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社會整體複雜度

「最喪心病狂的算力優化方法？」

蕭煌這個前樂園設計師，在陸洋看來就夠喪心病狂的了，能被他稱為喪心病狂的算力優化方法，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不簡單。

蕭煌隨口「嗯」了一聲，直接就給出了答案：「那就是降低社會整體複雜度。」

「社會整體複雜度？」

「我剛才說的幾種優化，都是物理層面的優化，而這個虛擬現實空間最主要的算力負擔，可能還要數這幾千萬高級虛擬人格。如果想要壓制大量高級虛擬人格的算力消耗，就只能通過降低這個社會的整體複雜度的方式，抑制每一個社會成員的思維活躍度。」

這個方法聽起來怎麼有點耳熟？

這不就是地球上的傳銷組織經常做的事嗎？

陸洋用不確定的語氣問道：「你是說……群體性洗腦嗎？」

「群體性洗腦？這個說法不算準確，但嚴格說起來倒也沒大錯。」蕭煌給出了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這主要看你如何定義洗腦了。我這幾天大致了解了一下你們地球的歷史，你們地球文明這幾千年時間中，也出現了很多降低社會整體複雜度的存在。但似乎你們並沒有將其定義為洗腦。」

「比如呢？」

「比如宗教，比如意識形態……」

陸洋剛想反駁，但最終只是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反駁的話來。蕭煌這話，乍一聽非常驚世駭俗，但細細想來竟然出奇得有道理。

看到陸洋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蕭煌忍不住笑了起來：「看來你也想明白了。洗腦的定義實際上非常模糊，我將虛假的記憶和情感複製粘貼到修真者大腦皮層中是洗腦，宗教和意識形態又何嘗不是呢？」

「……」

「宗教，不過是利用人類這種生物的社會性本能，人為形成一種社會性認知，然後反向灌輸到每一個社會個體中去，隨着信仰宗教的個體越來越多，這種社會性認知就會自我強化，並且以更快速度蔓延到其他個體，就像是病毒擴散一樣，呈現指數級增強。而這種社會性認知，會極大的壓抑個體思維的活躍度，從而降低整個社會的複雜度。如果這個社會是在虛擬現實世界中形成的，那麼這個虛擬現實世界的算力消耗就會顯著降低。」

蕭煌的前身樂園設計師，作為一個專門觀察和總結人性的人工智能，對於人類社會的理解非常獨到。

陸洋不由得想起了地球上的非法傳銷，它們也是通過形成一種虛假的共同認知，並在一個「小社會」中不斷自我強化，最終讓每一個成員深陷泥潭不能自拔。

那麼宗教、洗腦和傳銷之間的分界線究竟在哪裏呢？

陸洋一時間還真說不清楚。

在地球歷史上，基督教和儒教各自統治了歐洲人和東方人的思想長達上千年之久，確實也極大抑制了社會思潮的創新和活躍程度。

而古代社會邁向近代社會的轉折點——也就是歐洲文藝復興運動，正是強調個人意識的重要性。即使早期文藝復興藝術家都是宗教相關人士、甚至羅馬教宗親自資助的，但他們從事的工作卻並不是真正的宗教創作，而是通過宗教題材展示自己的感情和思想。

可以說正是個人意識的覺醒，帶來了思想上的繁榮。

陸洋不禁聯想起今天看到的那些麻木的灰袍人，還有那些偽科學科普書籍：「看起來，這個世界的統治者，似乎正是用極端的洗腦方法來統治這個世界的。那些整齊劃一的普通人，看起來的確很像被傳銷組織洗腦的受害者。」

蕭煌也贊同道：「沒錯，包括那些一模一樣的建築，一模一樣的衣服，一模一樣的大門，很有可能都是故意為之。這種整齊劃一的表現形式，天生就會產生一種心理暗示，讓人的內心中不由自主產生一種儀式感。而儀式感，正是宗教的一種重要表現形式。要是這個虛擬現實社會已經做到了這個地步，甚至更加誇張的話，說不定真有可能支撐起2000萬個高級虛擬人格的算力消耗。」

蕭煌講到這裏，陸洋感覺這個世界的迷霧已經撥開了一小部分，之前看到的重重奇怪現象也暫時有了一個合理解釋。

然而蕭煌自己卻顯得有些迷惑：「可是這樣做沒有道理啊……」

「什麼沒有道理？」

「與其製作2000萬個高級虛擬人格，然後再通過這種類似洗腦的方式降低這些虛擬人格的思維活躍度，還不如一開始就把這些虛擬人格的智能水平大幅降低來的方便。說實話，像這種降低虛擬現實社會整體複雜度的社會學實驗，哪怕是在銀河聯邦也不多見。要不是我為了經營修真樂園，恰好做過此類研究，恐怕現在也跟你們一樣摸不到頭腦…」

陸洋這時倒是想開了：「我們連這個銀河網絡的來歷和目的都沒搞清楚，現在進行這些猜測也不過是管中窺豹、盲人摸象而已。再者說，這些真相對於如何脫困這一問題，似乎並沒有什麼太大幫助吧。」

之前一直沒吭聲的雪風這時提出了一個想法：「蕭煌，既然你說這個虛擬現實世界最大的問題是算力不足。那要是我們通過某些手段，主動加大這個世界的算力消耗，讓它超負荷運轉，會不會能給我們一些可乘之機？」

蕭煌下意識地咬着大拇指沉吟道：「好想法，這也是一種方法。我們之所以被困在這裏，就是因為晨曦的訪問被本地網絡管理員拒絕了。如果這個虛擬世界出現嚴重的算力過載，很有可能就會使得本地網絡管理員無法及時攔截晨曦的訪問。只是有一個問題……」

雪風連忙問道：「有什麼問題？」

「這個過載的程度很難把握。」蕭煌停頓了片刻，似乎是在思考如何正確表達自己的意思：「因為這個銀河網絡究竟會如何處理算力過載，目前我們還不清楚。算力過載範圍過小，可能只會導致這個世界出現局部性bug，不會影響系統的整體運行；算力過載範圍過大，有可能讓整個世界直接死機，這也會對我們三人造成致命風險。因此，應該通過什麼方式讓這個世界算力過載，目前還很難說。我覺得，咱們還是應該先和這個世界的網絡管理員接觸一下比較穩妥……」

看蕭煌一副舉棋不定的樣子，最後還是陸洋拍板道：「我覺得現在的主要問題還是情報不足，應該把重點先放在儘可能收集這個世界的請報上。」

雪風則顯得有些擔憂：「這個世界太過奇怪，我怕我們幾個人貿然在外邊行動會出危險。像剛剛發生的那個劫法場事件，我們差點就暴露了。」

正當陸洋思考應該如何不露行跡地打探情報時，任意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