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良言一句三春暖(一)

第五十章 良言一句三春暖(一)

大年初三的晚上,解耀先按照他和「連翹」的約定,從後門閃身進了「回春堂」中藥鋪的後門。「回春堂」中藥鋪里黑燈瞎火的,空無一人。那個解耀先一來就推聾作啞,在櫃枱後面不知是真是假,鼾聲如雷的夥計可能是回家過年去了,也可能是和媳婦回娘家了。

「連翹」聽到樓梯響,像每次解耀先來一樣,一手放下面前的《雷公炮炙論》另一隻手戀戀不捨的舉著煙袋鍋子在嘴中又吧嗒了兩口,在鞋底上磕了磕煙袋鍋子,這才笑了笑低聲說道:「老解,你很準時呀!去參加大叛徒、大漢奸餘震鐸的訂婚儀式收穫不小吧?……」

解耀先沒有回答「連翹」的問題,而是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雷公炮炙論》,一本正經的說道:「乖乖隆嘚咚,豬油炒大蔥!當真稀奇古怪,陸老怪今兒個咋沒看《九陰真經》?……」

「連翹」一愣,說道:「啥子《九陰真經》?老解你又起啥么蛾子!……」

解耀先笑嘻嘻的坐到「連翹」的對面,用眼睛示意了一下桌子上的《雷公炮炙論》下面的《黃帝內經》,說道:「老陸你往常不是總瞅這本兒梅超風最稀罕的《九陰真經》嗎,咋又看起來《雷公炮炙論》了?想改換門庭咋的!……」

《黃帝內經》怎麼又叫《九陰真經》?梅超風是誰?和《黃帝內經》有什麼關係?「連翹」不知道解耀先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他皺了皺眉頭,搖頭晃腦的說道:「老解,我看你的脈象是心經出了問題,再不調整就容易出大問題。我給你抓兩副葯,你吃上七七四十九天方能見效。說得對,吃我的葯。說的不對,分文不取!……」

解耀先撇了撇嘴,雙手合什說道:「佛由心生,心中有佛,所見萬物皆是佛。嘴中有牛屎,所見皆為牛屎。阿彌陀佛!……俺瞅着陸老怪是嘴中有牛屎,這才瞅見啥都是牛屎,整個浪兒是心經出了問題,不然的話咋滿臉的喜氣洋洋?……」

「連翹」知道鬥嘴不是解耀先的對手。他皺了皺眉頭,說道:「老解,你這總是滿嘴的污言穢語,啥前兒能改一改呀?得了!嘴上的功夫我甘拜下風!老解你瞅瞅這是啥子么!……」

「連翹」微笑着打開抽屜,從裏面抽出一支「花口擼子」。解耀先一打眼兒就知道這是國際北滿特科「古斯達夫爾斯基」中國特工小組的負責人沙士山諾夫,也就是郗世貴同志送給他的那支「花口擼子」,也就是勃朗寧M1910手槍。

解耀先淡淡的笑了笑,說道:「陸老怪你倒是急性子,這就從黃二愣子的墳里刨出來了,還擦得鋥明瓦亮的!呵呵……『寶劍贈與烈士,紅粉贈與佳人。』這把『花口擼子』你留着防身,以備不時之需。就是子彈少點。……」

「不少!不少!……」「連翹」邊說邊用襖袖子擦了擦,「花口擼子」,小心翼翼的放回抽屜內,接着說道:「老解,贈人玫瑰,手留余香。我知道這支『花口擼子』是一把難得的名槍,槍的烤藍幾乎都沒有磨損。謝謝你老解,也謝謝沙士山諾夫同志以愛槍相贈。呵呵……槍里的七發子彈足夠我用的了,我還得給自己留一發,就像是格羅米可夫斯基同志!……」

解耀先的臉一郎當,說道:「陸老怪,咱們把醜話說在前面,俺把這支『花口擼子』送給你,是讓你防身,可不是老讓你惦記着成仁的!……」

「連翹」雙手連拱,說道:「中!中!中!……不說這個了!總之『良言一句三春暖』!我記住你老解同志今日的囑咐就是了。咱們開始交流情況吧,是你先說,還是我先說?……」

解耀先怕「連翹」有重要事情向他傳達,可別耽擱了正經事兒。於是,解耀先不敢再胡說八道,抬了抬手,客客氣氣的說道:「老陸同志先請!……」

解耀先這一客氣,「連翹」反而不會了。他「吧嗒」了兩口旱煙,這才發現煙袋鍋中炭火已經熄滅,急忙在鞋底上磕了磕,正想重新裝上旱煙,卻被解耀先攔住了。解耀先從衣兜內掏出一盒黃色紙殼盒的「滿洲國御賜香煙」,打開之後拿出一支,遞到「連翹」面前,笑嘻嘻的說道:「老陸同志,煙酒不分家,來抽俺的一支吧!……」

「連翹」一眼看到解耀先手中的煙盒,不由得吃了一驚:「你……你是哪兒踅摸來『御賜煙』的?這種『御賜煙』市場上不得出售,等閑是難以見到的。……」

解耀先淡淡的笑道:「哦,是影山善富貢那個大腦瓜子,送了俺一盒。俺尋思著和你陸老怪得有難同當,有福同享才對,這才屁顛兒屁顛兒的拿了來和你陸老怪共享!……」

「連翹」接過解耀先手中的「御賜煙」,放到鼻子下面聞了聞,說道:「這龜兒子的味道硬是要的!不愧是以皇帝老兒溥儀的名義向有功的官兵發放的獎勵品!難得,難得!……」

解耀先笑了笑說道:「呵呵……味道還可以,就是有一股土鱉味兒!……」

「連翹」拿出洋火兒,划著了送到解耀先面前,解耀先嘴中叼著一顆「御賜煙」正想湊到「連翹」划著的洋火兒火苗上點燃,「連翹」忽然又把手縮了回去,愣了半晌,直到火苗燒到了他的手,他這才扔掉,滿臉不解的問解耀先:「老解同志,你不是不抽煙嗎?……」

解耀先笑了笑,說道:「那是從前,打今兒個起就抽了!其實,抽不抽煙是對立統一的兩種行為,就像老子認為的,高下,美醜,前後,禍福這些都是相輔相成,對立統一的,甚至在某種條件下是可以相互轉化的。正所謂『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你不是說『抽煙是一種人際交往的工具』嘛!俺尋思著,為了能更好的在日偽上層開展工作,這煙不抽也不對,抽還是得抽的!不抽白不抽,抽了也白抽,只要別跟你陸老怪就像煙鬼托生似的就行了!……」

「連翹」被解耀先說得有些懵圈,他咔吧卡巴眼睛說道:「老解,你的學問見長呀!……」

解耀先拿過「連翹」面前的洋火兒,划著了雙手捧著送到「連翹」面前,說道:「也算不上啥學問,一點拙見而已。這是中國古代最偉大的辯證思想,說的是對立物質之間的真實關係。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故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音聲相和,前後相隨。這還是俺昨兒個在天和玉飯館遇到軍統特工的襲擊,被影山善富貢那個老模喀什眼的癟犢子拽到了『新記獨一處飯店』,邊喝小酒邊研討老子的《道德真經》。嘿嘿……還別說,這個老癟犢子對老子的《道德真經》知道的還真不少,老子的知識這麼淵博,都差一點讓這個老癟犢子整沒磕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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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士山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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