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雪風的人生觀教育

並沒有搭理這個臉色陰晴不定的小吏，康涅莉婭一副小人得志、揚眉吐氣的樣子，帶着陸洋二人走進了小鎮之中。

和極北小鎮那個簡單的定居點不一樣，這個人口多了幾倍的，圍繞着梅多克城堡的聚居地已經有了點「中世紀小鎮」的味道了。雖然賤民們的房屋和那個小鎮相比，並沒有好到那裏去，但至少人口密度要高出不少，這讓陸洋有一種彷彿穿越回古代歐洲的奇妙感覺。

剛進門，三人就看到了許多賤民，都聚集在了一個將近兩米高的高台旁邊。

高台上，有一個身着輕質鎖子背心甲、披着布袍子、帶着半覆式頭盔的大鬍子武士，正向圍觀的群眾們宣佈着什麼。

這個人，也是陸洋見到的第一個身穿鐵甲的當地人。

大鬍子武士的旁邊，還跪着一個雙手反綁的瘦高個賤民，一副萬念俱灰的沮喪模樣。

感受到陸洋和雪風詢問的目光，康涅莉婭主動跟這兩個似乎沒見過什麼世面的貴族解釋道：

「根據北風之國頒佈的《森林法》，森林的所有權是屬於當地貴族的，任何木頭都要從當地貴族手中購買，這個賤民，應該是去偷偷去旁邊的那個小樹林里砍樹枝，從樹林出來的時候被門衛發現了。旁邊那個騎士老爺，正在向大家宣判這個賤民死刑！」

真是萬惡的封建社會啊！

不過陸洋轉念一想，既然這個國家的《森林法》這麼嚴厲，那平時應該沒有多少人，敢去旁邊的小樹林里閑逛。

他把車停在那裏，還真是歪打正著了！

雪風聽到這些話，似乎產生了很多疑惑。

通過晨曦，她向陸洋私下詢問道：「這個世界的凡人太瘋狂了，為什麼撿樹枝都會被別人處死？為什麼大家好像都不在意普通人的死活？我在這個世界見到的所有人，似乎都在以欺壓其它人為樂。」

陸洋同樣在心中答道：「這個世界就是強者為尊。在先祖高峰上，王不也一樣把弱者隨意拋棄嗎？哪怕不拋棄，那些弱者也永遠吃不上飽飯。」

出乎意料，雪風罕見的否定了陸洋的觀點：「這不一樣！王也是為了整個部族的延續才這麼做的，我雖然不喜歡這種做法，但我能理解王為什麼要這麼做。如果沒有天神降臨，那種情況下，王的做法就是延續部落的唯一方法！但這裏的人不一樣，他們這樣隨意處死其他人，就像是在開玩笑一樣，就是讓這些人毫無意義的死去！」

雪風的話讓陸洋大吃一驚。

雖然他早就知道雪風極其聰明，但習慣了她聽話小蘿莉的人設，突然聽到她這樣長篇大論講道理，還真讓他有點不適應。

看來這第一次異世界之行，確實讓她的三觀產生了不小動搖。

雪風提出的問題非常深刻，即使陸洋這樣能言善辯的人也不好回答。

斟酌了一下詞句，陸洋緩緩說道：「這就是人性使然吧。人的最低需要是生存，當所有人都面臨外部生存壓力威脅時，自然內部矛盾就大大減少。等到生存需求被滿足以後，人的更高層級需求，就是提升社會地位，在沒有外部壓力的情況下，所有人的目標，就都變成了要成為人上人……」

啊嚏！

一旁的康涅莉婭揉了揉鼻子，左顧右盼，不知道是誰在暗地裏編排自己。

「……而面對其他人，擁有生殺予奪的權力，就是社會階層更高的最直觀表現。」

雪風聽到陸洋的回答，仍然是一臉迷茫：「難道就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嗎？這個世界的環境這麼好，但是普通人的生活，甚至還不如先祖高峰上的族人，一定有什麼地方做錯了！」

陸洋也不知道如何為雪風解惑，只能安慰道：「社會的規則，是由客觀環境所決定的，絕非人力所能扭轉。歷史上，凡是想人為設計出一個『地上天國』的努力，都導致了更加悲慘的結果。作為社會中的一個普通人，我們能做的，就是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用我們認為最快樂的方式度過自己的一生！」

聽了陸洋的安慰，雪風眼睛又重新慢慢亮了起來：「天神，我明白了！我能做的，就是做好我認為最正確、我認為最快樂的事情！」

聽到雪風說的話，陸洋感覺她和之前不一樣了。

但是具體哪裏不太一樣，他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

陸洋和雪風的討論告一段落，台上的騎士老爺，也結束了他對那個賤民的一系列指控，並向大家宣佈死刑立刻執行！

台下圍觀的賤民對此毫不意外，似乎都在默默等著那殘忍一幕的到來，既有兔死狐悲的傷感，還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期待。

對於這些賤民死水一般的生活來說，看殺頭，也是一種難得的人生體驗。雖然並不是什麼快樂體驗吧，但至少比什麼都沒有強。

就在騎士老爺雙手抬起行刑專用的長柄砍刀，即將來個手起刀落的時候，台下突然竄起了一個身影，一躍就跳上了高台。

這個身影速度太過驚人，以至於騎士老爺根本沒來得及反應，就感覺一股巨力打在自己的右手腕之上。即使隔着皮質護腕，他也明顯覺得自己的小臂腫起來了。

在這種情況下，騎士老爺手中的長柄砍刀，自然也無法用單手握持住，被那個身影靈活的一把奪在了手中。

似乎是沖得太猛，那個身影在高台上也有點站立不穩。但在自己快要完全失去平衡之前，她又用砍刀的刀背反手一拍，堪堪擊中了騎士的皮質腿甲，將失去了武器的騎士老爺也同時絆倒在地。

……

卧槽！

剛結束和雪風通話的陸洋，轉頭往身邊一看，果然看到雪風原先站立的地方，就剩下了一個被扔下的、孤零零的激光炮，她的人影已經消失不見。

陸洋的第一反應就是，雪風的三觀不會被自己玩壞了吧！

要是把雪風洗腦成一個小聖母，這可還得了？

這時，腦海中雪風的聲音突然傳來：「天神，我現在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做一點我認為正確的、我認為快樂的事情，應該沒有問題吧！」

還沒等陸洋瘋狂吐槽她的胡鬧行為，雪風又緊接着補充道：

「既然這裏的凡人已經把我們當作了大貴族，那麼大貴族心情好，隨便救下一個平民也是完全合理的事情呀。在這個人與人關係畸形的世界裏，如果大貴族不肆意妄為，反而事事小心謹慎，才會引人懷疑吧。更何況，說不定我們可以通過這個契機，不浪費任何時間直接見到那位梅多克伯爵本人呢，我想，這也是我們這次到這裏來的目標吧。我在您身邊這麼久，最常聽您說的話就是『時間緊迫』，我能夠感覺到對於天神您來說，時間是最不能浪費的。」

這話說的可謂滴水不漏，讓剛想勸導雪風的陸洋，頓時啞口無言，嘴邊的「你不要太聖母，這樣做是在作死！」的勸說也生生咽了回去。

雪風確實不是突然頭腦一熱、聖母心爆棚，然後就直接莽上去的。

她在仔細思考了整件事可能導致的後果之後，在兼顧了陸洋目標的情況下，又順便做了讓自己感覺快樂的事。

想通了這一點的陸洋非常欣慰，有種我的妹妹突然長大了的奇妙感覺。他欣然一笑道：「確實是我有些謹慎過頭了。如果這就是讓你覺得快樂的事情，如果你已經想好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那就放手去做吧！」

這一刻陸洋也被雪風的情緒所感染，一種「乘物以游心」的洒然情懷湧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