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天佑之人

第二日，靈誕走過咸陽宮前時，恰好遇到一人。

其人身體強壯，鬍鬚茂盛，一雙濃眉大眼不怒自威，只是看楊旭的目光有些冷。這讓後者有些莫名其妙，他不記得自己見過對方，更別提有何恩怨了。

「你就是靈誕？」對方瞥了眼楊旭，冷冷的說道。

熱臉貼人冷屁股的事楊旭做不來，他半點意思也欠奉，面無表情的打算離開，完全無視，比對方更輕蔑。

這激怒了對方，其忍不住譏諷道：「人則女美於男，禽則雄華於雌，獸則牝牡無分者也。身為男兒卻美過女子，難道汝就是以此贏得了大王的寵幸？汝不曾聞『以色侍人者，色衰而愛遲嗎？』」

這是暗諷楊旭的身份是嬴政的**。

辱人太甚。

楊旭大怒，冷眸射向對方，心中卻在快速運轉，猜測著對方身份。

突然他想到了什麼。

熊肥，昌文君熊顛幼子，昌文君寵溺異常。

好傢夥，打了小的，出來了老的。

上上下下打量對方一番后，楊旭冷笑道：「君既認為吾以色侍人，難道就沒聽過美男破老，美女破舌？」

所謂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說我以色侍人，楊旭就威脅利用「美色」在君王面前讒言詆毀對方。

這話讓對方臉色極為難看，簡直是赤裸裸的威脅。

昌文君不禁握緊了拳頭，面孔漲成棗紅色，簡直怒極。

「怎麼，不做動口之君子，欲做那動手之小人？」楊旭戲謔道。

「哼」

昌文君總算理智尚存，沒有動手，楊旭高昂着頭，如同一隻斗贏了的公雞高傲的離開。

回到府邸后，昌文君仍在氣咻咻，這時一邊臉腫脹的幼子熊肥撲了上來，催問道：「父親，可打了那庶子一頓，為孩兒報了仇？」

不說還好，一聽這話，昌文君大怒，一巴掌扇在幼子另一邊臉上，這下被楊旭打過的臉終於對稱了。

幼子熊肥大哭着被僕人帶下去，昌文君怒火仍然未消。

閽者前來稟報道：「君候，楚國使者求見。」

「不見。」昌文君怒道。

「等等」昌文君突然改變了主意，他深呼吸幾次，調整氣息，讓自己平靜下來。

楚使被引入廳堂，拜見昌文君，一番寒暄后，道明來意，希望昌文君能勸說秦王，同意他見靈誕公子一面。

靈誕公子四字，讓昌文君鼻息不受控制的粗重起來，他暗咬牙齒道：「見公子靈誕何用？不過一小兒哉。」

「君候有所不知，秦國祥瑞之事早已傳入楚國，楚國上上下下，自楚王群臣至民間，皆關心此事，故楚王親吩咐敝使一定要見見秦國之祥瑞，以確定真假。」

「祥瑞？」

昌文君頗不以為然，但總算記得自己是秦國左丞相，沒有說什麼出格之話，只是語氣莫名道。

「然。世傳周有砥砨，宋有結綠，梁有縣藜，楚有和璞，此四寶者，為天下名器。君候當知，大楚亦有六寶，即明王聖人、玉、龜、珠、金、山林藪澤，尤其龜者，天下名龜大多出於楚地，此素為楚人之驕傲。然今秦有玄龜，竟蓋壓六國，楚之龜寶在其面前亦黯然失色矣。楚人多有不平者，不信者，楚王亦關心於此，特命臣出使入秦一觀真假。更別說谷於菟之事重現於秦地，此牽動楚人千千萬萬之心神。」

楚使口中的憧憬之意溢於言表，讓昌文君愈發不快，好懸沒說出你要見玄龜與白虎就行了，見那靈誕小兒做什麼？

如今不光秦人，連六國之人都知道那是公子靈誕的伴生之物。玄龜白虎固然為祥瑞，嘉寶，然公子靈誕是秦之大寶。

「臘祭之日，你不是見過靈誕與白虎了嗎？」

昌文君萬分不願，拒絕之意很明顯。

「只是遙遙看上一眼，仍不能確定真假。」楚使說道。

「這有何不能？」昌文君不快道，以為楚使在故意找借口。

「敢問君候公子靈誕之白虎乃雄，乃雌？」楚使問道。

「......」昌文君愣住了，他還真不知道。

想了一會後，突然明白了。

正是因為明白了，他才一時語塞，因為楚使說的完全合情合理。

斗谷於菟之事，楚人眾所周知，是一頭母虎哺乳養育幼兒令尹子文的故事。

靈誕公子被傳為秦國的谷於菟，且傳入楚國后，已然故事完善。

傳說，秦王嬴政少年出巡時，臨幸了一民間女子，不知女子有孕，只給些錢財打法了事。后女子誕下一子，怕為人知曉，遂拋棄荒野，被一母白虎養育長大，長至六歲，恰逢雍城加冠返回的秦王嬴政，被秦王一眼認出，此吾兒也。

遂將其帶回秦宮，母白虎一路跟隨，緊追不捨，也一同被帶入秦宮。秦王深感虧欠，封其為公子，賜名靈誕，寵愛異常。

這就是公子靈誕的故事。

畢竟是從秦國傳入楚國的傳言，若是白虎是公的呢？日後真相曝光，楚國上上下下竟被一謊言所騙，楚國恐成七國笑柄。

從楚使口中聽聞這一切后，昌文君久久無語，心中膩歪的要命，已然打定了主意，儘快打法走楚使，他剛被那小兒言語打敗，萬分不願促成此事。

「使者請回吧，此事吾幫......」昌文君義正言辭道。

楚使默默掏出一張帛，上面字體密密麻麻，昌文君眼尖，一看就看到其中就有百金。

他語氣不變，正色道：「吾幫的上忙。」

楚使方離開，昌平君就暗中而至。

他讓昌文君屏退眾人，進入內室后，就一直沉默不語。

昌文君感到有些壓力，他素來怵這位總是君子做派的兄長。

「大兄此來為何？」昌文君問道，打破了沉默。

「聽聞你與公子靈誕為難，遂到此。」昌平君語氣平淡道。

「......」

昌文君心中不快，剛才的喜悅一掃而光。

「為兄之言吾弟當切記，不可與之為敵。」昌平君語重心長告誡道。

「為敵又如何，不過一小兒罷了。」昌文君壓抑不住怒火道。

「又豈是一般小兒，其有三助，乃天祐之人，不可慢也。」昌平君嘆氣，語氣沉重。顯得心事重重。

昌文君不以為然道：「他有何三助？」

昌平君道：「一者，其背後所站之人為大王，他所喜亦大王之喜，他所惡大王亦必惡，此乃人助；二者，武有千斤巨力，文造字鬼斧神工，僅此兩者文武雙全，世間少有，此乃自助；三者，冰肌玉膚，容貌絕美，身邊異獸環繞，似神仙中人，與凡俗絕異，此乃天助。」

武，有千斤巨力；文，造字鬼斧神工？文武雙全？昌文君以為在聽天書，太過荒誕不堪。

昌平君知道對方不信，但他又無法明說，因為此事被大王下了禁令，除少數人外，根本不為外人所知。

他知道這一切后，又何嘗不震撼，至少明白了為何大王會無底線的寵溺公子靈誕。

昌文君嘆氣道：「兄長太過長他人威風，為弟不取。且，敢問兄長以何立場說不要與靈誕為敵？」

「你我今為秦臣，妻子皆在秦地，他為大王寵愛之公子，與他為難何益？」昌平君苦心相勸。

「那麼楚呢？兄長難道忘了你我是楚國公孫嗎？太後有言，日後危楚者必此兒也。身為祝融血脈，豈能坐視此兒昌大，異日為禍與楚？」昌文君厲聲喝道。

說完拂袖離去。

昌平君無奈嘆息，弟弟眼神中的冰冷與質疑，刺痛了他的心，可是謀事之前不可不謀身。因靈誕之故，大王毫不猶豫的貶徒官吏數十人，假以時日，以大王對靈誕的寵愛程度，能否容忍與靈誕為敵的楚系？

大王本就對楚系有忌憚之意呀，楚系更不可能永遠掌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