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院內晚宴（2）

瞎子停止彈奏，問道：「他們沒給錢嗎？」

小五嘆氣道：「沒，而且還沒怎麼吃，我備的那些食材全浪費了。」

瞎子道：「要不找你的小兄弟來吃吧。」

小五道：「是個主意，正好很久沒看到王阿三了，我把他叫過來。」

瞎子道：「你的好哥們王阿三？他在空島廠一定很忙的，還是別叫了。」

小五道：「不行！我想他了，讓他來！師父，他的蕭也好久沒練了。」

瞎子嗯了一聲，說道：「也對。」

小五又看了看外面那些小混混，突然大聲道：「趙有，老朱，你們過來。」

趙有是黃毛，老朱是那個傻傻笨笨的胖子。

二人過來了，小五對瞎子道：「師父，給你介紹一下，這兩個人都是我幼時的玩伴，我們小時候關係挺好的。」

二人大聲道：「師父好。」

瞎子嗯了一聲。

趙有見是一個瞎子，也並不怎麼尊重他，轉頭道：「小五，我雖然剛弄了一萬塊，但你可別想跟我借錢，我也得把這錢分出去。」

小五道：「老子不要你錢，今天要不要在我這喝點啊。」

老朱看桌上飯菜沒怎麼動，說道：「有吃的了哈哈哈，有吃的了哈哈哈。」

趙有也看到這一桌菜，高興地道：「那把王阿三也叫來，我們四個好久沒聚了。」

他看了一眼瞎子，說道：「今天五個人聚聚？」

小五點頭，老朱興奮叫道：「大家聚聚，大家聚聚！」

瞎子一笑，趙有道：「老朱，喝酒你媽不會生氣嗎？」

老朱道：「我媽說自己和自己喝酒，不好！和朋友喝酒，好！和大官喝酒，更好。」

眾人一聽都笑了。

趙有打了一下老朱，說道：「現在我們是屬於朋友級別，僅僅算是好，等我們升成大官的，讓你說出『更好』來，哈哈。」

笑聲中，他從一萬塊數出三個一千，把剩下的錢塞給老朱懷裏，說道：「拿好了，別丟了！什麼也不準干！」

老朱很聽趙有的話，把錢緊緊地抱在懷裏，蹲在那裏一動不動，嘴閉得緊緊地，小五道：「這裏有我呢，不用這麼緊張。」

老朱緊張地向小五擺擺手，示意自己不能說話，意思是要安心守着這錢。

小五搖搖頭，對給給王阿三打電話了，過會他氣得差點把電話摔了，罵道：「這小子不來！」

趙有把三千塊送給外面三個小混混，小混混各得一千就走了。

趙有處理完錢的事回來后聽到小五說王阿三不能來了，失望地道：「怎麼不來，難得這麼好的酒菜了。」

小五罵道：「這個沒出息的傢伙，腦子裏就知道幹活，他怎麼不幹活乾死？」

趙有道：「我給他打一個。」

只見趙有講了一會，掛斷了。小五問道：「能來嗎？」趙有氣道：「這傢伙說還沒下班，現在活太忙，把我電話掛了。」

瞎子心想現在天都黑了，到現在還沒下班，真的很辛苦。

老朱卻道：「我也要打。」

小五道：「你打有什麼用，沒用的。」

趙有卻道：「打，騷擾死他，他不來不行。」

三個人打了一會，終於王阿三答應過來了。

於是趙有說邊喝邊等，小五卻去做菜，趙有奇道：「這麼多菜你還做啥？」

小五道：「我師父喜歡乾淨，別人動過的菜他是不肯碰的。」

趙有重新看了一眼瞎子，瞎子對小五道：「少做點，對了，我教給你的菜，你做一個就行。」

趙有驚道：「小五，原來你做菜是跟這個瞎子練出來的？」

瞎子似乎不在意別人叫自己瞎子，笑道：「正是在下。」

幾個人喝了好一會，王阿三才一臉的疲憊過來了。

小五看看錶，都快十點了，說道：「你怎麼來得這麼晚？」

王阿三道：「今天我是請假提前下班了，要不然得十二點。」

小五奇道：「這麼晚？」

王阿三看了看趙有道：「趙有他也在空島廠呆過，他知道。」

趙有道：「的確是這樣的，每天加班加到吐，天天加到12點，沒有周六周日，下班后就得回去睡覺，早上七點半再過來上班幹活，感覺活着就為了幹活，沒有任何人生樂趣。」

王阿三道：「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比小五做那個臨時工強，我收入還是可以的。」

小五道：「你也就賺我兩倍的錢，但你上班付出的心血和努力可比我多得太多了。」

趙有道：「小五說得對，阿三你成天像奴隸一樣，加那麼多班連加班費都沒有。」

王阿三道：「但是可以換休，而且工資還是可以的。」

趙有冷笑道：「換休？你休過嗎？工資可以？你的工資剛夠吃飽飯，想花錢去干這干那是不可能的。」

王阿三垂下頭，說道：「只我要再節約一點，再節省一點，我每年就能攢夠一萬塊，這樣我只要干二十年，不！也許不用二十年，以後我也許會漲工資，我干夠十五年就可以交個首附，在城裏買房子。」

趙有道：「買了房子怎麼樣了？」

王阿三道：「我就可以找女人了，就有女人會跟我了。」

趙有道：「那時候你就四十了，已經是老頭子了，怎麼會有女人跟你？」

王阿三不吭聲了，他嘆一聲氣。

趙有道：「這還是你得不生病不請假不出任何問題，十年如一日為廠里拚命的情況下。」

小五道：「對啊，你這個工作沒什麼意思，要說上班好，還是軍械廠好，一天只干半天活，工資高福利高什麼都高。」

那王阿三道：「小五，你說這些有什麼用，只有正式工才能享受這個待遇，你只是個臨時工，到最後還不是得辭工回來嗎？」

小五不吭聲了，趙有拍了拍一旁正悶頭吃喝的老朱，問道：「老朱，你家裏不是託人讓你進軍械廠嗎？」

老朱道：「都花了快十萬了，還有沒有信，聯繫人讓我們等。」

幾個人都長嘆一聲。

瞎子道：「趙有，你以在空島干過？」

趙有道：「沒錯，那裏是地獄，當時我的組長成天催我們幹活，有人干慢了點他就罵人，還打人人，那次老子的好朋友慢了點，他罵老子朋友，老子忍不住跟他對罵起來，那死組長沒想到有人敢反抗他，要知道他雖然只是一個組長，但是掌握著上報工時這一權利，工時就是錢，沒有人敢反抗他，他作威作福慣了，就揚手給我一個耳光。」

這事老朱都不知道，趙有道：「老子什麼時候吃過這個虧，還了三腳……」

王阿三也在空島上班，知道這事，笑着說道：「三腳？只有三腳嗎？」

趙有笑了笑，說道：「好吧，三十腳，把那傢伙踹到了醫院裏。」

瞎子啊地一聲，說道：「人沒事吧？」

趙有道：「有事，我賠了他三萬塊錢，被廠子開除，還落下案底，現在沒有工廠肯要我了，我只能在街上混了。」

瞎子聽后不言語了，他覺得趙有為其它人出頭，打了組長一頓，也算是有俠義精神在裏面了，他說道：「可惜，空島廠累點，但工資還高，你這樣做小混混……」

趙有道：「我做小混混遲早的事，因為我們這裏如果空島廠不要你了，那就無路可走了，因為軍械廠也不會要你，就算勉強要了只能去當臨時工，當臨時工的工錢連餬口都不夠，不如我現在快活。」

瞎子道：「話雖然如此，但趙有你並不是壞人，我覺得你是個好人，沒必要當小混混……」

趙有道：「打住！老子就是個混混，別把我往好人堆里推。」

瞎子尷尬地笑笑，小五道：「趙有，你也別混了，我這缺人，你跟我一起干吧，這活不難，簡單得狠，是個人都能做。」

趙有搖頭道：「你這店連盈利都做不到，能不能養活你都難說……」

小五嘆息道：「對啊，今天好不容易把軍械廠那幾個正式工請過來，結果還是打了白條。」

王阿三道：「小五，我聽說你們軍械廠正式工都挺有錢的，每年花在喝酒和女人身上的錢不少。」

小五道：「對啊，所以我想賺他們這份錢，好不容易請來人，沒賺到錢，還搭進去了。」

眾人搖頭一起喝酒，趙有從老朱懷裏掏出二千塊說道：「今天哥們發財了，小五你這桌菜別白乾，我給你錢。」

小五不肯要，王阿三也勸小五收下，這些錢是他半個月工資了。

瞎子心道：「這些年輕人才二十來歲，正是有時間有精力的時候。可是他們空有時間和力氣，卻無處謀生。

他們的前路意外的困難，要不就是去軍械廠當臨時工，忍受着不公正，整天看着人家正式工享受着花天酒地，干著更少的工作，卻拿到更多的錢。要不就是去空島廠，忍受着高強度的工作和壓迫，受着無窮盡的剝削。」

想到這，瞎子長嘆一聲，拿出琴來，輕輕地彈起來了。

他彈的是丹國南清市的一首人盡皆知的曲子，叫《長長的哀思》，那幾個年輕人都會唱。

他剛彈了一會，幾個年輕人就跟着唱了起來了，他們唱歌聲音洪亮，神氣十足，哪能想到是一群走投無路的年輕人呢？

一曲終了，趙有贊道：「瞎子，你琴彈得好棒。」

老朱也覺得好，不敢說，看趙有誇他連忙道：「好棒！我要會這個我媽一定很高興，嘿嘿嘿。」

瞎子聽到老朱的誇獎，他笑了一笑，說道：「我年輕時候練的，那時候眼睛還能看到，對了，你們要不要練啊？年輕人學點本領……」

趙有道：「學了有什麼用？只能賣藝罷了，賣藝又能賣幾個錢？在這個城市大家都很窮，賣藝賺不了幾個錢。」

他說得是對的，瞎子道：「幾年前那軍械廠還沒招臨時工，那空島廠還沒有變成血汗工廠，這裏人人都有錢賺，那時候賣藝很賺錢的，只是現在……」

小五向著師父，說道：「師父我打算多學幾樣，像你一樣，說不準總有一樣能賺錢。」

趙有看了小五一眼，說道：「我就算你會好多樂器，還會推拿按摩，倒是一身技能了，但是大家都沒有錢，買不起你的服務，那又有什麼用呢？」

小五無話可說，瞎子也無話可說，趙有是對的，他過得還不如這些年輕人呢。

瞎子長嘆一聲，他盼小五過得好，也盼小五的朋友過得好，然而現實是殘酷的，他自己窮困潦倒，小五他們前途更是灰暗。

瞎子長嘆一聲，灌下一杯酒，喝急了，咳了起來，酒水流出。

小五拿着布細心地給瞎子擦乾淨，說道：「師父，你也別去住那個住四塊五一宿的宿舍了，我這有地方，你來我這住吧。」

瞎子心中一陣感動，小五對自己真好，他已經三番五次的讓自己住過來，自己怕給他添麻煩一直不肯住。。

他是瞎子，很多事情都需要別人的照料，像小五這樣年輕人是他較好的選擇，很多需要別人幫忙的事在年輕人眼裏不算什麼，順手就幫了，舉手之勞，所以小五不在意，邀瞎子一塊住。

瞎子道：「我知道小五你是好心，你的好意我也領了，還是算了。」

小五道：「師父你在這對我有好處，能幫我加加人氣，白天沒事彈彈琴，唱唱曲，讓他們都知道這裏有家店。」

瞎子知道小五是強行找借口，瞎子心道：他也是一片好意，住幾天吧，便應道：「是，是。」

王阿三這時道：「小五，趙有，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趙有和小五道：「早著呢，今晚按老規矩喝一宿吧。」

王阿三搖頭道：「明天還有活，喝一宿第二天沒有精神，就干不動活了。」

老朱也挽留王阿三，但他人笨不會說，只是用手扯著王阿三的衣服，不讓他走。

小五道：「你看，老朱也不讓你走。」

王阿三嘆了口氣，這時候趙有道：「放他走吧，他的活又危險又重，精神不足容易出事。」

小五一聽，說道：「還能出事？」

王阿三道：「我們是空島廠，造島嶼的，那些材料都是成百上千噸的，一不小心掉落一塊下來，就能把人壓成肉餅。」

瞎子一聽嚇了一跳，他不了解工廠，沒想到工廠這麼危險。

只聽小五道：「軍械廠也一樣，那能量倉庫要爆炸的話，我猜想整個城市都沒了，上次車間炸了一次，死了五個人，眼珠子都炸出來了，飛到我同事水杯里，從此那個人落個毛病，不能喝杯里的水，喝水只能用手接着喝。」

瞎子聽完不吭聲了，小五對王阿三道：「那你回吧，我們四個喝吧。」

老朱也鬆手了，王阿三喝了一杯，又敬了眾人一杯，說道：「走了。」

他走出去，攔了一個出租魔毯，跟司機討價半天，瞎子聽到他向司機抱怨道：「五十多塊錢，太貴了。」

但這麼晚也沒有什麼車，他也只能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