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終章的序曲(2)
乾枯的奇形怪狀的黑色樹枝在烈日下蒸騰出滾滾的熱浪。太陽是血紅色的，完美的圓形在崎嶇不平的廣闊戈壁上空靜靜燃燒。
兩撥旌旗上畫着不同圖騰的敵對陣營。黑壓壓的人群。
在雙方的爭鬥愈演愈烈，慢慢無法控制的最後一刻，林蔚不顧阻攔可能受到的攻擊，他在人群里緩緩前行。
他知道避無可避，那麼就不避了。
敵方很謹慎地停下。說要投降這種事需要回報大帳。
於是暫時鳴金收兵。
歌舒翰的一個手下焦躁不已。林蔚問他「你是不是叫火撥歸仁？」
那小夥子很驚訝。
「沒錯。」
「你想把我綁走吧。」
「這……我怎麼可以這麼做呢？」
「無需隱瞞，你想綁着我去安祿山那裏邀功吧？不要這樣做。對你沒好處的。」
「我已經投降。」
「可你的手下他們可不想投降啊。……對不起，但是得罪了。」
林蔚閉眼一笑，一動不動，順從他的舉動。
火撥歸仁認為頑抗無益，但是他也無法說服那些支持繼續堅守的將領。就算被林蔚看出來了，也不能停。
他將要背叛唐軍，帶着哥舒翰前去安祿山的大營邀功。
林蔚覺得一切差不多該結束了。
安祿山沒有殺他。
「歌舒大夫，你我是一類人。」
「隨你怎麼說。我是不會合作的。」
他問「你是怎麼被抓到我這裏的？」
火撥歸仁站出來，一臉焦急。
「是他是嗎？」
安祿山眉毛皺在一起。
「讓我幫你最後一個忙吧。」
「來個人!火撥歸仁叛逆主上，拉出去，砍了。」
火撥歸仁神色大變，林蔚閉上眼睛。
安祿山轉向林蔚。
「你好好想一想。」
「你也是叛逆之人，何必說這些。」
安祿山把他關在軍中。
師父面對着複雜的稿子。一頭霧水。
整個房間安靜得可怕。
他的弟子十一看到師父糾結的表情，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可他沒有說話，只是把佩劍放到桌上，拔出一點劍鞘，露出發冷光的劍刃。假如局勢已經無法挽回，他已經準備好去安祿山的軍營，強行搶回林蔚。
「現在是出了一點問題，可是還沒有必要到拚死的時刻。」
師父擦了一把額頭，那裏在他自己都沒有發覺的時刻滲出了細密的汗珠，表情嚴肅，眉毛擰在一起，聲音十分冷峻。
「沒有辦法了，他回不去了。」
「你是說，他本來就是哥舒翰？」
「只有這個解釋了。」
「通知他吧。」
「李隆基陛下已經到了蜀中，李亨估計要即位了。現在，師父你打算怎麼辦？」
「準備離開。你去叫小玉過來。」
「對了，那個姑娘在這裏吧。叫她也來。」
師兄領命，匆忙出門去。
宋瑜，她站在安祿山面前，毫無懼意。
儘管安祿山此刻胖得像一攤流淌的脂肪。
她還是迎上前去。
「不知公主有何貴幹。」
「我有生意跟安大夫做。」
「生意？我對你這種漢人姑娘不感興趣，但是如果是姑娘你，到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這是師父的計劃，一天的時間，她要爭取一天時間讓師父他們有機會。
「不過就憑你，不夠。」
「我出黃金兩千兩，娟帛錦緞隨意。」
「那你要什麼？」
「我要見一個人。」
「哥舒翰。」
「那可是我們的重犯」
「也可以，你去吧。」
「記得幫我說服你的朋友，歸順我絕對對他來說是一件好事。」
專門開闢出來的一頂帳篷里。
昏昏欲睡，不分白天黑夜的狀況里，林蔚突然聽到清脆的鈴音。
然後有人開了門，一個艷麗的身影出現在他面前，林蔚反應了很久才發現那是宋瑜。
「林蔚，我的時間不多，長話短說。我已經談好了條件，不過我不是來救你的，師父他們會來救你。你要做一件事。」
「服軟？不可能的」
「你只需要寫招降的書信就可以了。就算是緩兵之計，讓安祿山不要殺你。」
「可是那又怎麼樣，我不會寫的。」
「你不想活了嗎？」宋瑜氣憤地推他的肩膀。
「對，我不想活了，我不像你，我無牽無掛，我到哪裏就算哪裏。我現在這樣，是命里註定。我也不想掙扎。」
哥舒翰的歷史我看過，他寫了招降書，但沒有用，不久就被殺掉了。不但沒活下去，還成了一個人人得而誅之的叛徒。為什麼要做那種事？
「那麼又怎麼樣呢。」
「實話告訴你，你師父已經知道神秘人留給他的東西是什麼意思。他可以送你回去，所以在那之前，你必須活着。」
「你的使命，已經結束了。師父想試試看你能不能回去。和我一起。」
「結束了？」
「對，沒錯，一切都結束了。因為死在安祿山這裏，你跟這裏所有人的緣分都已經斷了。」
「你沒有留下的理由。師父的意思，是你先活下去，他正在趕來。在那之前你不能死。」
林蔚仰面躺下。
原來已經結束了啊。
他一時還沒有辦法接受這個事實。
「那，只有這樣了？」
「你接受就好。」
「我沒有紙筆？」
「找安祿山要。」
林蔚寫了招降的書。他的手下，一人一份。
沒有寫的多認真。但安祿山非常開心。
林蔚立刻就得到了自由。
甚至遠超過去的日子。美人佳釀一應俱全。他住的地方簡直比華清宮還華麗。
日子過得是很好，不過林蔚卻渾渾噩噩。渾渾噩噩之中還有一點緊張。安祿山要是發現他的信都沒有效果，很快就會殺掉他的。
安祿山焦急地等待他希望的投降的部下，可是卻等來了一封信。
林蔚沒有猜錯，結果讓人驚奇，他的部下真的沒有理睬，還寫了一封信來大罵他是叛徒。說這種人的話不能信。
「這，可就不怪我了。」
安祿山把來信扔掉。
「不行，你得說服他們。不要讓我失望。」
好吧，林蔚於是繼續寫下去。
小白帶人趕到。
表情很抱歉。
「對不住，師父他出了一點意外。」
林蔚沒有大驚失色。反而很淡然，對小白說「沒關係，已經很麻煩你們了。你好好的，和師父好好活下去。」
「這個，麻煩你請師父交給小玉。」
林蔚從身上摸出一個東西。
那是小玉的那個綉工粗糙的荷包。
小白欲言又止，不過還是停下了。
林蔚眼前一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