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最遙遠的距離】
好不容易讓他接受我，好不容易打破最後一面牆的距離，可是到最後才發現我和他是兩個世界的距離，根本不可能跨越。我不可能再有機會陪在他的身邊，我們永遠都不可能在一起了……
「疼……」睡夢中，一股刺骨般的疼痛從腿骨里傳出。
我緊皺着眉頭，額頭上一股股冷汗冒出。
夢中，一個黑髮男生背對着我越跑越快，我在他的身後快速追趕着，突然腳傳來一陣陣疼痛，再也邁不開一步，我想大聲喊他等我，可是嗓子卻發不出一個聲音。
而他逐漸在我的視線里消失……
「不！」我猛地睜開眼！
湧入眼帘的是一片片蒼白，還有一股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湧進鼻子……
是夢嗎？
「呵呵。」我苦澀地笑了兩聲，不是夢！
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夢！
病床邊，爸爸和媽媽正趴着睡覺，臉上滿是疲憊。
陽光輕柔地落進病房，窗帘隨着微風輕輕擺動。
我躺在床上，直直地盯着頭上的天花板，心裏像是有一個大洞，寒風「呼呼」地吹個不停。
藤井寒的臉一直出現在我的腦海中……
好不容易讓他接受我，好不容易打破最後一面牆的距離，可是到最後才發現我和他是兩個世界的距離，根本不可能跨越。
我不可能再有機會陪在他的身邊，我們永遠都不可能在一起了……
可是……我真的不想和他分開……
我……應該怎麼辦？
我能怎麼辦？
心，好苦，好澀。
落在牆上的陽光，單薄得一觸即碎。
我側過頭，看着外面的天空，天還是那麼藍，雲朵還是那麼潔白，一切都沒有任何改變，就像是……
就像是我第一次遇見藤井寒的時候的天空……
我輕輕地從床上爬起來，給爸媽留了一張字條，然後輕輕地走出了病房，朝塔格大教堂走去……
秋天的陽光落在身上，為什麼我會有種清涼的感覺？
道路兩旁的樹葉依然是一片濃綠色，顯得生機勃勃。沒多久，它們也會變得枯黃，然後從這個世界消失吧……
明年……另一片新鮮的綠色出現時，我……應該不在這個世界了吧……
明明心裏好痛好悶，可是為什麼現在我卻哭不出來，眼淚好像消失掉了，眼睛只覺得乾澀得生疼……
我麻木地走到塔格大教堂門口，奶白色的教堂在陽光下，彷彿散發出天使光環般聖潔燦爛的光芒。
當——當——當——
教堂的鐘聲響起，這肅穆祥和的鐘聲讓人覺得彷彿來自天國……
我的嘴角浮現出一絲異常苦澀的笑容，然後推開教堂的門走了進去。
嗯？有人？
一片明亮聖潔的教堂里，有一個穿着醫院病號服的小男生跪在耶穌像前專心地做着禱告。
我輕輕地走了過去……
「上帝叔叔啊，醫院的護士姐姐告訴我，你是萬能的，只要我用心祈禱，你就能實現我的願望對不對？那我很用心很用心地向您祈禱，你要保佑我的爸爸媽媽開開心心哦，還有，快讓爸爸媽媽生個弟弟吧……」
我靜靜地走到他身邊，虔誠地望着耶穌像。
上帝大叔，如果你真是萬能的，這次你能幫我嗎？
「姐姐，是你啊！」我剛跪下來，小男生就睜開了眼睛轉過頭看着我，黑白分明的眼睛裏一片純凈，正朝我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你也是來做禱告的嗎？」
「小樂？」竟然是很久之前在醫院裏遇見的小男生小樂，看着他乾淨的眼睛，我努力地輕輕揚了揚嘴角，「你怎麼穿着病號服就出來了啊？不乖乖休息病是不會好的哦。」
「我的病不會好了……」小樂難過地低下頭，稚嫩的聲音里顯得很傷心，「雖然大家都不告訴我，可是我悄悄聽見他們說的話，他們說我是白血病，能夠治癒的可能性很小很小……」
什麼？白血病！
陽光輕輕地落在小樂的身上，給他蒼白的臉色增加了一絲柔和的色彩。這時我才發現他的手上有很多針扎的小孔，頭上已經沒有一根頭髮。
「你……」我忽然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面前的小樂，因為我連自己都安慰不了。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輕聲說道：「就算很小，也有治癒的可能性啊！」
「姐姐，你不用安慰我，我不怕哦！」小樂忽然抬起頭，揚著一臉的笑容看着我，「我只是怕我不在這個世界之後，我的爸爸媽媽會難過，所以我希望他們趕快生一個小弟弟，這樣就算我不在了，他們也不會那麼難過了，小弟弟長大后也可以照顧他們……」
小樂的笑容，就像小天使一樣純凈。
原來……我聽見他剛才的禱告內容，是因為這樣……
「姐姐，你做禱告吧，我要回醫院了！要不然媽媽找不到我會着急的！」小樂站起來，笑着和我道別，「姐姐，再見！」
「嗯，再見！」我一直目送著小樂走出教堂，內心無數複雜的情感洶湧地翻滾著。
原來……死亡最大的痛苦並不是要永遠離開這個世界，而是離開的時候，會讓在乎自己的人傷痛欲絕！
其實……那些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吧……
第一次遇見井寒的時候，他的狀態就是這樣的吧？
他渾身散發出的濃郁悲傷和冷漠的態度都是因為他媽媽的離開……
如果……如果……再讓他知道我也要離開這個世界，他會有多傷心……
他是不是又會恢復成以前的樣子？或者比以前更加悲傷？
「我只是怕我不在這個世界之後，我的爸爸媽媽會難過，所以我希望他們趕快生一個小弟弟，這樣就算我不在了，他們也不會那麼難過了，小弟弟長大也可以照顧他們……」
小樂的話突然在我的耳邊迴響着……
那麼……
我唯一能為井寒做的便是再找一個守護天使替我繼續陪伴他，照顧他！
小樂都能勇敢地笑着面對這個世界，那麼……我也可以！我不能再讓爸爸媽媽還有島澤擔心……
我也不會讓井寒傷心……
跪在耶穌像前，我閉上眼睛雙手合十，虔誠地說：「耶穌大叔，過不了多久，我就要去天國見到您了……」
教堂里靜謐得都能聽到我輕輕的呼吸聲。
「醫生說我得了……骨癌……只剩下……三個月的生命了。」
本來想輕描淡寫地說出這件事，可是在說的時候，心臟一陣陣刺痛，聲音也忍不住顫抖起來。
砰——
有聲音打破了教堂的寧靜，原本關着的教堂大門被風吹開了一條縫……
「我希望，在我離開這個世界之後，我的家人過得幸福！還有井寒……您一定要讓他幸福！」
內心深處的某個地方傳來清晰的鈍痛，就好像被什麼東西重重地捶打着，讓我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一呼一吸間，胸腔里劇烈的疼痛拉扯著身體的每一處皮膚，每一個細胞都感受到了那種撕心裂肺的痛。
我調整自己的呼吸，哽咽著把我想說的話說完。
「耶穌大叔，如果你願意幫助我實現一個心愿的話，那麼我希望井寒的身邊能夠出現一個像天使一樣的女生守護着他，那麼，我也就可以安心地離開這個世界了……」
視線從耶穌像上收回的那一瞬間，我看到天主台上放着一束藍色的勿忘我。
藍色的花瓣上還殘留着晶瑩剔透的水珠，花束的周圍散發着清晨寒冷的氣息。
眼前突然浮現出井寒帥氣的臉。第一次遇到他的那天，我和他還在這個教堂的這個耶穌像前，用他的勿忘我砸老鼠……
一想到他好看的眉眼和微微上揚的嘴唇，心痛的感覺就不可抑止地溢了出來。
井寒，我好想，好想，永遠跟你在一起……
可是……
這是一個無法實現的奢望了！
眼淚忽然從眼眶中滑落……
我走到教堂門口，轉身看了一眼那束勿忘我。靜靜地跟它告別，就像是在跟那個一心想要和井寒在一起的自己告別。
從教堂回到醫院，剛走到病房門口，就聽見裏面傳來島澤的聲音。
「姐，你別哭了，被未亞看見她肯定會很難過的！」
「我知道，可是……」
「姐夫，你勸勸姐吧，唉！」
……
病房裏面傳來斷斷續續的談話，我輕輕地走到門邊，從門縫朝裏面看去。
爸爸和島澤正皺着一張臉坐在沙發上，媽媽一直不停地抹著淚……
島澤，爸爸，媽媽……
我看着這一幕，眼睛不由得濕潤起來，胸口像是被一塊大石頭壓住一樣，喘不過氣來……
林未亞，你看你都做了些什麼？竟然讓愛你的家人這麼傷心！
咔——
我輕輕打開門走進去，他們三人馬上堆出一臉笑，好像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
「寶貝，你回來了？如果你想去教堂，媽媽可以陪你去呀。」媽媽走過來，溫柔地說道。
「不用擔心我的。」我努力讓自己揚起嘴角，「媽媽，我有話和你們說。」
「小不點，怎麼了？」島澤溫柔地朝我笑着，眼裏滿是擔心。
「呵呵。」我笑了笑，然後聲音輕柔卻斬釘截鐵地說道，「我想回學校上課！」
「不行！」我的話音剛落，他們三人就異口同聲地拒絕了我的提議。
「小不點……」島澤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你……你知道自己的身體，真的不適合去學校了……」
「你們的擔心，我都知道……」我揚著臉，燦爛地笑着，「可是，我一定要去學校上課，我怕以後沒有機會了……我想平靜地過完這三個月……」
「寶貝……」媽媽緊緊地咬着下唇，眼睛裏有亮晶晶的液體。
「媽媽！你別難過啦！」我抱住媽媽的手臂撒嬌道，不想媽媽再為我掉眼淚了，「你這樣，我會更難過哦！」
說着，我一臉堅定地看着他們：「我想開開心心地過完這最後的三個月！」
「唉，好吧！」一家之主的爸爸看着我，重重地嘆口氣答應下來。
「謝謝爸爸！」我開心地笑着，然後說道，「你們能不能答應我，不要把我生病的事情告訴任何人，因為……我不希望別人同情和可憐我。島澤，你答應我，一定不可以告訴井寒。」
「嗯！我明白了！」島澤溫柔地看着我，答應道。
「未亞……」爸爸走到我的身邊，輕輕地摸着我的頭，然後嘆了一口氣，「你真的長大了，可是我們真的寧願你永遠不要長大……」
我也不想長大，我也想永遠簡單快樂地和大家一起生活着，可是我卻沒有機會了……
心臟像被咸澀的海水泡著，又苦又澀……
爸爸，媽媽，島澤，真的很抱歉，我真的不想讓你們為我擔心，可是我卻一次次讓你們為我更擔心，如果真有來世的話，我還想當你們的女兒和侄女。
在我的強烈要求下，下午爸爸便幫我辦理了出院手續。
回到家，我努力偽裝成以前的樣子笑着和爸媽還有島澤撒嬌，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還和以前一樣。
他們看見我的笑容，微微鬆了一口氣。
吃過晚飯，我回到房間躺在床上，手裏緊緊地握着手機。
夜幕開始降臨，幽藍的天空中零星地散落着幾顆光線微弱的星星。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按下開機鍵。
這兩天一直關機，因為害怕井寒打電話找我。
手機一開機，幾條短訊就蹦了出來——
「白痴，你遲到了！」
「你怎麼還沒來？出了什麼事嗎？」
「林未亞，你怎麼一直關機？」
「我很擔心你，你看見短訊快點回電話。」
……
眼淚一瞬間就潰不成軍！
心臟疼得像是被人鉗住！
一直壓抑住的情感一下子就如火山般爆發出來，灼傷了我全身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細胞都疼得要死掉。
井寒，我……
我好想好想你！
我好想見到你，我好想聽見你的聲音，我好想擁抱你，我好想……好想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
可是，我不能這樣做了！
我不想再讓你忍受失去深愛的人的痛苦！
所以——
我緊緊地咬住嘴唇，忍住窒息般的疼痛，顫抖著雙手，打出八個字：
藤井寒，我們分手吧！
短短的八個字像是耗費了我最後的一點勇氣，再也忍不住緊緊地捂住嘴巴低聲哭泣著……
為什麼……我不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
我那麼努力才讓他接受我，可是……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要我說出我發誓不會說出的話？
一陣沉寂之後，手機鈴聲劇烈地響起來，手機屏幕發出的白光刺得我眼睛生疼，眼淚更加洶湧！
我慌忙按下了拒接鍵。
現在的我根本不敢聽見他的聲音，我害怕我只要一聽見他的聲音就會崩潰掉，因為我這麼喜歡他，這麼捨不得！
可是下一秒，手機鈴聲又再次響起來。
我又掛掉。
一個，兩個，三個，五個，十個……
直到屏幕上提示有三十個未接電話的時候，手機才安靜下來！
然後，一條短訊出現在屏幕上，只有三個字——
「為什麼？」
為什麼？
我拚命地咬住下唇，雙手緊緊地捂住臉，眼淚從指縫中紛紛滑落……
因為……
因為我就要死了！
因為我沒有資格再愛你了！
因為……
我不要你再次承受生死離別的痛苦！
因為……
我真的真的好愛你！
哭聲全部哽咽在喉嚨里，彷彿有無數根鋒利的針卡在那裏，疼得我恨不得馬上死掉。
可是最後我只能一邊掉淚，一邊打出口是心非的理由：
「現在我才明白，原來愛情是一件這麼辛苦的事，井寒，我累了。」
發送過去之後，房間再次沉寂下來，只有我壓抑的哭聲迴響着。
沒多久，手機又再次瘋狂地響起來，就像馬上就要炸開一樣！
我顫抖着手指，一狠心，按下了關機鍵！
房間，死一般的沉寂！
我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虛弱地靠着床頭，沒有動作，沒有表情，彷彿連呼吸都沒有了……
只有……
不停歇的眼淚從眼眶安靜地滾落……
外面，夜色徹底暗下來，大地一片混沌。
第二天，陽光明媚。
遙遙地就看見學校的教學樓，「辰晉學院」這四個字還是和以前一樣閃閃發光，那一瞬間，我甚至有種錯覺，好像之前所有不好的事情都從未發生過一樣。
「呼——」我深吸了一口氣，揚起笑臉剛準備朝校門繼續走的時候，視線落在校門口的一個人身上，頓時生生停止了腳步。
他怎麼在這裏？
黑亮的劉海兒下，精緻的臉上掛滿了擔憂和焦急，他正不斷看着校門口的人流，似乎在尋找着什麼人。
井寒……你……你是在等我嗎？
眼淚迅速湧上了眼眶，心一下就抽痛起來。
正當他的視線要落在我的身上的時候，我迅速躲在旁邊一棵大樹後面。
他看了一陣之後，低垂下頭，額前的劉海兒罩住他大半張臉，看起來無比落寞。我一直躲在樹后靜靜地看着他，再也不敢踏出一步。
因為……我不知道應該怎樣面對他……
「未亞！」突然身後傳來禾禾悅耳的聲音。
「禾……禾禾……」我突然一緊張，轉過頭，看見禾禾正揚著溫暖的笑容朝我走來。
「你站在這裏幹嗎呀？」禾禾疑惑地睜大眼睛看着我，嘴角一直上揚著。
「沒……沒什麼。」我支支吾吾地回答，然後努力揚起笑容挽著禾禾的手臂，「我……我們去學校吧！」
「好！」
剛從大樹後走出來，井寒一眼就看見我了，他邁開一步想走過來和我說什麼，卻在看見我身邊的禾禾的時候停下了腳步，皺着眉頭深深看了我一眼就轉頭走進學校。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一陣陣劇痛。
「未亞，你怎麼了？突然臉色這麼難看。」耳邊傳來禾禾關心的話語。
「沒事。」我努力揚起嘴角，朝禾禾露出一個笑容。
從天上落下來的陽光刺得我眼睛一陣陣疼痛。
上課鈴剛響，班主任就走了進來。
「林未亞，你和第四組第一桌的夏菲菲換個座位吧！」一走到講台上，班主任就在班上宣佈著。
「嗯！」我點點頭，背起書包和夏菲菲換了座位。
「為什麼林未亞要換座位？」我剛坐下，西川涼就站起來不滿地問道。
「因為最近她的視力減退，坐在以前的座位看不清黑板！」班主任瞪了西川涼一眼，朝班上同樣疑惑著的同學解釋著。
「哦。」西川涼悶悶地應了一聲就坐下了。
我安靜地拿出書準備上課，雖然沒有回頭，可是我感覺得出井寒一直在看着我。
我緊緊地咬住嘴唇，用力握住課本的邊緣，內心一陣絞痛。
其實我的視力根本沒有問題，是我特地要媽媽這樣和老師說的，因為……我已經打定主意遠離井寒的世界……
現在我的座位離井寒已經很遠很遠了。也許……這樣對我們都會更好……
一下課，我就逃出了教室跑到了走廊上，面對禾禾和西川涼關心的詢問，我都可以微笑着鎮定自若地應對，可是唯獨不能面對井寒……
「未亞，你和井寒怎麼了？從校門口開始我就看出你們不對勁了！現在又無緣無故換座位！」禾禾突然出現在我身邊，一臉擔心地看着我，「是不是鬧矛盾了？」
鬧矛盾嗎？
我看着遠處的大樹，樹葉在陽光中折射出寶石般璀璨的光芒，刺得我的眼睛無比地疼痛。
我也希望是鬧矛盾，可是，卻是再也不能和好的矛盾，上天把我待在他身邊的資格都給剝奪所帶來的矛盾！
我咬了咬嘴唇，認真地看着禾禾。
像禾禾這麼聰明的女生，我跟井寒分手的事情根本就瞞不過她的！
我用力呼出一口氣，然後看着遠方淡淡地說：「我們……我們分手了……」
呼——
一陣風吹來，樹葉「嘩嘩」作響，好像是哭泣的聲音。
「什麼？」禾禾震驚地大呼，然後拉住我的手，着急地問道，「未亞，怎麼了？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沒事。」我努力壓抑住自己的情緒，努力揚起嘴角淡淡地回答，「可能是以前把愛情想得太美好了，呵呵，其實相處之後才發現原來愛情是一件這麼辛苦的事情，我覺得好累，所以不想再繼續下去了！」
「未亞！」禾禾的眉頭皺得緊緊的，一臉嚴肅地看着我，「你怎麼能這麼做？你這樣做那井寒怎麼辦？他是一個那麼好的男生，你忍心傷害他？」
「禾禾……」我收起臉上的笑容，禾禾怎麼了？從我認識她的那一天開始，她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嚴肅地跟我說過話。
無論我曾經做錯過什麼事，禾禾都會跟我站在同一邊，可是……
「未亞，你不要這麼傷害他！你到底有沒有考慮過他的感受，你到底有沒有想過他會有多傷心，你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歡他！」禾禾越說越激動，我甚至可以感受到她的氣憤！
「我……」我看着禾禾一臉認真的樣子，忽然隱隱意識到一件事情……
禾禾她……
「未亞，我知道你是喜歡井寒的，所以你不要衝動……」禾禾的聲音變得平緩起來。
丁零零——
這時，上課鈴聲突然響起，打斷了我們所有的談話。
整整一個上午我都小心翼翼地逃避著井寒的目光，因為我發現當他出現在我面前，我就變得狠不下心……
怎麼辦？
落在課桌上的陽光金黃溫暖，心疼痛而悲傷……
好不容易熬到倒數第二節課，剛好是體育課。
剛走到操場，老師正在吹哨讓大家集合。
「今天上課的內容是，大家自行組合進行小組的球類運動。好了，解散！」聽到老師的話，大家都興奮地拍手叫好，成群結隊雀躍地跑向器材室拿球。
因為不能進行體育運動，於是我只有坐在一邊看着他們活動。
「未亞，你不去活動嗎？」禾禾走了過來，微笑地看着我。
「嗯。」我點點頭，嘴角上揚，用和以前一樣的語氣和禾禾說道，「你知道我不喜歡運動啦，而且因為之前發燒，所以身體有點虛弱。
「啊？」禾禾聽了我的話，馬上緊張地看着我，「你還有哪裏不舒服？」
「沒有沒有！」我連連擺手，「我很好啦！」
「那就好！」禾禾鬆了一口氣，揚起暖暖的笑容，「那我陪你！」
「好！」
金色的陽光落在操場上，大家都活力十足地進行各種運動，我忍住內心的羨慕和悲傷和禾禾笑着聊天。
「林未亞。」突然，伴隨着清冷的聲音，穿着白色運動服的井寒正沉着一張臉朝我走來。
糟了！現在要怎麼躲？
我緊緊地抓住衣角，內心一陣慌亂。
我現在根本還沒有做好面對他的準備！
正在這時，遠處突然響起一聲喊叫。
「小心——」
在井寒的身後，一個籃球正朝着他直直地飛過來！
而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上，根本沒聽見別人的提醒，更加沒有察覺到他的身後有個籃球。
我剛想站起來去拉井寒，這時身邊突然有個人影飛速地沖了過去！
是禾禾！
我驚訝地睜大眼睛看着禾禾奮不顧身地把井寒推開，那個籃球剛好砸過來，重重地砸在禾禾的頭上，禾禾剛好一個重心不穩，朝地上狠狠地摔去！
可是禾禾在摔向地面的過程中，視線一直落在井寒的身上，看見井寒毫髮無損的時候，她終於鬆了一口氣，嘴角上揚著，眼裏的光芒就像我當初在小島花園為井寒擋吊蘭的時候一模一樣！
禾禾她……
我愣住了……
回想起以前禾禾的一些舉動我終於明白了！
她……她是從什麼時候起開始喜歡上井寒的呢？
是陪我一起幫井寒挑禮物的時候？還是在圖書館替井寒找書的時候呢？
我真是太差勁了……
作為她最好的朋友，我竟然完全沒有意識到！
「禾禾！」直到西川涼和藤井寒同時大喊的時候，我才反應過來，急忙跑到禾禾的身邊。
「禾禾，你怎麼樣了？」我扶起禾禾，擔心地問道。
「我沒事。」禾禾笑着朝我們說道，我注意到她有一瞬間是看向井寒的。
「還說沒事！」西川涼皺着眉看着禾禾，指着她的膝蓋和手肘說道，「你都擦破皮在流血了，還沒事？」
「啊？」這時我才注意到禾禾的膝蓋和手肘正在流血，正準備說什麼的時候，藤井寒突然看着禾禾低聲道謝。
「禾禾，謝謝你。」
「沒事啦！」禾禾依然露出溫暖的笑容，「大家都是好朋友，不用這麼客氣的。」
「禾禾，我背你去醫務室！」西川涼不由分說地蹲下來讓禾禾趴上去。
大家一起陪着禾禾朝醫務室走去。
醫務室里。
我找了個借口把西川涼和井寒都支去上課了，只有我獨自留下來陪禾禾休息。
井寒在走出醫務室的時候，回頭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他眼底閃過黯然傷痛的光芒，讓我胸口一滯，過了好一會兒才緩和過來。
因為只是皮外傷，所以醫生只是給禾禾簡單包紮了一下，然後讓她在休息室里休息。
陽光透過窗戶傾瀉進來，醫務室的休息室渲染出一份暖意。
「未亞。」我還沒有開口，禾禾就率先開口道，「你不要任性了，好好和井寒在一起好嗎？」
我看着禾禾，心裏忽然覺得好難受。
她明明自己也同樣喜歡井寒，卻因為我，不但沒有想過爭取，還一直默默地幫我追井寒，這樣的感受一定很痛苦吧。
我覺得自己真的好自私……
跟禾禾比起來，她才是全天下最好的女生吧！
如果井寒和她在一起的話，一定會很幸福吧！
「禾禾……」我沒有回答禾禾的問題，把頭靠在她的肩上，輕聲說道，「如果你以後遇見一個喜歡的男生，你會好好守護他嗎？」
我感覺到她的身體僵硬了一下，然後笑着問：「未亞，你怎麼會突然問這個？」
「我想聽你的回答……」我懶懶地閉上眼睛，害怕裏面會出現眼淚。
我想得到一個肯定的保證，讓我能夠更加確定自己的選擇！
「當然會！」她終於說出我想要的答案。
「嗯，那就好！」我睜開眼睛，站起身伸了一個懶腰。
這樣，我就可以放心地把井寒交給禾禾了……
這樣，我就可以……
安心地離開這個世界了……
我相信，禾禾一定能給井寒幸福！
窗外的陽光，明亮卻刺眼。
第二天，天氣還是那麼好，陽光毫不吝嗇地照耀着大地。
「上課之前我先說一件事！」一上課，班主任就進來一臉嚴肅地說道，「這個月結束，林未亞同學將要轉回B班。」
「什麼？」班主任的話音剛落，西川涼就震驚地站起來大喊道，「林未亞為什麼要轉回B班？」
「這是她父母的意見。」班主任淡淡地說道，看着我的眼裏流露出一絲惋惜。
「那我也要轉回B班！」西川涼孩子氣地說道。
本來一直安靜地看書的我，因為西川涼的這句話抬起頭看向他，他卻一臉得意地看着我，彷彿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這個笨蛋，幹嗎要跟我一起轉回去！
大暴龍，你什麼都不知道，卻還陪着我來A班又要陪着我回B班，如果有下輩子，我一定還做你最好的兄弟！
突然，目光不經意間和井寒相撞，我急忙回過頭繼續看書。
心，真的好痛好悶。
以後，我就真正地遠離他的世界了……
好不容易熬到午休，我找了一個借口，便獨自在學校里溜達起來。
涼涼的風輕輕拂過臉頰旁的碎發，痒痒的。
樹葉「沙沙」地響着，形成一片墨綠色的海洋。
一陣陣香氣被風送到鼻間，讓我從亂七八糟的思緒中回過神，這才注意到原來不知不覺間我竟然來到了學校的花圃。
「呵呵，原來又走到這裏了。」我淡淡地笑了笑，心裏卻一陣陣難過。
花圃里盛開着許多顏色艷麗的花朵，我的視線卻獨獨落在如天使般潔白的白薔薇上面，久久地回不過神。
「你！你……你怎麼在這裏？」
「你難道不是在找我嗎？」
「我……我……我才沒有找你！」
「是嗎？」
「當……當然！」
「你是不是胃又疼了，快喝點熱牛奶，胃會舒服一點！」
「為什麼要關心我？」
「因為……因為……」
「因為有本書上說立夏這天能同時看到兩道彩虹的人會成為很好的朋友，我們一起看到過兩道彩虹所以是朋友，而朋友應該要關心朋友的！」
「我不需要朋友！」
「為什麼不需要朋友？」
「因為……真心和信任根本就是不值得相信的東西！」
……
曾經在這裏發生的對話一遍遍在腦海裏面浮現著，這裏一切彷彿都沒有改變，可是……我……
就要永遠地離開了……
突然覺得胸口好悶好悶，喘不過氣來，心臟一陣緊縮，鼻頭酸酸的，眼前的花圃在視線里模糊起來……
「為什麼要分手？」身後突然傳來熟悉的清冷的聲音。
是他！
我慌忙把眼淚逼回眼睛裏，然後微笑着回過頭。
燦爛的陽光中，他漆黑如墨的頭髮中有着一圈淡淡的光暈，狹長的眼睛裏，蘊藏着如大海般深邃的情感。
「我……」看着自己那麼喜歡的人站在自己面前，卻無法訴說任何的心意的感覺讓我突然覺得難受到虛脫，我低下頭不敢看他，「我在短訊里說得很清楚……」
「你抬起頭看着我說！」井寒的聲音暗沉低啞，夾雜着痛苦與疲憊，「你說的那些理由我完全不相信！」
我緊緊地咬着下唇，沒有說話，也沒有抬起頭，心臟像是被人用手緊緊地捏住，難受到就要窒息。
「我……我要去辦公室，班主任叫我中午去找她！」我胡亂地編了一個借口，就要離開。
我怕再這樣待在他的身邊，我會控制不住大哭出來。
「等等！」
正當他準備抓住我的手臂時，我只覺得雙腳突然一陣麻木，重重地朝地上倒去……
砰——
我雙手撐着地，猩紅的血液迅速從膝蓋涌了出來……
「未亞，你怎麼樣了？」井寒慌張地蹲下來，把我攬進他的懷裏，剛才還陰沉的臉上滿是擔心和緊張。
他皺着眉看着我出血的膝蓋，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眼睛裏的心疼就要溢出來：「痛不痛？」
他懷抱里的溫度比陽光還要溫暖，一陣陣他獨有的清新香氣從他的身上瀰漫在空氣中……
心臟被鹹鹹的液體灌滿，開始往外溢出來……
鼻頭酸得好像被醋泡過……
我真的……真的……好喜歡這個叫藤井寒的男生……
喜歡到好想永遠永遠待在他的身邊……
可是……
「嗚嗚嗚……」眼淚洶湧地從眼睛裏面溢出來，就像大海里不可阻擋的巨浪一樣，我終於忍不住在他的懷裏第一次號啕大哭起來，「嗚嗚嗚……」
「怎麼了？是不是傷口很痛？」他的聲音里滿是緊張和心疼。
「嗚嗚嗚……」我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一個勁地大哭着，眼淚不間斷地從臉頰滑落。
大木頭，你知道嗎？我真的好痛好痛……
可是我不是膝蓋上的傷口痛，我是心好痛好痛……
我真的，真的不想和你分開……
「好了，乖，不哭不哭！」他被我哭得不知所措，像哄小孩一樣哄着我，然後把我緊緊地抱起來，「我們去醫務室上點葯就好了！」
我把頭埋進他的懷裏，絕望地號啕大哭着……
大木頭，你真笨！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的病就算上了葯也不會好起來了……
我緊緊地拽住他的衣服，像一個掉進水裏的人努力抓住救命稻草一樣……
「嗚嗚嗚……」我只能用哭聲表達着無法訴說的千言萬語，心臟好像要碎掉一般疼痛，胸口悶得好像下一秒就喘不過氣來……
為什麼……
為什麼我不能待在他的身邊？
為什麼連喜歡他的資格都要被剝奪？
井寒……
我真的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
可是我以後再也不能說出這句話了……
醫務室。
我坐在床上，膝蓋上的傷口並不嚴重，醫生已經簡單地處理包紮過了。
剛處理好我的傷口，就有病人進來，醫生把我和藤井寒留在裏面的房間就去外面忙了。
狹窄的空間里，被陽光照得異常明亮，微小的塵埃在空氣中浮遊著。
淡淡的清新香氣瀰漫着……
井寒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微微垂著頭看着我被包紮過的膝蓋，微風輕輕吹過他的黑髮，落在頭髮上的光鑽一閃一閃的，很耀眼。
他完美的五官被陽光渲染出別樣的高貴與俊美，讓我忍不住把視線久久地停留在他的臉上……
心動與心痛感交織在一起……
突然——
他抬起頭，眼睛直直地看着我，澄澈的眼睛裏清晰地倒映着我的身影，彷彿全世界中，他的眼裏只有我一個人……
我忘了收回落在他臉上的視線，兩道目光在空氣中交匯纏繞……
「我們……不分手好不好？」他忽然開口說道，冷漠堅強的外殼在這一刻全部脫掉，再一次開口挽留着。
「你不要這樣！」我語氣冰冷地回答，心口卻隱隱傳來一陣陣深沉的暗痛。
「只要不分手，無論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井寒，我真的……」
「你什麼都不用做，你可以不見我，你可以不和我說話，你可以完全忽視我……」他急促地把我的話打斷，語氣里已經夾雜着哀求，「只要我們不分手，只要你還是我女朋友。」
「藤井寒！」我低聲喊道，心臟一陣陣劇痛，啞聲說，「分了就是分了。」
啪——
他眼裏的光芒瞬間熄滅，變得一片漆黑，好像深夜裏的大海，隱含着洶湧的波濤。
我再也不忍心看他，垂下頭去，不讓他看見我的淚水。
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委曲求全地放下所有的自尊，卻讓我痛心疾首！
他是藤井寒，藤井寒啊！林未亞，怎麼能讓他變成這個樣子？怎麼能讓他把所有的自尊都拋掉！
「到底……為什麼一定要分手？」他的聲音喑啞，夾雜着痛苦和絕望。
因為我沒有資格再和你在一起了……
因為我就要死了……
因為我很愛你！
我在心裏一遍遍地訴說着，可是我只能違背着自己的心意說——
「因為我喜歡上別人了……」
「是誰？」他的語氣冰冷到極點。
我猛地抬頭，眼睛裏沒有半點淚水的痕迹，隨便找了一個人的名字：「是……西川涼。」
也許只有這樣說，他才會死心吧。
「你今天也看見了，老師說我要轉回B班的時候，他也要陪着我一起轉回B班。」我心虛但嘴上仍然堅定地說道。
呼——
涼涼的風從我們之間穿過，他額前的碎發輕輕擺動着，眼底最後一絲光芒徹底消失了……
透過窗戶照射進來的陽光讓整個世界變得刺眼而窒息……
他的臉上恰巧被陽光投下一片陰影，看不見一絲表情……
砰——
門口突然傳來一道物體落地的聲音。
順着聲源看去，只見西川涼正站在門口驚訝地看着我們，他的腳邊有一個藥瓶正在滾動着，幾片白白的藥片撒落在地上……
「我……我只是有點上火，來拿葯，無意中聽見你們的聲音就來看看……」西川涼機械般地斷斷續續說出這句話。
空氣彷彿凝固起來……
氣氛凝重到讓人覺得缺氧……
整個空間寧靜到可以聽見我們三個人的呼吸聲……
突然，井寒站了起來，最後看了我一眼，眼睛裏面卻有我看不懂的情緒，然後直直地朝外面走去……
整個過程中，他的臉都埋進一片陰影中，看不見任何的情緒。只是，平常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眸里，再也沒有一絲光芒……
我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上齒緊緊地咬住嘴唇，害怕自己再也忍不住會出聲留住他……
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地握著拳頭，鋒利的指甲掐進肉里，我卻沒有任何感覺……
眼淚被我硬生生地逼在了眼眶裏，無法流出來……
過了許久，西川涼才走到我身邊，眼睛裏滿是疼惜：「你不是很喜歡井寒嗎？為什麼要說謊？」
我的鼻頭突然好酸好酸……
慌忙低下頭，幾滴眼淚終於掙脫眼眶掉了出來……
不管我再怎麼喜歡他，我也不能去喜歡他了，我只能把他交給一個能給他幸福的女生的手裏……
強忍住內心針刺般的疼痛，我努力揚起嘴角看着西川涼，眼睛裏已經是一片晴朗：「大暴龍，我下午不想上課，你陪我翹課去玩好不好啊？」
「你……」西川涼眼神複雜地注視着我，像是想要問什麼，最終他什麼都沒有問，只是點了點頭，說，「好！」
外面的陽光忽然被一大片雲團擋住，世界一片陰沉。
呼呼的風聲灌滿了整個耳朵，周圍的景物迅速朝後面涌去。
敞篷跑車裏，我木然地坐着，好像再強烈的風聲都不能吹走我內心的悲傷，那些悲傷彷彿已經融進了血液，再也分開不了。
「幼稚園小朋友！」西川涼突然側過頭，看着我，「你到底怎麼了？最近看起來好不對勁！」
「沒事！」我淡淡地回答道，心裏的悲哀如大霧般瀰漫。
從學校出來之後，西川涼帶我來到了一個湖邊。
澄碧的湖水，微風輕輕地吹起一陣陣漣漪，湖面上好像撒滿了碎鑽，波光粼粼。
我坐在草地上，看着湖水一陣發獃，西川涼默默地陪在我身邊，什麼都沒有說沒有問。
撲通——
一個石子劃破空氣，打破了湖面的寧靜，盪起一圈圈大大的漣漪。
我收回思緒，轉過頭看着西川涼，他發現我在看他，咧著嘴笑着：「我還以為你會沒反應呢！」
「我又不是死人！」我胡亂地冒出一句話，這句話一冒出來，我的心裏就一陣沉重的悲哀，卻要強迫自己微笑着。
「你明明很喜歡藤井寒，為什麼要和他分手？」他滿臉認真地直視着我。
「因為喜歡一個人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我不想再辛苦了……」我忍住內心的痛苦，口是心非地回答。
「你騙人！」我的話音剛落，西川涼就低吼道，「我認識的林未亞是一個很樂觀很堅強、從來不會輕易就放棄的人！你不要用這些借口敷衍我！」
我沉默下來，移開視線平靜地看着湖面。
大暴龍，我也不想輕易放棄，可是我沒有選擇的權利！
過了許久，我淡淡地開口道：「大暴龍，我們是不是好兄弟？」
「當然！我們是一輩子的好兄弟！」他毫不猶豫地肯定着。
「如果是好兄弟，你就不要再問我原因……」我轉過頭看着他，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可是……」他不死心地還想繼續說什麼，可是我迅速打斷了他的話。
「每個人心裏都有秘密，你心底還不是也有秘密嗎？」說到這裏，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的臉上閃過複雜的神色，「你明明成績那麼好，卻每次都交白卷，你明明很怕麻煩，卻經常惹麻煩，你明明……」
「林未亞……」他出聲打斷我的話，眉心緊皺，眼底里有我不曾見過的複雜光芒。
「而且……」我移開視線，揚著頭看着天空，「就算純潔像天使一樣的禾禾，心裏不是也有着秘密……明明和我一樣喜歡井寒，卻為了我，只能默默守護她的秘密！」
「你都知道了？」西川涼驚疑地問道。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我收回視線看着他，嘴角流露出一絲苦笑。
連這麼粗線條的西川涼都看出這一點，可是我卻完全不知道！
「畢竟禾禾是我的表妹……」他輕輕地說道，臉上浮現出無奈的笑容。
「大暴龍，你還記得你還欠我一個承諾嗎？」我忽然認真地看着他問道。
「你是說那次考試的事情？」西川涼聽了我的話，愣了一下，然後點點頭說，「當然記得啊！」
「那麼我要你做的事情是……」
微風吹亂我額前的碎發，把我的眼睛遮蓋住……
「假扮我的男朋友吧！」
樹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一隻不知名的小鳥從天空飛過……
過了好一會兒。
西川涼才緩過神來，一臉正色地看着我：「要我假扮你男朋友？為什麼？」
「你不要管！」我低下頭，不讓他看見我已經潮濕的眼睛，「說好了是兄弟就不要問我原因……」
「小朋友……」西川涼皺起眉頭深深地看着我，過了很久之後點點頭說，「好！」
「謝謝你！」我揚起嘴角看着他，笑容很淡很淡，「這件事情不要跟任何人說，我不想再去解釋什麼……」
湛藍的天空中，雲團大朵大朵地從太陽下鑽過，世界一陣明，一陣暗。
「嗯！」
謝謝你，大暴龍……
我看着他，內心涌過一陣感動。
一直以來他對我所有的好，我都知道，我一直以為以後的時間還有很多，我可以慢慢地回報他對我的好，可是……
我沒想到，再也沒有時間了……
一大朵雲團停留在太陽底下，世界一片黯淡……
自從那天在醫務室和井寒說我喜歡的人是西川涼起，我就突然開始發低燒。
有人說，只有在一個人最痛苦最絕望的時候，才會莫名其妙地一病不起！
不管我怎麼吃藥打針都還是無法徹底退燒，媽媽只好給我請了一周的病假。
不過，這樣也好，甚至我可以不用去學校面對井寒……
我好怕見到他痛苦難過的樣子！
漆黑的房間里，沒有一絲光亮。
「好熱，渴……」我躺在床上呢喃著，覺得身上滾燙滾燙的，喉嚨里幹得就要冒煙了。
啪——
我摸索著打開了床邊的枱燈，睜開朦朧的雙眼，強撐著身體爬起來倒了一杯水。
喝下之後，我半睜着眼睛摸索著準備關燈繼續睡覺。
砰——
放在桌子上的一個東西被我不小心碰到地上。
我不情願地翻動身體，把東西撿起來一看，原來是手機。
從醫務室那天之後我就一直關機，再也沒有開過機，就連給禾禾打電話我也是用的島澤的手機。
鬼使神差地，我的手指按下了開機鍵……
下一刻，無數條短訊就冒了出來……
有一部分是禾禾和西川涼發來問我病是不是好了的短訊，大多數都是……井寒發來的……
「林未亞，你給我說清楚！」
「你不要找這些借口！」
「我不相信，你說的這些我全部都不相信！」
「明天我們在學校見面再說！」
……
「你怎麼沒來上課？」
「聽說你感冒了？怎麼回事？」
「你怎麼一直都關機？」
……
我一條條短訊看下去，臉上已經完全被眼淚打濕了。
看到最後一條短訊的時候，我終於忍不住蜷縮著，躲在被子裏面壓抑著痛哭起來，心臟彷彿被人不斷地刺穿，千瘡百孔，鮮血淋漓。
「白痴，我知道是我不好，一直都是讓你在為我付出，讓你這麼辛苦。如果你覺得累了，以後換我來為你付出好不好？無論你要我做什麼，我都會毫不遲疑地去做。所以……我們不分手好不好？」
我們不分手好不好？
我蜷縮著躲在被子裏，雙手緊緊地抱着腿，頭埋在臂彎里，哭得昏天暗地，好像要把這一生的眼淚都要流干。
井寒，我一千個一萬個不想和你分手！
你沒有哪裏不好，你真的已經很好很好了！
和你在一起我沒有感覺到一丁點的辛苦，全部都是幸福，全部都是快樂！
都是我不好……
全部都是我的錯！
手機在昏暗的被子裏發出刺眼的光芒，屏幕上安靜地躺着他的那條短訊……
本來就發燒的身體因為劇烈的哭泣更加難受，一陣熱潮過去之後，身體開始覺得發冷，臉上卻依然滾燙著，好像頭是處在沙漠裏，而身體是處在南極。
眼淚還在洶湧地冒出……
我不知道哭了多久，最後因為極度的疲憊和難受迷迷糊糊地又睡著了……
外面的天空一片銀灰色，刺眼的白光從天空落下，讓人覺得暈眩。
剛醒過來，我便覺得渾身虛弱無力，呼吸變得很急促，額頭上一陣滾燙。
「未亞寶貝。」突然傳來媽媽的呼喚和推開門的聲音，我馬上揚起笑容看着媽媽走過來。
「媽媽……」
「有個男生來找你，說是你的同學。」媽媽說着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情，「那個男生我覺得好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是誰來了？
「哦！我想起來了！」媽媽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在小島花園見過他，我記得好像是姓藤……藤……藤井寒！」
「媽媽！」一聽見他的名字，我馬上緊張起來，「你就說我已經睡著了，千萬不要讓他進來！」
「為什麼？」媽媽疑惑地看着我。
「因為……因為我不想被同學發現我生病的事，我不想別人可憐我！」
「嗯，媽媽知道了。」媽媽答應着，朝我點點頭，然後走了出去。
我迅速跑到窗戶邊，躲在窗帘的後面，偷偷地朝外面看去。
只是一眼，就看到那個讓我每分每秒都在想念的人，全身迅速僵硬，連呼吸和心跳似乎都停止了！
他站在鐵門外面，正低垂著頭，黑髮在風中凌亂地翻飛，看起來清瘦了許多，渾身透出一種落寞的孤獨。
心，驟然抽緊！
這時媽媽走過去和他說了什麼，他微微點點頭，然後轉過身離開，背影慢慢地消失在我的視線里……
我猛地轉過身，背緊緊地靠着牆壁，仰頭咬緊了嘴唇，眼睛好酸好酸，眼淚大滴大滴從眼角滑落……
藤井寒，藤井寒，藤井寒……
我在內心歇斯底里地呼喊著……
可是所有的聲音都淹沒在喉嚨里，永遠都不能發出！
我慢慢地滑坐在地上，縮成一團，默默地哭着，肩膀劇烈地抖動，眼淚洶湧地落下，過了很久好不容易止住淚，又因為想到過去每一點每一滴而再次崩潰……
自從那天之後，井寒每天放學都會出現在我家門口，也許是知道我不會見他，他什麼都不做，只是站在那裏。
從紅霞滿天站到月光冰冷。
他在外面站了多久，我就在窗帘後面站了多久。
每次他都失落悲傷地離開。
每次我都心痛難受地痛哭。
這樣的日子，簡直比到了十八層地獄還要難受，還要恐懼，還要讓人崩潰！
如果我一直不見他，他應該就會一直站在我家門口等我出來……
他就會一直對我抱着希望！
我無力地抱着自己，坐在冰冷的地上，背靠着同樣冰冷的牆壁。
眼睛好乾好澀，心臟傳來一陣陣疼痛，彷彿被玻璃碎片深深地扎進心裏！
不能再拖了，應該要讓他對我徹底絕望才行！
窗外，月光冰冷得讓人心底發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