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素手亦能簞飯漿】
「吁——」
二十多名車夫相繼出的吁聲喚醒了楊凡，睜開惺忪的睡眼，四面張望了一下，只見車隊已經停在了一間農家開設的小腳店前。
就如同後世別出心裁的『農家小院』一樣，這家小店傍著一個畝許寬廣的池塘，面向道路一字排開了三間茅頂土房。沒有圍牆，十幾隻土雞和三兩隻土狗就放養在房前。房前用已經黃的老竹和木棒搭出了一個向道旁伸出的棚子，下面擺放着七八張裸木桌子，桌面上的年輪和蟲斑清晰無比，連一層薄薄的清漆都不見刷得。桌子旁的條椅也是破舊不堪，有的只剩了三條腿兒甚至是兩條腿兒，就在下面塞上一兩塊形狀並不規則的青石，也不知道坐得穩坐不穩。
冷老管家和大車上跳下的車把式們，哈哈笑着走進棚子，冷盛一臉猴急地咋呼著：「老張頭，老張頭，客人上門了，你還不快點招呼著，遮莫是不要做生意了？」
他的話音未落，就見一個駝背老頭晃悠着從土房內走了出來，笑罵道：「你這小潑皮，就是吃喝當緊，咳咳……」才說了半句話，就劇烈地咳嗽起來。
「老張，你這咳嗽病可是越來越當緊了。早就說過讓你抽空去縣裏抓兩付葯吃吃，咱們冷家就開着藥鋪的生意，上下都是老熟人了，還能給你虧吃不成？」
冷老管家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如此不愛惜自己，若是有個不好，可讓你孫女到時依靠誰去？哎——」
「咳咳，老管家是菩薩心腸，只是小老兒賤人賤命，幾時這般金貴了？死不了的……」
老張頭笑着搖頭：「各位快請坐吧，屜子裏的素饅頭剛好熟了，柜上還有煮羊肉、熟雞子，各位早些吃了，也好行路，從這裏到范縣，還要兩三個時辰呢，卻是耽誤不得。」
一面招呼眾人坐下，一面從房內拿出切好的羊肉，百十個剝了殼的雞子，和兩屜熱騰騰的大饅頭，連同茶水、青鹽碟子，分別放在了三張桌子上，冷老管家他們也真是餓了，道了聲謝，就紛紛落座，大吃大喝起來。
聞到饅頭和羊肉的香氣，楊凡吸了吸鼻子，他本來就沒吃飽，如今又不知睡了多久，肚子裏早就鬧開革命了，可老管家一行人卻似乎把他忘記了，他也不好意思高聲叫喊要吃東西，只能躺在車上狂吞饞涎。
老張頭一面為眾人倒上茶水，一面笑吟吟地道：「老管家親自出馬，這各家客戶的租子敢莫是都收上來啦？」
「收是收啦，只是遠遠不夠數啊。」
冷老管家拈起一枚剝好的雞子，在青鹽碟內沾了沾，輕輕丟進口中咀嚼著：「你不見才二十多車的糧食麽，哎，拗相公變法的餘毒未消，就當初那一個青苗法，可讓多少農戶破落敗家？如今那位蔡相公，又是個倡導新法的……農家苦啊，咱家老爺是菩薩轉世，最是憐惜那些客戶，所以今年還是只收五成租子。」
王荊公當年一系列『富國殃民』的改革，當真是害民不淺，一個青苗法使得無數農戶敗家；均輸法、市易法又讓無數中小商人破產，大宋國庫倒是因此充盈了，只不過是與民爭利，到了極致。因此不要說是當時的百姓，就算是到了後世，對這位拗相公的評價也是漸漸流於負面，這位歷史課本中曾經的『變法精英』，也早就開始被學界抨擊了。
「冷老爺真是個大好人啊……」老張頭連連感嘆著，提起冷老爺，那是一臉的恭敬。
「那是，咱們冷家耕讀傳家，雖然經著商，可與那些唯利是圖的市儈商人不同，講究的就是個濟人於危難之中……」
說到這裏，冷老管家猛地想起了還躺在後車上的楊凡，忙道：「哎呀，光顧著自己吃喝，卻忘了那個南歸的漢兒，冷盛，你拿上兩個饅頭給他送去，照看他吃喝些東西。」
冷盛正吃喝到興頭上，聽說讓他去服侍楊凡，就有些不情不願，老張頭笑道：「怎麼還有個南歸的漢兒？盛哥兒只管吃喝，讓小老兒的孫女照顧他就是。」
只見他高呼了幾聲，一名年未及笄的女孩兒從茅屋內盈盈走了出來。老張頭問清了楊凡的情況，得知他雙腿均被摔斷，不好吃羊肉這類物，便讓她取出早上剛從池塘打到的鮮魚，上籠蒸了，再拿上兩個素饅頭，一碗雞蛋湯，用個粗木托盤盛了，送到楊凡面前。
楊大導演正躺在平板車上，尋思著是不是厚起臉皮索要食物，忽然嗅到一陣飯香，只聽一個柔柔細細的聲音在耳旁道：「這位大哥，將就著吃些東西吧。」
楊凡大喜之下抬眼看去。只見面前的舊木托盤上放着兩個白花花的大饅頭，一碟清蒸魚上，還撒著細細的薑絲和蔥絲，青菜雞蛋湯中漂浮着打碎了的嫩豆腐，熱騰騰地香氣撲鼻。他久餓之下，也顧不得說謝謝了，拿起筷子就大吃起來，狼吞虎咽，着實吃得香甜已極。
那女孩見他如此吃相，頓時『咭』地一聲笑：「大哥，慢一點吃，要當心魚刺呢……」
楊凡此時已經吃了個八成飽，聽到女孩說話，才想起自己只顧吃喝，還沒感謝人家呢，連忙抬起頭來：「謝謝……」一眼看到女孩的面容，頓時就是一呆。
這女孩也就是十三四歲的樣子，面容嬌嫩。淡淡的春山眉兒、挺翹的小瑤鼻，鼻下一點粉紅櫻桃，嬌艷欲滴，她上身穿着一件已經洗得有些脫色的嫩黃色對襟半袖圓領衫襦，露出一截雪白嬌嫩的粉頸，不見半點痦痣，就如用一塊無瑕美玉雕成的玉管也似。
雖然因為身材嬌小，看不到她被擋在車后的腰腿。但看酥胸微凸，已有兩個小巧的蓓蕾模樣，顯是個美人胚子，那怕是布衣荊釵，也難掩一派天成風流，若是讓她再長兩歲，只怕就是個極品妖嬈，男人的命中剋星了。
楊凡雖然在後世混跡娛樂圈，也算見過不少美女，可像這樣清純可人的小羅莉，還是讓他眼前一亮。頓時感覺斷腿也不是太痛了，笑道：「小妹妹，真是好飯菜啊，是你的手藝嗎？」
「大哥說笑了，鄉村小店，還能有什麼手藝了……」小蘿莉抿嘴一笑，眼波欲流地輕輕瞥了他一眼，拿起托盤便轉身而去，細腰長腿，盡入楊凡眼中，竟是他二十多年以來，僅見的風流體態……
看着她那窈窕的背影消失在茅屋中，楊凡正有些悵然若失，忽見這個女孩子拿了四根狹長平順的木板，又從屋內現身，盈盈走了過來。
走到大車旁，女孩兒看了看他的兩條傷腿，輕輕抿了下嘴兒，掂起腳尖探出身子，有些費力地去解扎在他雙腿上的樹枝和繩子。楊凡躺在那裏，剛好看到她披灑下來的一頭柔順黑和一隻美如白玉的耳朵，鼻間嗅着淡淡的處子幽香，頓覺全身舒泰，如在雲端。
女孩兒的手法不但輕柔，而且非常老練，很快就解下了冷盛他們為他胡亂綁上的繩索和樹枝。又將四塊木板固定在他的雙腿內外側，將繩索不緊不松地捆了，這才拍拍雙手，站直了身子，輕聲笑道：「好啦好啦，往常我家阿黃被隔壁的大黑咬斷了腿，我就是這麼幫它固定的，用不了幾天它就又能活蹦亂跳的去招惹小母狗啦，大哥你也會很快好起來的……」
楊凡聽了半天，才知道這小蘿莉的一手正骨法，原來是從小狗身上得來的，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他端詳著女孩子精緻的小臉道：「謝謝小妹妹了，你叫什麼名字啊？」
這是怪蜀黍勾搭小蘿莉的第一步，若是在後世，一旦問到了名字，接下來就是問清手機號碼、qq什麼的，不過後世蘿莉見多識廣，想要問到她們的名字卻也不易。可這北宋的蘿莉卻是一派天真，聞言想也不想就回答道：「我叫金蓮，張金蓮……」
張金蓮？楊凡只覺這名字似曾相識，卻偏偏想不到在哪裏聽過……
從張家小店向南再走十里路，就是一個叫做鳳嶺的去處，過了鳳嶺還需再走二十里山路，才能到達目的地范縣。那嶺上據說不但有盜匪出沒，還有小型的狼群，白天尚需多人搭伴而行，到了夜晚就萬萬不能通行了，冷管家他們雖說人多，卻也不敢太過大意，於是匆匆吃喝完畢，便趕車上路了。
臨行之時，卻不見張金蓮來送，楊凡在悵然若失之間，把這個小蘿莉的音容笑貌，牢牢記在了心裏。
一路行去，卻是無風無波，酉時未至，楊凡便隨着冷老管家這一行人，來到了北宋政和五年的濮州范縣境內……
ps：既然女性出現了，就順便說說郎中對感情路線的態度。這本書但求合乎時代特徵，一切乎自然，不假清高的拒絕**，也不去刻意追求**……一切有為法，皆如夢幻泡影，不是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