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冷碧殘紅半破蓮（四）

中國有句老話，體現了中國的道家思想，叫做「小隱在山林，大隱於市朝」。意思是當遇無德之世，德行不化而困厄天下，就深藏自然本性，保持極為寧靜的心態，以待時運的到來，這是保全自身的方法。瓦西里是個中國通，深知只有匿於藏龍卧虎之地的市井之中，才是最安全的。所以，瓦西里就在「偏臉子」給「戴安娜」安排了一處「安全房」。

「偏臉子」這一片龍蛇混雜，流動人口很多，不是一般的亂，是管戶籍的漢奸警察最頭疼的地方。小日本鬼子憲兵也好，漢奸警察也罷，他們瞅「老毛子」都一個熊德行，根本就分不出來誰是誰。以「戴安娜」的化妝技術之高超，稍加化妝，就是把「戴安娜」的照片送到那些普通的小日本鬼子憲兵或者漢奸警察的手裏，這些笨蛋也認不出來。

人，都是有感情的。尤其像「戴安娜」這種看上去很冷血的人，還有他知恩圖報的另一個方面。「戴安娜」有仇必報，有恩也必報的這個特點和解耀先很相像。「戴安娜」雖然沒殺了餘震鐸，也沒有找到霍夫曼，但是他並沒有沮喪。相反，更激起了他的鬥志。「戴安娜」把自己狼狽的躲進「安全房」里避險，都歸罪於餘震鐸了，他是非要殺了餘震鐸不可。

不過，「戴安娜」對於那位中國的「老六」同志再一次協助他脫險也是心存感激，念念不忘。他請瓦西里派來和他聯繫，代號「蘇合力」的交通員給瓦西里捎個話，讓瓦西里找機會向那位中國的「老六」同志表示感謝。「戴安娜」沒想到這位「蘇合力」同志的官不大僚不小。「蘇合力」可能沒聽說過「戴安娜」的威名，而且他還是瓦西里忠實的粉絲。他冷冰冰的答應把「戴安娜」的口信轉告瓦西里之後，就開始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嘚啵嘚啵的窮叨咕，批評「戴安娜」不該違抗瓦西里的命令，私自去了聖母帡幪教堂刺殺警務部高級參事官兼哈爾濱警察廳特派專員餘震鐸三級警監，又摟草打兔子的去找竊取《富士山の雪》作戰計劃的國際間諜、情報掮客奧古斯特馮霍夫曼，這才導致了「戴安娜」自己身份的暴露。

桀驁不馴的「戴安娜」讓「蘇合力」給氣樂了。他的軍銜雖然只是「GRU」的少校，而且少有人知，但是，由於「戴安娜」功勛卓著，就是將軍級別的「GRU」軍官見了「戴安娜」也會笑着拍一拍他的肩頭，誇獎他幾句。這個「蘇合力」瞅著年紀不大，軍銜不應該是校級。一個芝麻大的小尉官，竟然敢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急頭掰臉的來訓斥「GRU」的少校？

可是，「蘇合力」接下來的話卻讓「戴安娜」張口結舌，想發火都發不出來了。「蘇合力」告訴「戴安娜」，那個霍夫曼的確就隱藏在齊齊哈爾街的那個「老高麗雪濃湯」小飯館里。瓦西里低估了那個「十不全」的「老高麗雪濃湯」小飯館老闆李承鎬，只調查了李承鎬的歷史，證實他不是霍夫曼「アポロンの裸眼（阿波羅的光眼）」的諜報組織成員。瓦西里到現在也沒有查清楚李承鎬和霍夫曼到底是什麼關係，居然肯把霍夫曼隱藏在「老高麗雪濃湯」小飯館後院的地窖里。這個地窖還有一個出口，就在聖母帡幪教堂的「老毛子」墓地一個墳墓中。

當「橫濱銀行」與聖母帡幪教堂後院的「老毛子」墓地相隔的大牆附近發生激烈槍戰的時候，埋伏在齊齊哈爾街上的小日本鬼子保安局的特工蜂擁沖向「老高麗雪濃湯」小飯館。李承鎬和霍夫曼抵擋不住，只能從地道撤向聖母帡幪教堂的「老毛子」墓地。讓李承鎬和霍夫曼始料不及的是，他們在聖母帡幪教堂的「老毛子」墓地里又遭到了小日本鬼子保安局特工的埋伏。萬幸的是，李承鎬和霍夫曼被正在撤退的軍統特工所救。

「戴安娜」有點傻眼了，難道霍夫曼落到了軍統特工的手裏？「戴安娜」暗暗下了決心，霍夫曼要是真的落到了軍統特工的手裏，他就要不顧一切的深入軍統老巢，把霍夫曼搶回來。幸好「蘇合力」告訴「戴安娜」，李承鎬在突圍時被小日本鬼子保安局的特工擊斃。軍統特工帶着霍夫曼撤到安全地帶之後，又被霍夫曼逃脫了。「戴安娜」聽到這裏，這才鬆了口氣。

「蘇合力」還告訴「戴安娜」，那個假「霍夫曼」，也就是警察廳特務科的「白俄」特務波戈洛夫斯基斯塔謝耶維奇伊凡諾夫警尉已經被小日本鬼子保安局的特工誤以為是真「霍夫曼」而誤殺，不會再對「戴安娜」構成什麼威脅了。

「蘇合力」對「戴安娜」不客氣一定是代表瓦西里的，只是不知道深淺態度生硬而已。瓦西里上次和「戴安娜」接頭時，就曾鄭重的警告「戴安娜」，在軍統的大叛徒餘震鐸蠱惑下，小日本鬼子的保安局和憲兵隊、警察局已經開始懷疑他的身份了，正在展開調查。「戴安娜」在歐洲和本國的情況調查起來需要時間，等調查清楚了，「戴安娜」恐怕早就回國述職了。「戴安娜」在哈爾濱除了綁架武田德重，基本處於休眠狀態，讓小日本鬼子反諜機構懷疑的致命破綻至今尚未發現。再加上有小日本鬼子關東軍司令吉田壽造大將給「戴安娜」當擋箭牌，就算是餘震鐸調查起來也會畏首畏尾，處處掣肘。但是，「戴安娜」眼目前兒正處於小日本鬼子反諜機構的懷疑中，只宜「休眠」，實在不宜有什麼活動。

尤其是瓦西里察覺「戴安娜」想刺殺餘震鐸時，被嚇了一跳，急忙阻止「戴安娜」的這種膽大妄為的想法。勸阻「戴安娜」，強調「戴安娜」的任務是獲取情報，不是殺人。很多時候，獲取情報是不需要殺人的！瓦西里勸說「戴安娜」，別說殺得了殺不了餘震鐸，就算是殺了餘震鐸，不是還是告訴小日本鬼子的反諜機關，「戴安娜」沒有問題也有問題了。為了打消「戴安娜」想刺殺餘震鐸的念頭，瓦西里甚至色厲內荏的搬出了「GRU」的菲利柯洛夫部長和組織紀律來嚇唬「戴安娜」。很顯然，瓦西里的話「戴安娜」根本就沒聽進去。「戴安娜」是什麼人呀？就像是「連翹」戲謔解耀先一樣，是「天殺星」下凡，戾氣太重。「戴安娜」需要按照他自己一貫的行事風格去處理餘震鐸這件事。就像解耀先說過的那樣：「哼……從天堂到地獄，老子只是路過人間！……」

「戴安娜」本想臭罵「蘇合力」一頓，出一出他這次在住友商事會社哈爾濱分社大樓內遭受挫敗的惡氣，起碼也要惡毒的對「蘇合力」反唇相譏，讓「蘇合力」知道他「戴安娜」不是誰想呲噠一頓就呲噠一頓。可是，「戴安娜」一想起來瓦西里警告他的話又氣餒了。

「皮褲套棉褲必定有緣故，不是皮褲沒毛就是棉褲太薄。」「戴安娜」忽然又想起來那句中國俗語，他心中又罵了一句：「按瓦西里說的，老子還在哈爾濱嘚瑟什麼？不是沒用了嗎？老子到底是什麼？是皮褲還是棉褲？老子是沒毛還是太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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