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等閑平地起波瀾(上)

第六章 等閑平地起波瀾(上)

解耀先和「白狐」的接頭還在唇槍舌劍的抬杠中進行。距離「酒鬼小館」不足一里地的中央大街的中段東側,佇立着一棟以新藝術運動建築風格為主、兼有文藝復興建築特徵的折衷主義建築的三層洋樓。米黃色的樓體,極具異域風格的窗戶,陽台和穹頂,溫馨靜謐之中隱隱透露出一種尊貴氣質,面對着中央大街的大門上,釘著一塊閃亮的金屬銘牌,上面鐫刻着俄文「Отельмаитир(馬迭爾旅館)」。「馬迭爾旅館」的西餐餐廳里此時也是熱鬧非凡。

「馬迭爾旅館」是法籍猶太人約瑟開斯普從法國引進材料,聘請歐洲著名建築師設計建造,於一九一三年建成開業的。「馬迭爾」是英語「Modern」的音譯,一直沿用未改。當時堪稱「新藝術」的代表作,意為摩登的、時髦的,成為早期專供社會上層人物棲身和娛樂的場所。「馬迭爾」開設有電影戲園,每日放映外國電影,演出中外戲劇與雜技歌舞,一份「馬迭爾」影院的招貼廣告畫顯示,當年的「馬迭爾」可謂「日日弦管聞客醉,夜夜酒色入燈紅。」「馬迭爾」門前轎車迎來送往,中外達官顯貴、軍政要人、問諜暗探、學林名士無不混跡其中,世界各國蒞臨哈爾濱的高貴洋人,幾乎無一例外地下榻於此。

此時中央大街上的行人並不多,絕大多數是日本人和白俄,也有猶太人、意大利人,中國人很少。一陣急促的「呱嗒」、「呱嗒」的馬蹄聲從黑暗中傳來,一匹高頭大馬拉着的四個軲轆的大馬車很快從黑暗暗中出現,停在五色燈光的「馬迭爾」大門前。一個頭戴黑色貉子皮皮帽子,身穿雪白的狐狸皮領子黑呢子大衣的男人率先跳下了車。車上另一個頭戴同樣的黑色貉子皮皮帽子,身穿長皮夾克的男人將車錢付給駕車的「老茅子」之後,也跳下了馬車。

馬車上下來的兩個男人,向「馬迭爾」大門走去。鑲嵌著深褐色玻璃的「馬迭爾」大門緩緩推開,站立在門口的一個身材矮瘦,皮膚蒼白的門童陪着笑臉推開門后,給兩個人連連鞠躬。那身穿雪白的狐狸皮領子黑呢子大衣的男人冷峻地擺了擺手,甩給門童一枚一角銅元,趁著門童接過銅元連聲道謝的工夫,這個男人栽楞著膀子,一晃一晃的走進了「馬迭爾」。

「唉呀媽呀……我說周隊長,您可是姍姍來遲呀!……」一個長得獐頭鼠目,身材不高,穿着黑色日式短大衣的漢子,賤不呲咧的出現在兩個男人面前。

身穿雪白的狐狸皮領子黑呢子大衣的正是哈爾濱警察廳特務科特別行動隊的隊長周毅普警佐,他身後身穿長皮夾克的是特別行動隊的特務全勇哲警尉補。

「呵呵……原來是欒警尉呀!……我是奉特高課橫田正雄課長的命令,協助憲兵把兩個受傷的軍統特務押送到憲兵司令部,又忙着幫他們審訊,這才來晚了!實在是抱歉!抱歉!……」周毅普絲毫也沒擺隊長的架子,他順手拿過伺者所捧托盤上的一杯咖啡,啜了一口,笑吟吟的對也是特務科特務的欒一平警尉補說道。

周毅普為人仗義,逢人三分笑,處事低調,的確博得了哈爾濱警察廳很多警察的好感。都說周毅普和特務科科長「笑面虎」高勝寒是一個娘生的。但是,和周毅普沒什麼交情的警察,包括「笑面虎」高勝寒在內,總覺得他的眼睛後面還有一雙眼睛,讓人猜不透。

欒一平吧嗒吧嗒嘴兒,諂媚地笑道:「周隊長這次在『大和旅社』門前奮勇捉拿『反滿抗日分子』,立了大功。呵呵……特高課的橫田正雄課長正在裏邊啦誇您呢!我們大傢伙兒都說,更難得的是周隊長不居功自傲,對我們這些小警察總是這麼客客氣氣的。當周隊長的部下真是八輩兒祖宗行善積德,修來的!……是吧,全警尉?……」

欒一平說着,沖周毅普身後的全勇哲討好的笑了笑。全勇哲十分討厭人品卑微、長相猥瑣的欒一平。見欒一平討好自己,全勇哲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肚子裏暗自琢磨道:「哼!……黃鼠狼子給雞拜年,就他媽的整個浪兒沒安好心!……」

周毅普轉頭看了一眼全勇哲,對欒一平笑眯眯的說道:「呵呵……欒警尉太客氣了,大傢伙兒都是同事,捉拿『反滿抗日分子』是咱們的本分,能有啥功不功的。……」

欒一平意猶未盡,依然喋喋不休的嘚啵著:「呵呵……周隊長總是那麼謙虛!『大和旅社』門前一戰,打死了十九個『反滿抗日分子』,裏邊啦還有兩個外國人。讓周隊長打傷、拉回醫院的就有十一個人,一戰就把軍統濱江組一勺燴了,可謂大獲全勝!……」

「哦……這是原田菀爾副廳長和特高課橫田正雄課長的指揮有方呀!……」周毅普笑了笑,沒有繼續和欒一平掰扯。他剛從市立醫院把兩個軍統特務押送到小日本鬼子的憲兵隊,心裏自然有數。欒一平所說被擊斃的十九個「反滿抗日分子」里,只有十一個人攜帶武器,可以初步確認是軍統特務的身份。其他遭受池魚之殃的,恐怕都是屈死的冤魂了。至於那兩個高鼻深目的外國人,一旦身份確認之後,就等著死者所在國家的駐哈爾濱領事館提抗議了。

至於受傷之後捉回來的十一個人,只有三個人身份可疑,其他的人沒什麼價值。尤其是一個屁股中彈的「老茅子」的「瑪達姆」,其肥壯實在有點誇張,兩個特務都抬不動。這個「瑪達姆」基本可以排除嫌疑。三個身份可疑的人之中,一個人傷重正在搶救。一個肺部受傷經搶救蘇醒后,馬上就要竹筒倒豆子。看押他的小日本鬼子憲兵聽不懂中國話,派人叫來周毅普和橫田正雄。這個人剛交代他是軍統特工,代號「大眼賊」,名字叫做沈進財,橫田正雄就阻止了他。並命令幾個憲兵和周毅普把他押回憲兵隊繼續治療、詳細審問。另一個腹部受傷的人,自稱叫滿小囤,是個賣香煙的小販,自稱是冤枉的,說什麼也不承認是軍統濱江組的特工。全勇哲不顧滿小囤的死活,和另一個特務把他拽到「大眼賊」沈進財面前,讓兩人當面對質,可沈進財一個勁兒的搖頭,說不認識這個人。全勇哲問滿小囤他身邊的槍是怎麼回事?滿小囤說那是別人扔到他身上,冤枉他的。氣的橫田正雄差點一刀劈了這個小煙販。

「那是!那是!……原田副廳長和橫田課長的指揮固然有方,可也全憑咱們特務科的弟兄們拚命呀!呵呵……我說周隊長,您這次立功受獎,得了獎金,可別忘了我們這些大禮拜天的也沒有休息,苦哈哈的弟兄們呀!……」欒一平似乎剛說到正題。

全勇哲餓的肚子裏「咕咕」直叫,欒一平這個啰里啰嗦的癟犢子還在嘚啵起來沒完,他真恨不得把欒一平一把掐死,然後扔到糞池子裏邊啦去漚大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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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士山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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