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二章 理想與現實
這一次秦煜所寫的固然委婉了不少，也少了些仕途功名的俗氣，可那上進的心思，還是溢於言表。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好句，好句啊！」賈政哪裏能想到自己兒子和林黛玉之間的感情糾葛，只當是小孩子在玩鬧，或者說賈寶玉在胡鬧。此刻看到這詞句，頓時心生歡喜，不過有抹不下臉來和自己的外甥女搶文墨。
「林妹妹無需為科舉功名費心，也不需那舞刀弄劍，只需學那梅花，凌寒獨自開，風霜總有過去的時候。」秦煜話裏有話，林黛玉又怎會聽不懂呢。她自別居賈府，又沒有嫡親扶持，一年三百六十五，風刀霜劍嚴相逼。
「玉兒記下了，有勞煜哥哥費心了！」林黛玉遂摘下了那一卷她自己寫下的對聯。
「還不接着回去掛起來？早晚苦讀！」賈政還沒忘了賈寶玉。
賈寶玉總是千萬個不願意，也不敢不接。他的高潔，到了賈政這裏就是理想撞到了現實上，猶如雞蛋碰石頭，半點也沒有那個膽子。
「還不謝過你妹妹！」
賈寶玉險些要一口氣嘔出來，也只得壓着火氣道了聲「謝過林妹妹！」
秦煜暗道不好，這倆鬥氣的冤家，這次怕是過不去了。他心下更加古怪，他已經很照顧林黛玉了，那番話雖有些功業仕途的說法，不過多是說給史湘雲聽得。還故意說了一番自由自在的生活，就是不想毀了她們美好的理想。
不知怎的，竟連林黛玉也勸賈寶玉讀書了。這一番對聯可是四書五經全寫進去了，就差寫個金榜題名了。
「逆子，讓侯爺見笑了！」賈政不禁苦笑，自己這個寶貝疙瘩，真是讓她娘給寵壞了。
「世叔望子成龍之心可照日月，不過寶兄弟身子骨還很弱，讀書進學非一日之功，循序漸進便罷，催促太急，反而不美！」秦煜勸道。
「唉，誰說不是！」賈政也不罵了，畢竟他的大兒子賈珠，也是這般被他逼得，最終雖中了功名，也生生逼死了。
待二人走後，賈寶玉卻是半分都不願意停留。
「寶二哥！」紫鵑急忙去追，賈寶玉只在院門口止住了腳步。
「既要趕我，還追來做什麼。」望着手中的這幅對聯，賈寶玉心中卻是猶如針扎「今兒可好，遂了林妹妹的好意，以後便再不來了！」
「你真不來了？」林黛玉這心心念念的嬌弱，縱有些改變，覺得自己長大了，還是不忍。
「罷，哪個盼你來了。我自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萬事要求人。偏你是個知心的，原以為你是個依靠，不曾想也是個只會巧話騙人的。」
「哪個騙你了！」賈寶玉本就氣急，這會子又不忍，只怕這要是真走了，因為他也感覺到了，林妹妹這次怕是真生氣了「自打你來，吃的，用的，先緊着你。說話解悶，今兒怎麼就偏要寫這些什麼勞什子的東西！」
「哼！」
這一摔，卻是將那對聯摔在了地上。
「你還是仔細著吧，即是舅舅給了你讓你掛着，明兒看不到，且看他能輕饒了你！」林黛玉一般吵架不搬長輩，除非賈寶玉先拿她姓林來打趣。今兒算是開了先河。
「你！」賈寶玉任他在後宅上了天，也不敢頂撞賈政，向來只有老子打死了兒子，敢頂撞半個字就是忤逆。林黛玉見他低頭去撿，半點沒有出了口氣的喜悅，只覺得心口有什麼堵著，難以順暢。
昔日的靈秀竟都是虛無縹緲的理想，距離現實太遙遠了些。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砥礪鋒芒須得徹骨切膚之痛，凌寒盛開，須有頂風礪雪之勇。這一句，的確比我寫的好。」
賈寶玉驚怒道：「都是那個秦煜，妹妹才變了，他才來了幾天。我這就回了老祖宗，趕了他出去！」
林黛玉輕嘆道：「去吧，你且看老祖宗依不依你。偏你見了他，像是老鼠見了貓。若你是個真有本事的，自己去攆他，何須勞煩老祖宗？」
賈寶玉氣也不是，怒也不是，手裏的東西摔不得，眼前人也招不得，只氣鼓腦的，回了自己的屋子裏，一通怒罵打砸，驚擾了四下。
老太太連忙着人問來。
「姑娘，這可如何是好！」紫鵑焦急的不得了，偏林黛玉縱雙眸含淚，也沒有落下，望着那副字怔怔的出神。
「寶二爺，老祖宗，定然會問的，寶二爺鬧成了這個樣子……」
林黛玉不以為意道：「他鬧隨他鬧去。」
「可是……」紫鵑不敢將話說的太直接，賈政固然是贊同賈寶玉讀書的，可偏那有個寵愛他上了天的王夫人，要說最寵愛賈寶玉的絕不是老太太，而是他的親娘王夫人。
沒說幾句話，鴛鴦便匆匆進來。
「林姑娘，這又是怎麼了？寶玉又鬧騰了起來，老太太請你過去說合，也只你能勸得住他了。」
「我哪裏有那麼大的能為，能勸得了他。」林黛玉輕嘆道：「既然姐姐來了，那我就去一趟。」
快到了門口，便聽到了賈寶玉裏面那聲嘶力竭的聲音。
林黛玉只覺得氣悶逼人，險些暈了過去。看到她進來，賈寶玉也不吼了，也不叫了，只別過臉去，表示他還在生氣。
「你只要什麼，鬧什麼都隨你，何苦去招惹人家！」王夫人這裏明著教訓兒子，實則含沙射影的說林黛玉呢。
賈母心知肚明，旋即拉起了林黛玉的小手：「我的玉兒呀，這又是怎麼了？」
「我只寫了副對聯，他不喜。偏舅舅碰見了，覺得好，讓他拿回去掛着。你若不喜還了我就是，偏這會子鬧起來了？」林黛玉也想着息事寧人，左右讓他也別鬧了，本是一番好意，卻鬧得闔家不寧。
「偏只林家的東西是好的？你既不喜歡，撕了去，丟進了臭水溝便是了。」王夫之氣惱道。
林黛玉心思本就重，這含沙射影怎會聽不出來「原也是怪了，那對子雖不是什麼好物，卻也是煜哥哥拿了一副文墨與我換的。非是舅舅在場怎會賞了你去？」
眾人心中一凜，這下子可好，涉及到了秦煜和賈政，他們都說好，王夫人之下子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臉。撕了？還扔臭水溝里？那不是在打秦煜的臉？
就在此刻，外面一陣喧鬧，鴛鴦着急忙慌的進來說道：「老祖宗，宮裏來了天使，說是要給侯爺傳旨。老爺打發人進來，讓寶二爺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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