的哪裏話！」紫鵑暗道這兩位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都說這林姑娘是個小氣任性，也從未見她鬧着要回江南，今兒怕是要過不去了。
「姑娘想勸二爺上進是好的，只是這……」
「哪個要勸他？我還不能自勉嘛？」林黛玉責問道：「罷，靠山山倒，靠水水干，只當我自己來吧！」
「姑娘，萬不可，你這嬌弱的身子，還是好些安歇，我這就去掛！」紫鵑哪裏敢讓林黛玉登高掛簾？這可是真真，風一吹就要倒的模樣。
黛玉知道自己的身體柔弱，便是嚮往剛強也是不能，半分凄婉，幾許悲涼，回想今日一幕幕，竟又留下了淚水，哭了許久，不語罷。
卻說次日，賈寶玉欣喜的拿着自己的詩文來找林妹妹，尚未進門，便看到了門前的對聯換了。
「上聯：一心讀遍聖賢書，三心二意無益處，四書五經勵我志。」
「下聯：五洲四海任我游，三堂二課皆用功，一生前程始於此。」
「橫批：天道酬勤」
賈寶玉只覺得此刻天雷滾滾，還以為自己來錯了地方。看到迎出來的紫鵑都還不敢置信。
「誰寫的混賬話，紫鵑，還不將這聯子，扯下來燒了？」
「二爺！」紫鵑連連暗送眼色，奈何賈寶玉已經腦袋沖血見紅，哪裏看的眼裏去。
「我寫的！」林黛玉緩緩走到了門口「你以前沒有進學，玩鬧我也依你。今兒既要進學讀書，自該努力。」
「林妹妹，你以前不這樣！」賈寶玉不敢置信的看着林黛玉，以前的林妹妹可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你從不說這些混賬話，若是那般濁物，怕我們早也生分了。妹妹若是哪裏惱我，我改還不成？請妹妹摘了去。若不然，我以後再不來了!」
「你若不來，便不來吧！」林黛玉心中凄慌這一次卻沒有流淚「你只這個碌囊，那個混賬，只當沒我這個人，也省的勞你受氣。」
「你當真不摘？」賈寶玉驚怒道。
「不摘！」林黛玉堅決道。
賈寶玉正欲開口，忽然聽到身後不遠處的吟誦之聲「好啊，好個天道酬勤！」
卻見賈政並著秦煜正經過此地，看樣子是去拜見賈母剛回來。
「孽障，內堂就聽到了你吵鬧之聲！成何體統！」賈政可是不客氣，這一呵，便將賈寶玉嚇得站到了一旁，低頭頷首，不敢說話。
不過看到林黛玉這幅對聯，賈政也不禁感慨：「玉兒？這是你寫的？」
林黛玉也沒想到一向少見的賈政怎麼會來：「玉兒胡鬧，驚擾了舅舅！」
「誰說這是胡鬧，我看寫的很好！」賈政恨不得掐死賈寶玉「你這孽障，日後只須照着你妹妹這對聯所寫，豈能沒有進益？」
「讓侯爺見笑了，這孽障實在不成體統。」
秦煜也不禁訝然，不知道這兩位又鬧得哪一出「林妹妹這對聯寫的倒不錯，只可嘆妹妹是女兒身，否則林大人家怕是又要出個狀元探花。姊妹兄弟相互激勵，才能共同進益。稍有些口角，也無傷大雅。不如這樣如何？這對聯妹妹不妨摘了送給寶兄弟。方才於世叔同行偶有所感，得一對聯贈與妹妹倒也合適。如何可好？」
「侯爺又有妙句？」賈政哪裏想那麼多：「你這孽障還站在哪裏做什麼？速速取了文房四寶來，聽錄！」
「是，兒子這就去！」賈寶玉欲哭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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