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定遠何鬚生入關(三)

第二十七章 定遠何鬚生入關(三)

過小年了,北方有貼春聯的習俗,很多工友又找上門來,求解耀先幫忙寫春聯。解耀先自己都感到奇怪,自己是什麼時候練成了書法的?那楷書神似唐初四大書家之一歐陽詢的《九成宮醴泉銘》,行書與歐陽詢的《張翰帖》放在一起,簡直難辨真偽。

打發走左一波兒右一波兒來求他寫春聯的工友,解耀先這一閑下來,彷彿缺少了點什麼,又開始感覺到鬱悶了。自己來哈爾濱已經五六天了,這五六天裏發生了很多事情,他自己來哈爾濱的核心任務也基本清楚了。可惜,至今為止,他仍然徘徊在任務的大門之外,一點頭緒都沒有。「白狐」也好,「連翹」也罷,至今都沒有提供什麼有價值的線索。也許是和他們不清楚自己來哈爾濱的任務詳情有關係,也許是確實無處着手。那個什麼國際間諜奧古斯特馮霍夫曼這個癟犢子當真屬土行孫的咋的,來到哈爾濱就土遁了?尤其是和他一塊兒堆兒來的,他的結義二哥軍統中校「活二閻王」餘震鐸餘二哥,讓人家給活逮去了,到現在也不知道生死,想不出轍來救出來,真是磕磣死了!諾門坎一戰,小日本鬼子大敗,這是結果,後來的地球人都知道。可是過程呢?圍繞整個諾門坎戰役的「暗戰」呢?他真有點後悔了,後悔叫戰智湛在哈爾濱讀大學那前兒沒好好研究研究諾門坎戰役的「暗戰」。

要剁肉餡兒了,周老太太見解耀先悶悶不樂,不好問長官什麼原因,就說什麼也不讓解耀先插手,解耀先只要在旁邊陪着她嘮嗑就行了。解耀先不好硬搶,他撓了撓頭,只好順其自然了。只見周老太太雙手各持一把菜刀,左手起,右手落,上下翻飛,「咚咚咚」的在案板上快速地上上下下地剁著「梅花肉」,並不斷地將下面的「梅花肉」翻到上面。解耀先知道這樣才能使肉餡剁的又細又均勻,而且還要橫著剁好后再豎着剁,這樣肉就會剁的又碎又勻了。

解耀先心中暗想道:「乖乖隆嘚咚,豬油炒大蔥!自己雖然練過『梁氏刀法』,但是像周老太太這樣剁肉,水平卻是遠遠的不如。不知道周老太太這是啥刀法?……」

周老太太哪裏知道自己眼目前兒這個兒子的思路跳躍性極強,竟然想到了自己剁肉餡會是什麼刀法。伴隨着「咚咚咚咚」連綿不斷節奏感十足的剁肉聲,周老太太邊剁肉餡,邊和解耀先閑嘮嗑:「兒呀,你夜兒個在夜校教書,為娘的也去聽了聽。呵呵……」

解耀先雙手捧著腮幫子,微笑着看了一眼周老太太,心不在焉的說道:「娘……瞅您!您來夜校鳥悄兒的,也不告訴俺,整的俺像傻子似的啥都不知道!……」

拌餃子餡可是個技術活兒,周老太太把肉餡兒剁好了放入盆中,放入點熱水,解耀先心中不由得有些遺憾:這熱水要是換成高湯就更沒治了!

周老太太邊用筷子順時針猛攪肉餡兒,邊十分自豪的說道:「兒呀,告訴你幹啥?再影響了我兒給工友們講課!呵呵……我兒講的真好!我兒講的那是啥來着?哦……是『定遠何需生入關。』唉呀媽呀……為娘的都沒聽夠!……」

解耀先的思維一下子被周老太太帶回到昨天在「工人夜校」的課堂上。解耀先講了一段《道德真經》之後,順嘴吟起了唐朝李益的《塞下曲》:「伏波唯願裹屍還,定遠何需生入關。莫遣只輪迴海窟,仍留一箭在天山。」

「工人夜校」內鴉雀無聲,索三兒忽然說道:「先生,你才剛說的這段順口溜聽着比老子的《道德經》提氣!呵呵……先生能不能給我們講一講你說的這段順口溜是啥意思呀?……」

解耀先笑了笑說道:「俺說的不是順口溜,而是一千多年前唐朝的大詩人李益所作的一首七言絕句,也就是一首詩。七言絕句是咱們漢族傳統詩歌的一種體裁,簡稱『七絕』,屬於近體詩範疇。這種近體詩全詩四句,每句七言,在押韻、粘對等方面有嚴格的格律要求……」

解耀先說到這裏,索三兒又打斷了他的話說道:「我說先生,你講的這些『七絕』、『八絕』的,就是再講上個十年八年的,我們也聽不懂呀!一千多年前?一千多年前的那個啥『益』就得是老祖宗了。先生還是給我們講一講那個啥『益』的老祖宗說的是啥故事吧!……」

工友們確實不耐聽解耀先像老夫子一樣講什麼詩詞歌賦。要是講下去,大傢伙非得都睡著了不可。但是,聽人講故事還是蠻有興趣的。於是,工友們附和著索三兒請解耀先講故事。

解耀先笑了笑說道:「中!中!中!……俺尊重各位工友叔叔伯伯的意見!呵呵……這位唐朝的大詩人叫做李益。這首詩中,頭二句講的是二千多年前東漢兩個大將馬援和班超的故事。最後一句『仍留一箭定天山』中的『一箭定天山』,講的是唐朝薛仁貴西征突厥的故事。……」

「先生,《薛仁貴徵西》我聽過評書!……」那老七突然打斷解耀先的話嚷道。

「那老七,你臭嘚瑟啥呀!閉上你的臭烏鴉嘴,聽先生講故事!……」一個工友申飭道。

在工友們的鬨笑聲中,那老七不敢再吱聲。解耀先寬厚的笑了笑,說道:「李治當唐朝的皇帝前兒稱為『唐高宗』,薛仁貴領兵在天山迎擊九姓突厥十餘萬軍隊,連射三箭射死了突厥派來挑戰的三個大將。突厥大軍的其他人都嚇破了膽,紛紛滾下馬來祈求投降。薛仁貴率兵乘勝前進,凱旋時,軍中歌唱道『將軍三箭定天山,戰士長歌入漢關。』……」

聽周老太太提起了自己在「工人夜校」講過的唐朝李益的這首《塞下曲》,解耀先笑了笑說道:「娘的記性真好!呵呵……李益的『定遠何鬚生入關』這句詩說的是東漢班超的故事。班超投筆從戎,平定西域一些少數民族貴族統治者的叛亂,封定遠侯,在西域住了三十一年。後來歲數大了,就上書皇帝,請求調回。『伏波唯願裹屍還,定遠何需生入關』這兩句詩說的是:為保家衛國,邊塞將士應長期駐守邊疆,寧願戰死疆場,無須活着回到玉門關。……」

周老太太聽得悠然神往,不由自主的停止了攪動肉餡兒,十分嚮往的說道:「為保家衛國,寧願戰死疆場,不用活着回到玉門關?玉門關是哪旮沓為娘的不知道,依著為娘,為保家衛國,寧願戰死疆場,不用活着進山海關!唉……娘老了,不能上陣殺敵,保家衛國了!……」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富士山之雪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軍事歷史 富士山之雪
上一章下一章

第二十七章 定遠何鬚生入關(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