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小鎮酒館

看到一位身材出眾的女性向自己走來，陸洋不禁眼睛一亮：

這美女身材還真不錯！

來人棕褐色頭髮，身高有1米7出頭，這是地球人普遍認為的完美女性身高。而且身材非常勻稱，行走姿態迅捷有力，顯然是經過一定的鍛練，並沒有其他當地人那種瘦瘦高高的病態身形。

不像雪風是一副純正的東方女孩長相，這位女子的臉蛋混合了東西方的特點，較深邃的五官、秀氣的臉型再加上前凸后翹的身材，形成一種特別的美感，讓見慣了人造美女的現代人陸洋，都不由得在心裏為她點了個贊。

從穿着看，她衣服的顏色同樣樸素，沒有印染的痕迹，製作也不夠精細，但勝在剪裁合理，搭配得當，整體上很是乾淨得體。特別是她還披了一件素色大斗篷作為外套，腰間還掛着一把佩劍，一路走來，頗有點英姿颯爽的巾幗英雄氣質。

這是陸洋看到的第一個攜帶武器的當地人。

康涅莉婭走到二人跟前，右腳後撤、微微躬身，行了一個標準的北方貴族禮儀：「歡迎來到極北鎮，這裏是梅多克伯爵下轄的農奴小鎮，不知兩位大人到此有何貴幹？」

她頓了頓，顯然是在等待對方指示，卻沒有收到意料之中的回應。

等待了許久，眼前的男性貴族臉上依然掛着一副不知所謂的假笑，而另一位女性貴族，在聽到她的問話后，甚至直接退回到了男性貴族的側後方，用非常警惕的眼神看着她。

對方這個反應，讓她感到有些恐慌。

然而她仔細回想了一下自己剛剛的行為舉止，實在找不出有什麼冒犯之處。

事實上，陸洋此時正在心中詢問晨曦的翻譯進度。

「當前語言破譯進度34%，已達翻譯啟動最基本條件，強行使用可能導致語義不清。」

「實在等不了了，直接強行翻譯吧！」

陸洋不想這麼一直尷尬下去。

好歹晨曦也破譯了34%的當地語言了，就算只能聽懂一個詞，也比現在什麼都不知道強。

於是，康涅莉婭的話在他耳邊變成了：「歡迎……這裏……小鎮……貴族……」

這個女人是這個小鎮的貴族？

陸洋指了指康涅莉婭，通過晨曦的同聲傳譯，嘴裏蹦出了一個詞：「貴族？」

康涅莉婭聽到陸洋的問話，頓時漲紅了臉：「我……我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貴族，我祖上是神聖帝國開國六英雄之一的『破曉之劍』，但我現在還沒有進入貴族領生活的資格。」

而這邊陸洋聽到的是：「我……祖上…..帝國……開國英雄……貴族……」

雖然不知道她具體開的是哪個國，他還是一邊微笑點頭，一邊重複著「帝國開國英雄」幾個字，試圖讚美一下面前這位開國英雄的後裔。

不知道為什麼，面前這個身材火辣的女人，在聽到自己的恭維之後，露出了極為受寵若驚的表情。不過還好，她總算沒有像之前那些人一樣直接跪下。

這讓陸洋信心大振，感覺自己開了一個好頭。

於是他用手比劃了個走的手勢，然後嘴裏又擠出了幾個他剛剛才聽懂的單詞：「我，這裏，小鎮，資格？」

康涅莉婭這會也懵了，眼前這倆人，到底是哪裏來的外國貴族？

明明操著一口本地口音，但卻連帝國通用語好像都說不利索。

就算是不會寫字的賤民，也不至於不會說話啊！

康涅莉婭又忍不住瞄了眼另一個明顯更加尊貴的女性貴族，卻發現她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要說話的意思。這讓她頗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於是只能硬著頭皮邀請道：

「如果二位不介意，要不要來小鎮的酒館吃一頓飯？」

「吃飯」這詞陸洋總算聽懂了，立刻激動的點起頭來。

這下總算感覺遇到正常人了！

與之前的尷尬情況比起來，這已經算是突破性進展！

感受到身旁陸洋突然高漲的情緒，一直在警惕觀察的雪風，表情也慢慢放鬆了下來。

二人的表現又讓康涅莉婭一陣疑惑：

這倆奇怪的貴族一輩子都沒吃過飯嗎？

怎麼被請去農奴的小酒館吃個飯都能這麼高興？

難不成他們以為這裏的小酒館是皇家筵席？

抱着滿肚子的疑問，康涅莉婭一邊為二人領路，一邊介紹起了這個小鎮的風土人情。

康涅莉婭從小就不擅長拍人馬屁，每次她想去跟首席騎士老爺說兩句好話套套近乎，總會因為不小心提及他的痛腳，惹得他氣急敗壞，而其他騎士，也都對她這個高級賤民愛搭不理的。

但這次，她卻驚訝的發現，哪怕這兩個大貴族好像並沒有聽懂她在說什麼，卻也依然微笑着對她不停點頭，就好像她一直在說什麼至理名言一樣。

自己的演講水平，什麼時候已經提高到這種程度了？

居然已經能輕輕鬆鬆，把兩位陌生的大貴族講得喜笑顏開！

殊不知，令陸洋由衷感到欣慰的，正是她沒話找話的尬聊行為，這為晨曦破譯本地語言，提供了源源不斷的素材。

小鎮不大，很快一行三人就一起來到了康涅莉婭剛剛離開的小酒館，只這麼一小會，得到大貴族鼓勵的康涅莉婭，已經說話說得有點口乾舌燥了。

正當她準備為兩位大貴族開門時，卻發現酒館破舊的大門，剛剛已經被賤民們徹底撞爛了。這讓康涅莉婭不禁有些尷尬，生怕兩個貴族看到這裏簡陋的環境后，會大發雷霆。

但一轉頭，卻看到那個男性貴族，臉上依然掛着滿意的微笑。

原來真正大貴族都是這麼平易近人的嗎？

一輩子沒見過比梅多克伯爵更大貴族的康涅莉婭，在心裏由衷地讚歎。

正在擦杯子的酒館老闆，一抬頭看到康涅莉婭親自領着兩個大貴族走進來，整個人都僵住了，手上的木杯失手滑落在地。他臉上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顫顫巍巍道：「各位大人要點什麼？」

康涅莉婭裝作沒有看出酒館老闆的失態，轉頭向陸洋二人請示了起來。

陸洋猜到這大概是點菜的意思，就對着她做了個請的手勢。

肢體語言確實好使，康涅莉亞很順利地「讀懂」了陸洋的意思，說道：「來點麵包，記得把麩皮給篩掉，然後再上兩杯水果酒，要今年的！」

說完，還狠狠瞪了酒館老闆一眼。

神聖帝國的貴族是從來不喝麥芽酒的，他們只喝當年的水果酒。

神聖帝國的水果酒釀造和儲存技術並不發達，並沒有發明出先進的瓶裝技術和軟木塞，這使得長期保存水果酒幾乎就是天方夜譚。

因此，當年新釀出來的水果酒堪稱天價，之後每多存放一年，水果酒的價格就會大幅貶值一次。如果存放時間過久，水果酒甚至會徹底變酸掉渣，這時候水果酒里的乙醇，差不多都全部被氧化成醋酸了，味道和老陳醋差不多，根本無法入口

對於賤民來說，水果酒是絕對的奢侈品，即便是存放多年的殘次品，也不是賤民能負擔得起的。

實際上，如果不是騎士老爺們每年巡視小鎮時都要在酒館休息一陣，這個賤民酒館里根本不可能有水果酒存貨。

但是今年的水果酒？

那玩意連騎士老爺都喝不起！

康涅莉婭刻意強調要今年的水果酒，也不過是想做一下表面功夫而已。

要是二位大貴族真不滿意了，她也只能把黑鍋直接扣在可憐的酒館老闆頭上，讓他來做替罪羊了。

至於篩掉麵包的麩皮，康涅莉婭同樣也只是隨口說說。

神聖帝國賤民吃的黑麵包，一般是用當地小麥糊糊（麵粉這種高級貨不是賤民用得起的）混雜大量的麩皮烤制而成，這種做法已經算是頂級精品黑麵包了。

更有一些偷工減料的黑心麵包師，經常故意在黑麵包中摻加木屑、野草屑、泥土甚至石子之類的雜物，讓人吃個麵包還能吃出純天然礦物質。

這放現代地球上根本就是妥妥的蓄意謀殺啊！

這種黑麵包的天下聞名之處，就是在於賤民們暴動的時候，經常可以拿它當反抗貴族老爺暴政的武器使用，可想而知，其硬度究竟多麼讓人滿意。

白麵包和黑麵包之間最大的區別，就在於它在製作時需要耗費很多時間和努力去篩除麩皮。兩者完全可以用同一袋麵粉烤出來，區別只在於人工。

神聖帝國大小貴族和騎士們平時吃的麵包，其實都是介於白麵包和黑麵包之間的。

實力最強的大貴族可以養幾個僕人，從早到晚專門篩麵粉，一個人累了就輪班上。而梅多克伯爵只能算是中等貴族家庭，為了減輕的工作量，避免浪費同樣能充饑的麩皮，同時避免把僕人累倒以致無人可用，只好把篩麵粉的次數減少一些，至於最後烤出來的麵包恐怕既不能說是黑的、也不能說是白的，只能其稱為薛定諤的麵包。

在這個賤民小酒館里，如果有人妄想酒館老闆給你篩麩皮，那一定會被嘲笑是餓暈了頭。黑心老闆不僅不會篩麩皮，要是不加錢的話，到手的麵包是默認添加草屑和木屑的。

不要以為加了木屑的麵包，是對賤民們的折磨。在普通的賤民眼裏，能吃上這種麵包的已經是人上人了，因為他們的飯碗裏大多數時候連麵包屑都沒有。

畢竟烤麵包要燒很多燃料，烘焙的工藝也很麻煩，在生產力落後的社會中，任何需要額外勞動工序的食物，都是妥妥的奢侈品。

這個低重力世界更可悲的一點，就是地球古代的主力磨面神器——水力磨坊，在這個世界的功效大打折扣，畢竟在這樣一個世界裏，水的重力勢能只有地球的0.39^2=0.1521倍。同等條件下不到六分之一的重力勢能，基本可以宣告這種玩意的早期版本沒有任何實用價值了。

尤其大多數賤民的勞役相當繁重，根本沒有時間對食物進行深加工，平時乾脆直接拿一些粗加工的小麥顆粒放到碗裏，加點熱水調成麥糊來填飽肚子。

如果條件實在不行，他們甚至會拔一些外星野草之類的奇怪玩意，統統都倒進鍋子裏和麥糊一起燉煮，最後形成一種帶有明顯土腥味的糊狀物，恐怕很難說比地球上農村的豬食要好上多少。

從此也可以看出，康涅莉婭作為一個高級賤民，平時居然可以吃得起沒有木屑的烤麵包，確實算是摸到「准貴族」的門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