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舊好羈泊隔良緣(四)

第六十三章 舊好羈泊隔良緣(四)

伺者在每人的高腳杯中斟上一大半血紅的法蘭西葡萄酒之後,島本敬二站了起來,向餘震鐸、原田菀爾鞠躬致意,手舉斟了大半杯葡萄酒的高腳酒杯,「笑面虎」急忙帶頭用力地鼓掌。在熱烈的掌聲中,島本敬二派頭十足的揮了揮手,待掌聲變得稀稀啦啦的之後,他氣沉丹田,挺胸腆肚的「稀里糊塗嘎」、「馬鹿馬鹿噠」白呼了半天。

「笑面虎」坐在餘震鐸左側的下手,中間隔着原田菀爾,難以翻譯。但是「笑面虎」是啥人呀?那是長了毛比猴子都精,他本想起身來到餘震鐸和原田菀爾中間。有他「笑面虎」在,這臨時翻譯的差事是不能讓原田菀爾來充任的。不然的話,原田菀爾豈非大失身份?

讓「笑面虎」沒有想到的是,坐在餘震鐸和島本敬二中間的吳秀英已經伏在餘震鐸的耳邊,把島本敬二的慷慨陳詞翻譯給了餘震鐸。「笑面虎」這才醒悟,那吳秀英是日本神戸大學醫學部畢業的高材生,日語水平豈能比他還差?「笑面虎」不由地感覺到有些失落。

島本敬二鄭重向餘震鐸表示道歉,慷慨演說之後說道:「『五族協和』を祝して,共に『王道楽土』を築こう!かんぱい!……『大満州帝國』の繁栄を祈る!かんぱい(祝『五族協和』,共建『王道樂土』!乾杯!……祝『大滿洲帝國』繁榮昌盛!乾杯)!……」

吳秀英翻譯完之後,餘震鐸不敢裝犢子,急忙站了起來,轉身雙手抱拳,向島本敬二深深一揖,說道:「島本君太客氣了,讓余某如何敢當!這杯酒祝『天皇』陛下和『康德皇帝』陛下聖體安康,萬壽無疆!……祝滿日友誼與松花江同在,與日月同輝!……」

餘震鐸說到這裏,拿起桌子上的高腳杯,和島本敬二碰了一下說道:「かんぱい!……」

眾人喝乾高腳杯中的法蘭西紅葡萄酒,紛紛坐下拿起刀叉,切開面前盤子裏的「霞舒尼克」,用各種不同的姿勢放入嘴中。就在這時,那個「瑪達姆」女伺走進房間,恭恭敬敬的對餘震鐸說道:「Сэр,яхотелбыпоблагодаритьвасзацветы,которыевыемуподарили,ионхотелбыпосвятитьвампеснюджонаштрауссамладшего『голубойДунай』(先生,斯維亞托斯拉夫特奧菲洛維奇特克利耶夫先生感謝您送給他的鮮花,他想把小約翰施特勞斯的一曲《藍色多瑙河》獻給您,可以嗎)?……」

餘震鐸把「瑪達姆」女伺的話翻譯給眾人之後,徵求大家的意見。原田菀爾和島本敬二、橫田正雄心裏邊跟明鏡似的,餘震鐸只是客氣,三個人沒有不同意的,也沒有理由不同意。那「笑面虎」就更不敢說半個「不」字了。至於吳秀英,自然是情哥哥說什麼是什麼了。

餘震鐸取出一張十元面值的「老綿羊票子」,塞到「瑪達姆」女伺的手中,十分紳士的道謝之後,說他和他的朋友們十分喜歡小約翰施特勞斯的一曲《藍色多瑙河》。

「瑪達姆」女伺拿着又賺到的十元「老綿羊票子」,歡天喜地的走了出去。沒有幾分鐘,大廳中就傳來了優美動人的《藍色多瑙河》鋼琴曲。《藍色多瑙河》被譽為奧地利第二國歌,特克利耶夫纖細的十指在古樸的「雅馬哈」鋼琴琴鍵上歡快的跳動着,演繹出了高潮起伏、波浪式的旋律。餘震鐸和眾人喝了一口法蘭西紅葡萄酒之後,左手的叉子叉住一塊「酸奶牛肉」放到嘴裏,邊咀嚼著,邊揮舞著右手的刀隨着《藍色多瑙河》鋼琴曲的旋律打着節拍,嘴裏還輕哼著:「在多瑙河旁,美麗的藍色的多瑙河旁。香甜的鮮花吐芳,撫慰我心中的陰影和創傷不毛的灌木叢中花兒依然開放,夜鶯歌喉囀,在多瑙河旁,美麗的藍色的多瑙河旁。」

眾人受餘震鐸的傳染,也隨着《藍色多瑙河》的旋律輕輕地拍着手。只有橫田正雄似乎是沒有這種雅興,心裏邊就像長了草一樣,幾次想站起來走出包房,可是又怕島本敬二這個老師批評他沒有禮貌。橫田正雄只好耐著性子坐在那裏,抓耳撓腮的不知道怎麼才好。

原田菀爾已經發現了橫田正雄的窘態,知道橫田正雄正在迫切的等待影山善富貢帶着「三十六棚」北滿鐵路哈爾濱鐵道工廠「工人夜校」的那個窮教書匠前來敬酒。原田菀爾心中暗笑,只當做沒看見,依然撓有興緻的隨着餘震鐸拍着手,其樂融融享受《藍色多瑙河》。實際上,原田菀爾也在等,他的秘書山田正一郎警佐正守候在電話旁,影山善富貢一有了消息,山田警佐就會第一時間進來通知他。抓獲「GRU」國際北滿特科的負責人「瓦西里」和北滿省委秘書長劉劭燚,這可是震動整個滿洲的大事情。

《藍色多瑙河》一彈奏完,橫田正雄就再也坐不住了,假稱去廁所,起身走了出去。鋼琴聲稍停片刻,就又響起了《普羅柯菲耶夫的第6號奏鳴曲》。餘震鐸的興緻很高,和眾人喝了一口法蘭西紅葡萄酒之後,就又醉心於欣賞《普羅柯菲耶夫的第6號奏鳴曲》去了。

餘震鐸心中流淌的血液正隨着《普羅柯菲耶夫的第6號奏鳴曲》起伏,可特克利耶夫把「re」彈成了升「re」。「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旋律突然出錯,餘震鐸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就像金庸金大爺的《倚天屠龍記》中,明教教主陽頂天正在練功,猛然聽到老婆和成昆幽會,給他戴了一頂綠油油的帽子。陽頂天盛怒之下,氣息逆了,立馬走火入魔。餘震鐸雖然沒有走火入魔,但還是渾身都感覺到不舒服。餘震鐸急忙自我安慰,再高明的鋼琴家也難免有出錯的時候,也許這個特克利耶夫只是徒有其名而已。

讓餘震鐸沒有想到的是,特克利耶夫一遍《普羅柯菲耶夫的第6號奏鳴曲》沒彈完,居然把三處的「re」都彈成了升「re」。彈錯一次是手誤,彈錯二次是錯誤,彈錯三次那就是有意而為之了。如果換成一般的彈鋼琴行家,也能發現特克利耶夫的錯誤。但是,這位彈鋼琴行家儘管不以為然,嗤之以鼻,也不會多想。只能笑話特克利耶夫的水平「不咋的」。

就在這時,橫田正雄臉色鐵青的返了回來,附在島本敬二的耳邊低語了幾句。島本敬二的臉色也是一邊,陰森森的目光望向原田菀爾。島本敬二長出了口氣,微笑着問道:「原田君,影山君は大事なことがあって約束をすっぽかしたんですか?……」

餘震鐸正在為特克利耶夫三次把「re」都彈成了升「re」而渾身都感覺到不舒服,島本敬二夜梟般的聲音更讓他皺起了眉頭。吳秀英時刻關注著情郎,見餘震鐸皺眉,急忙附在他耳邊翻譯道:「島本君在問原田君,影山君是因為有重要的事情爽約了嗎?……」

原田菀爾並沒有立刻回答島本敬二,只是頭不抬眼不睜的嗅着高腳杯中的酒香。

「影山君?……不就是保安局的影山善富貢嗎?他也在今晚的應邀之列嗎?……」餘震鐸心中一動,腦子中卻猛地靈光一閃:「那個特克利耶夫為什麼這麼熱衷於彈奏《普羅柯菲耶夫的第6號奏鳴曲》?他三次把『re』都彈成了升『re』是有意的。他這是在向外界傳遞什麼信號!會是什麼信號呢?報警?不會的,他目前並沒有危險呀!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在召喚什麼人。嘿嘿……這個什麼鋼琴家斯維亞托斯拉夫特奧菲洛維奇特克利耶夫有問題!……」

「島本くん!橫田くん!焦らないでください!影山君が大仕事をしているから,君たちも大喜びだよ(島本君!橫田君!請不要着急!影山君正在辦一件大事,到時你們也會欣喜若狂的)。……」原田菀爾說到這裏,低頭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英納格」金錶,接着說道:「ありゃ……そろそろ時間だから,影山君からいい知らせがあるはずだ(哎呦……時間差不多了,影山君應該有好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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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士山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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