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杯酒議乾坤

賈瑛作為主人，自然要稍微早點到酒店。結果賈瑛和福叔到時，儲威居然早已在那等候多時了。只見儲威和白日裏看到的一般打扮，只是沒有披甲。身邊帶兩個軍漢，都沒有騎馬，就這麼直直的立在寶駒樓門口。看見賈瑛等過來，儲威急匆匆的迎上前去，打千行禮之後，便把賈瑛往包廂里拉。

賈瑛不動神色的推開儲威，慢條斯理的說道：「儲將軍不必着急，先待樓上略坐坐，學生陪將軍小斟幾杯。待還有一個朋友到來后，學生便將計劃全盤托出。」

「什麼？還有何人要來？公子，此時十分機密，若何能讓無關的人知道呢？這次儲某前來，誰也沒有說，就連我家大人都是瞞着的。這兩個兄弟，是我心腹之人，這才敢放心帶來。公子，此時茲關重大，還請公子留心啊。」

「哈哈，儲將軍過慮了，學生豈是那般不小心的人啊？不瞞將軍，稍後要來那位，便是此事的關鍵。這計劃能不能成功，還真少不得此人。儲將軍還是先放下心來，待入席先與學生喝上幾杯，等那朋友到了，自然一切都有分曉了。來吧，儲將軍先請了。」

說罷賈瑛便抬手請儲威進去，儲威無奈，只得先安奈下着急的心，隨賈瑛走進酒樓。待到了樓上，兩人按次序入席，雙方護衛把守門口自不分說。兩人便你一杯我一杯的先喝起來。儲威心神不定，哪裏喝的爽快，賈瑛又故意賣關子，惹得儲威急的如坐針氈。好在也不過多時，便聽見屋外有聲音傳來

「哈哈，今日賈老弟請客喝酒，本該早早來到。不想將走時千總找我有些公事，不料就此耽誤了。老哥哥待會自罰三杯，還望兄弟不要責怪哦。」

儲威聞得聲音一驚，站了起來。只見賈瑛笑呵呵的站起來說道：「自罰三杯可不夠，今日有嬌客在，偏得罰哥哥六大杯才算了得。」

「哦？不知是哪位嬌客在此啊？」滿桂進了屋裏抬頭一看儲威，慌忙鞠躬行禮道：「不知儲大人在此，方才唐突了，還望大人恕罪。」

「你是何人？是山海關守軍？」儲威見滿桂亦是武官打扮，便開口問道。

滿桂正待回答，賈瑛卻一手拉着一人，笑呵呵的說：「今日學生請客，便是請兩位將軍來此喝酒，何必如此多禮呢？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好兄弟，關寧軍百戶滿桂將軍。這位是熊經略的親衛隊長，儲威儲將軍，想來滿大哥已經認識了。」

「是的，末將早早便識得儲將軍大名。只是滿桂人微名寡，想來儲大人不知罷了。」滿桂依然保持半鞠躬的樣子說道。

「不必多禮了，既然今日是公子請客，那你我都是客人。只是賈公子，方才說的關鍵之人，可就是這位啊？」儲威早已是心急如焚，此刻哪裏還有心思客套。

「哈哈，毋須着急，儲將軍信過學生不就行了。來來，我們兄弟三人先喝上幾杯再說。福叔讓店家上菜吧。」賈瑛似乎有意調胃口，還是按住不說，只是招呼福叔讓店家上菜。

不一會，酒菜都上來了，確實山珍海味俱全。在這個連普通吃食都極為緊缺的山海關內，已經是十分不易了。只是儲威滿懷心事，哪裏有心思在酒菜上，略微吃了幾口，便不停的飲酒。滿桂見上司在場，也不便放開，亦是小心翼翼，一時間倒弄的頗為無趣。

賈瑛見胃口吊的差不多了，便也放下筷子假意問滿桂道：「滿大哥，今日你送我那幾個丫鬟，常七已經送來了。確是不錯，滿大哥費心了啊，不就區區幾顆白甲兵人頭，大哥這份大禮，讓兄弟受寵若驚啊。」

果然，聽到白甲兵三個字，儲威的眼神一下便放出光來。

「兄弟說反了，那幾個丫鬟才是微不足道，如今的山海關內什麼都缺，就是不缺人。兄弟那幾顆白甲兵人頭，對滿桂來說，才是實實在在的大禮啊。」滿桂連忙回答，眼神還不住的看着儲威。雖說買頭邀功這種事情在大明軍隊已經是半公開的，但是當着上司說出來，總還有點不好意思。

「哈哈，滿大哥，這裏還有一樁陞官財的好事，不知道大哥有沒有興趣聽一聽啊？」

「陞官財當然好了，不過不知道兄弟說的是哪一出啊？」滿桂自然也不是傻子，見到儲威在場，一早便料定有事，此刻也就順水推舟的答來。

「熊經略意圖反攻廣寧，大哥難道沒有聽說？」

「何時之事？」未等滿桂說話，儲威便先驚的站立起來。這賈瑛當真信口雌黃，且不說目前的山海關完全沒有反攻的能力，縱使有，以大明現在軍隊的狀況，也是完全屬於找死行為。再說了，就算有，儲威也必定要先於此間兩人知道。現在賈瑛無端喊出這麼一句，儲威能不吃驚么。

「就在近日。」賈瑛依舊不緊不慢的說來。

「胡言亂語，儲某為何不知？」

「儲將軍可是喝多了囈語？熊經略廣寧失守后便退入山海關，無一時一刻不準備反攻之事。數日前便親率大軍出關而去，后在十里坡處忽遇意圖進犯山海關的韃子正黃旗先鋒。先有滿桂百戶領關寧軍墩夜，於關外百十里處與后金三皇子阿拜大戰數場，不分勝負。后熊經略親率大軍趕到，我大明軍隊與韃子廝殺一晝夜之久，雙方互有勝負。危難關頭熊經略率親兵衛隊直衝敵陣，儲將軍與滿桂將軍合併一處，奮力衝殺，我大明官兵個個奮勇，死戰不退。滿桂將軍陣斬韃子精銳白甲兵數名，儲護衛揮刀直指敵帥三皇子阿拜，兩人大戰百餘回合，儲將軍威武，斷其掌，破其膽，阿拜鼠竄而去。韃子主帥遁走，軍失其心，頃刻土崩瓦解。是役，我軍斬數百，並白甲兵人頭五顆，重創韃子正黃旗先鋒，逼退韃子對山海關的攻勢。如此大戰，兩位將軍又是親歷之人，難道都不記得了？還說不是喝多了夢囈？」賈瑛演技十足的拍著兩人肩膀說道。

賈瑛說完，便微笑着不語，只管自己自顧自的吃喝起來。儲威瞪着雙目，似乎還沉浸在剛才賈瑛說的話中。反倒是滿桂，微眯著雙眼，似乎在思考着什麼，反到是先點起頭來。

良久，儲威似乎剛回過神來說道：「此計妙是妙，可熊經略不一定肯用啊。還有白甲兵人頭和那百餘顆韃子人頭哪裏去找？再說，重創韃子三皇子之事......」

「白甲兵人頭已在滿大哥那，儲將軍這功勞您就讓給滿大哥吧。百餘顆人頭還不好找？三皇子阿拜的手確實是我砍的，大明在韃子那必有細作，只要他的手真的被砍了，那正黃旗受重創這件事便是板上釘釘了。至於熊經略那，學生說句不該說的，他答應是做，不答應，您一樣往上報，到時候人頭往他面前一擺，就要做定了這場大功。」

「如此大功，朝廷未必肯信啊。」儲威似乎還在擔心。

「如此大功，朝廷必信！」賈瑛還為回答，滿桂先在一旁悠悠的說道。

「哈哈，對，朝廷必信！」賈瑛望了望還在眯着眼睛的滿桂說道，不愧是未來十餘年內的關寧中流砥柱，明朝末世前的名將，一眼就看出了事情的關鍵點。

「廣寧大敗，朝廷的臉面已經丟到了腳底下。此時報上去一場大功，再加上有足夠的人頭，朝廷不信也得信。我們這是給朝廷遞上一塊遮羞布，由不得他不巴巴的拾起來。」賈瑛見儲威還沒回過神來，便乾脆點了出來。

「可是熊經略那邊，不好辦啊。」儲威已經基本同意了賈瑛的意見，但是深知熊廷弼為人的他，也一定知道熊廷弼很難答應。

「熊經略那隻能有儲將軍去做工作了。這是目前學生能想到的唯一能救經略性命的辦法。」賈瑛舉起酒杯喝了一口說道，一邊慢慢的等著還在思考的儲威。

又過了良久，儲威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說道：「經略大人對儲某有知遇之恩，此次就是要經受經略大人的雷霆怒火，儲某亦心甘情願。」

「如此甚好！滿大哥，您還有什麼別的要說么？」賈瑛回頭看着滿桂說到。

「明日大哥便去準備一切，軍中也要放出風聲，包括幾支墩夜的出動。咱們總要做的像個樣子，這些便交給滿桂吧。」

「那百餘顆韃子人頭怎麼辦？可也沒有現成的啊。」儲威還是說出了最後一個擔心。

「人頭我去辦。」滿桂定了定神又說道。

「大哥！」

「放心吧兄弟,殺良冒功的事，大哥還是不會去做的。百餘顆韃子人頭關寧軍還湊的出，不過就是多花點銀子罷了。」滿桂端起杯中的酒慢條斯理的說道，言罷仰起脖子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