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歷史與傳說的交匯

陸洋沒心情思考「第一次與外星文明的對話」在人類文明史中的重要意義。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扣著獵槍扳機的手心裏已經滿是汗水。

他不知道剛才的話符不符合自己的神設，有沒有犯什麼土著的忌諱，只是緊張的盯着離自己最近的人群，已經做好一有不對就再次開槍震懾，甚至直接跑路回地球的準備。

陸洋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外星土著們除了頭低得更低了之外，沒有人有任何異動，群魔亂舞一般的祈禱之聲也慢慢停了下來。

在眾人完全安靜下來之後，跪在最前邊的部落薩滿，開始緩緩講述起高山部落歷史，或者說是高山部落一代代薩滿口口相傳下來的、似是而非的、真實和傳說相結合的「歷史」。

這也正合陸洋的意思。

他也沒興趣了解高山部落的真實歷史，只是想用最簡潔的方式套一下薩滿的話，了解一下這個世界的基本情況，順便考察一下高山部落土著的認知水平

就算華國擺地攤算命的江湖騙子都知道，要想裝神弄鬼，第一步就是要知己知彼。

通過薩滿的講述，陸洋結合晨曦給出的這顆星球的相關補充知識，大概理解了這個世界的基本情況，還有當地土著的世界觀。

陸洋所在的這片大陸完全處於這顆星球的北溫帶，再加上這顆星球的公轉傾角過大，導致這片大陸並沒有普通的晝夜交替。只有持續200多個地球日的「永夜」和同樣持續200多個地球日的「永晝」循環往複，類似地球北極圈內的極夜和極晝。

高山部落把自己所處的世界叫做已知世界，將陸洋所在的這座山峰叫做先祖高峰。

這片大陸太過廣大，哪怕是高山部落歷史上最有膽識的冒險家，也沒能探索到大陸的邊界。

當地人只知道，先祖高峰南面是一片一望無際的大海，被稱作無盡之海；而北方的大片平原，在永夜時會變成一片雪原，而在永晝時則會變成大片沼澤，高山部落把北方的土地稱為野獸荒原。

所謂的已知世界，其實就是夾在野獸荒原和無盡之海中間的一小片低矮丘陵地區。

在這片低矮的丘陵之間拔地而起的先祖高峰，正是這片小小已知世界的最高點。

先祖高峰形狀有點類似小號的富士山，絕對高度並不高，坡度也很平緩，只是在周邊低矮丘陵的襯托下，才顯得格外高大。

和富士山類似，先祖高峰最頂部是一個平坦的平台，被高山部落稱為聖地。

高山部落的神器「日之石」，就被放置在聖地正中心一個高高堆起的石堆之上。這個名為「日之石」的大路燈，大概率和晨曦一樣，是6000多年前銀河人族的高科技遺物，每當永夜降臨，它就會在黑夜中發出耀眼的光芒。

日之石原本的用途已經沒人知道，但是現在，它已經是高山部落在永夜中賴以生存的光源。

陸洋之前已經和晨曦了解過部分銀河聯邦的歷史，知道這顆星球幾千年前曾經有銀河聯邦的探險隊抵達，他嚴重懷疑，高山部落一直信仰的天神，大概率就是他們自己6000多年前的祖先。

也就是說，這些土著人很有可能是當年的古代銀河聯邦探險者的後裔。

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地球和這個永夜星球，這兩個疑似古代銀河聯邦前殖民地的星球，僅僅過了幾千年，就都完全失去了對幾千年前那個極度輝煌文明的全部記憶。

在高山部落的傳說中，最早天神和人是共同生活在已知世界之上，凡人信仰神靈，神靈用神力庇護人類，這段天神和凡人共處的時期被稱為神約紀元。

後來突然有一天，天神們離開了已知世界前往天界，只有太陽神憐憫人類，留下了神器日之石。高山部落憑藉日之石，成為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從神約時代，一直傳承到今天的人類族群。

這些信息倒不出陸洋的意料，但真正驚到他的是剩下來的內容。

高山部落並不是世界上唯一的智慧族群，在先祖高峰之下還存在兩個智慧族群，一個叫做野人族群，另一個叫做夜鬼。根據薩滿的說法，這兩個族群都是黑暗紀元中新誕生的族群。

野人據說人類的一種，和高山部落的區別，僅在於這些野人在永夜中沒有日之石的庇護。

正是由於沒有日之石的庇護，他們難以形成穩定的部落度過永夜，因此野人的文明傳承，相比高山部落更加七零八落，甚至有部分野人，連基本的語言能力都失去了。

野人眾部落和高山部落的關係並不友好，但是由於夜鬼的存在，兩者表面上還是結成了一種鬆散的互助關係。

夜鬼的來歷則沒人說得清楚。

夜鬼和人類長得很像，但卻只會像野獸和喪屍一樣，使用抓撓和撕咬的方式攻擊，身體也不強壯。夜鬼在正常狀態下的戰鬥力很弱，手持武器的高山部落勇士，以一敵三也不會落入下風。

但夜鬼最可怕的，是他們在黑暗中視物的能力。

因此在黑暗環境中，哪怕是二十個部落勇士組成的狩獵隊伍被幾隻夜鬼纏上，如果準備不充分、或者時間拖得太久，都有可能有被夜鬼們各個擊破，甚至最終團滅。

土著們只知道夜鬼只在永夜中出現，永晝中則找不到他們的蹤跡。

幾千年來，夜鬼的數量有越來越多的趨勢。

黑暗紀元早期，夜鬼只是零星出現，並襲擊永夜中在外打獵的人類和野人，但是在六個永夜之前，夜鬼甚至趁著日之石熄滅的空隙，組成了規模成千上萬的大部隊，對先祖高峰發動了突襲。

高山部落上一任的王，就戰死在這場戰鬥中。最後要不是山下的狩獵隊，聯絡了野人部落前來救援，就連高山部落的日之石，都險些被夜鬼毀掉。

為了防範夜鬼，高山部落狩獵隊伍的活動範圍，已經被壓縮到先祖高峰周邊幾十公里之內。

但是這次永夜，情況又發生了進一步惡化。

大批夜鬼直接包圍了整座先祖高峰，高山部落派出去的狩獵隊，也幾乎全部有去無回。

現在的高山部落，除了日之石照耀下的一點點農作物之外，已經沒有任何糧食來源了，可以說已經彈盡糧絕，而夜鬼則隨時有可能再次襲擊先祖高峰。

陸洋本來以為，在來到這個世界，唬住了高山部落這幫強壯的野蠻人之後，這第一次外星之旅已經快要接近成功了。

這下可好，原來這幫土著自己都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

這個世界，居然還有「夜鬼」這麼不科學的玩意。

就是不知道土著們拿的是《冰與火之歌》的劇本、還是《生化危機》的劇本。

怪不得這些土著，這麼容易就相信了自己這位新晉「天神」的身份。

就算土著里有人不相信自己，看到自己表現出的種種神奇本領，估計也把自己當作最後一顆救命稻草了。

不過令他比較安心的是，這個部落除了那個叫日之石的超級大燈泡之外，已經沒有任何黑科技存在了，在其他方面，這個高山部落似乎比普通的新石器時代土著高明不了太多。而那些土著被稱作「神石」的不明金屬物體，也只是一些堅固且鋒銳的遠古高科技造物零件而已。

這在陸洋看來也很正常，人類的歷史已經證明了，少於5000人的人類族群是很難支撐起舊石器時代以上的科技水平的，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地球上的塔斯馬尼亞文明。

澳洲的塔斯馬尼亞土著，在歐洲殖民者到來之前大概擁有5000人左右的人口，他們曾經是生活在澳洲大陸，擁有獨木舟和捕魚科技的新石器時代土著，這些土著在冰河時期通過大陸橋，從澳洲大陸移民到了如今的塔斯馬尼亞島。

由於冰河時期之後海平面大幅上升，塔斯馬尼亞和澳洲大陸之間的海峽變得難以逾越，因此這些澳洲土著，被隔絕在塔斯馬尼亞島上長達上萬年之久。由於總人口不足以支撐新石器時代的科技水平，這些塔斯馬尼亞土著也慢慢退化到了舊石器時代，失去了許多祖先帶來的技術。

這個例子也證明了，維持文明水平不倒退，是需要一定數量的人口作為基礎的。

高山部落在差不多一半人都參加了這次祭祀天神的活動的情況下，也就聚集了不到1000人，估計總人口也很難超過2000。

這麼少的人口，能傳承有新石器時代的科技水平，這已經算是超水平發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