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野人（上）

和高山部落不太一樣，野人首領雖然年邁殘疾，但是在野人部落里卻相當有威望。當他自知無法對抗這位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天神」后，整個野人部落也就對天神的隊伍門戶大開。

野人並不是一個部落的名字，在已知世界裏，野人們大大小小的聚居點足有上百個之多。

小的野人部落一般只能託身於山洞、密林乃至地洞之中。尤其是那些只有一個家庭大小、總共不過七八個人的小族群，過的比起夜鬼也好不了太多，任何一陣大風雪都有可能讓他們倉皇流浪，最終無聲無息地湮滅在永夜中。

而大的野人部落則常常能夠憑藉人數優勢，長期佔據有利地形，不斷地接納外來野人，直至物資短缺后，又分裂出一個個新的小部落，讓永夜世界的野人總數，始終處在一個動態平衡的過程中。

陸洋抵達的這個野人部落是高山部落所知道的最大的野人部落，據說有近400口人，也是野人部落中相對開化的一支，甚至連部落首領，都是六個永夜之前從高山部落中流放下來的族人。

明面上已經臣服於「天神」的部落首領一邊在前帶路，一邊做着講解，陸洋也通過他絮絮叨叨的介紹，得知他也有一個典型的土著名字，叫做「晨星」。

當他說出自己名字的時候，之前一直跟在陸洋身邊默默充當背景板的雪風，卻突然驚呼出聲。

這位叫晨星的老者之前也沒注意到雪風這個瘦小姑娘，按照他的審美，落霜這種敦實強壯、孔武有力的女人才是不折不扣的大美女，有這種大美女走在身邊，外加上旁邊還站着一個身穿五色華服、更加奪人眼球的天神，誰會關心旁邊一個又瘦又小的、毫不起眼的小火柴棍呢？

尤其是雪風和其它土著一樣，外邊套了一件防刺服，把她身上本來很顯眼的水手服全部遮蓋起來，這就讓她更加不起眼了。

聽到雪風的驚呼聲，晨星也注意到雪風一瘸一拐的走路方式，他不由得腳步一頓，疑惑道：「你是不是叫雪風？」

「對！就是我！我就是雪風啊！您真的是晨星伯伯！我聽父親時常提起您，他說您才是上一任薩滿欽定的繼承人，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在六個永夜之前您被流放到了山下。我以為您早就……早就…….」

「哈哈，原來你真的是雪風！我最後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才這麼大。」年邁的首領用雙手比了一個大概半米多長的長度：「你的哥哥們怎麼樣了？雖然我弟弟的子嗣不少，我記得你這代薩滿後人里，只有你一個和我一樣遭受了天……詛咒。」

突然想到目前就有一個活生生的天神站在雪風旁邊，晨星趕緊把「天神的詛咒」幾個字咽了下去。

不過晨星的話，卻讓陸洋明白了雪風左腳殘疾的真實原因，原來雪風的左腳不是普通的外傷殘疾或者先天疾病，而是一種家族遺傳病！

就是不知道為什麼，科技水平宇宙無敵的古代銀河聯邦人，居然會有遺傳病這樣低級的缺陷。

「您可能還不知道，我的幾個哥哥全都死在了前幾次永夜中。」聽到晨星提起自己早已逝去的哥哥，雪風的情緒也瞬間低落下來。

晨星聽到這個消息倒是沒有什麼劇烈的情感波動，只是淡淡嘆息一句，「永夜之下，死亡也是一種常態，我在在這個野人部落里看到的簡直太多太多。其實這又何嘗不是一種解脫，野人的生活殘酷到什麼程度，可不是你們這些山上人所能想像的。」

似乎不想在悲傷的話題上牽扯太久，雪風趕緊拋出了藏在心裏很多年的疑惑：

「您既然是薩滿的繼承人，為什麼六個永夜前會被流放?父親從來沒有跟我說過其中的原因。還有，您下山之後，又是怎麼當上野人部落的首領的？」

真是個懂事的好信徒！

陸洋心裏忍不住給雪風比了個大拇指。

作為永夜世界唯一「天神」，哪怕他對這些歷史再感興趣，也不好直接開口詢問這些凡人八卦。

「六個永夜之前，上一任王為了救援先祖大廳被夜鬼圍困的族人，死在了戰鬥中，這件事你知道嗎？」

雪風點了點頭，晨星便繼續補充道：「那你知道，為什麼我弟弟還有你們這些族人，在夜鬼來襲之後沒能及時趕到聖地和先王匯合嗎？」

旁邊一直沒有說話的雷霆這時開口了：「是因為你拖了大家的後腿！那是我加入天神護衛之後的第一場戰鬥，印象非常深刻！」

晨星並沒有生氣，反而點點頭道：「沒錯！就因為我這個殘廢，高山部落卻犧牲了一位至高王。以這一任王的性格，怎麼可能還允許我這種殘廢繼承部落薩滿的名，用一個更加尊貴的身份拖大家後腿？我沒有任何貶低王的意思，就是陳述一個事實。你說是不是，雷霆？」

「王也是為了部落的未來。」作為王的鐵桿支持者和重點培養的接班人，雷霆不敢說王的壞話，只得瓮聲瓮氣的回答道。

「至於我為什麼當上這裏首領。很簡單，這個部落本來就是已知世界最大的、也是和『山上人』關係最為密切的野人部落。這個部落的首領之位，長期以來都是從近期被流放的『山上人』中選舉出來的。我作為最近一個千年被流放下來的、威望最高的族人，從一群高山棄民手中，繼承了部落首領的位置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只不過我很幸運，已經在這裏生存了連續六個永夜，應該是這個部落在位時間最長的首領了。」

緊接着，晨星又低頭向陸洋請罪道：「盜火之神，請原諒我之前對您的無意冒犯。但是野人部落能在永夜中生存下去，全都是靠這麼多年形成的『規矩』，如果我作為部落首領，都不主動維護這些『規矩』，那這個最大的野人部落，恐怕很快就會分崩離析。」

陸洋心裏隱隱感覺到，經歷了波折的命運后，這個他在永夜世界見過的最老的老人，恐怕和山上的那個王一樣，並不一定對他這個天神有什麼堅定的信仰。

但是和王最早表現出的那種明顯戒備不同，這個老人聽說他就是傳說中的天神后，並沒有任何反駁，彷彿直接就接受了這個事實，頗有點「管你黑天神還是白天神，只要我們對付不了，你說自己是什麼天神，我就當你是什麼天神！」的感覺。

根據晨星的講述，陸洋也知道了為什麼野人部落為什麼會有這些規矩，以及那些前來尋求庇護狩獵小隊現在在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