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高飛的顧慮
公元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十三日，南京保衛戰失敗，民國首都被日軍攻佔。南京西南滁州東關火車站，南京衛戍司令唐生智又看了一眼身後的滁州城，沉聲下令：「炸掉火車站、飛機場。」隨即登上火車，離開滁州。
隨着劇烈的爆炸聲，滁州的火車站、飛機場，頃刻之間化為一片廢墟。
百姓們從負責爆炸的國軍官兵口中知道南京已經失守的消息，頓時滿城驚慌，紛紛舉家逃離。
家底殷實的人家，帶上金銀細軟、妻妾兒女，乘車逃往重慶等西南大後方。家境貧寒、拿不出路費的百姓，只好扶老攜幼的出城往城西的大山裏面去避難。
十二月十八日，滁州淪陷。
琅琊山的一處山坳當中。馬上就要元旦了，天寒地凍。尤其是山裏，氣溫更低。但是人們寧肯躲在在山上受凍，也不敢回滁州城裏，害怕送了性命。
「狗剩子，你餓不餓？」一位頭髮花白的老大娘，問身邊的年輕人。
「嬸子，我不是狗剩子，你認錯人了。」高飛這已經是第五次向大娘解釋了。
他本是我軍某功勛部隊的偵查連長，在西部邊陲深山進行野外生存訓練的時候，忽然天昏地暗，然後莫名其妙他就來到了一九三七年的滁州琅琊山。
剛來的時候，高飛還以為這裏是在拍電影、電視劇，自己誤入了片場。現在已經過去幾個小時了，他不得不接受了這個荒誕的現實。
「我沒認錯！」老太太還挺固執，「你要不是狗剩子，你怎麼會說北方話？」
老太太的侄子狗剩子在北方生活過，說話的口音應該是和高飛說的普通話比較相似。
「高飛兄弟，你就說你是狗剩子吧。楊嬸眼睛不好、年紀也大了。這裏這麼冷、要吃沒吃要喝沒喝，狗剩子又不知道跑哪兒去了。你就真忍心讓她一個瞎老太婆心裏難受？」
旁邊的熱心鄰居梁二嫂小聲的勸高飛。
高飛不是不能暫時冒充楊嬸的侄子給她一點安慰，敬老之心他當然有。但他實在是接受不了狗剩子這名字。狗剩子，這也太難聽了吧？
「哎——！鄉親們，鄉親們！」就在高飛和楊嬸解釋不清的時候，不遠處忽然傳來了一個聲音。所有人都往喊話的方向看。
就見一個頭戴氈帽、穿一身黑色棉袍小子正手舞足蹈的向老鄉們白活。
「皇軍說了，他們保護良民。你們現在下山回城，皇軍給你們提供吃的，還給你們找住的地方。你們要是繼續執迷不悟，躲在山裏不出去，皇軍就要派兵來搜山。到了那時候，你們後悔可就來不及啦！」
「這是誰？」高飛看着喊話那個人，問旁邊的梁二嫂。梁二嫂又黑又瘦，臉上還長了不少黃褐斑。她是高飛在這個年代認識的第一個人。
「他叫何世舉，是石華齋的狗腿子。」梁二嫂不屑的說。
「石華齋又是誰？」高飛既然來到這兒，暫時回不去了，他就要對這個世界盡量的多了解一些。這也是他作為一名優秀偵察兵的本能。
石華齋，是滁州城有名的富商，經營著多家商鋪，家資巨富。不知道什麼原因，這一次他沒有和城裏的其他有錢人一樣，舉家外逃。
梁二嫂還沒介紹完，何世舉已經走過來了。
「梁二嫂，趕緊收拾東西，跟我回城吧。」說話之間露出一嘴的大黃牙，表情相當猥瑣。
梁二嫂厭惡的皺了皺眉頭，轉過身去。何世舉過來就要拉扯，高飛一抬手給擋住了，「住手！」
「你是誰？哪裏來的北侉子？」何世舉收回手，歪頭眯眼，兇巴巴的看着高飛。
「他是我侄子狗剩子，不是北侉子。」楊嬸挺身擋在了高飛身前。
「不對，他不是狗剩子！狗剩子我見過。小子，你到底是誰？」何世舉的表情越發兇惡，手都快指到楊嬸的臉上了。
「想知道我是誰？這可是個秘密。你跟我到這邊，我單獨告訴你。」高飛強忍着怒氣，招招手，抬腿就往沒人的地方走。
「你給我站住！」何世舉喊了一聲，見高飛沒停步，他只好跟了過去。一邊走，嘴裏還一邊說着狠話，「小子你最好別耍花樣，我可是皇軍派過來的！你要是敢跟我耍花招，將來皇軍頭一個收拾的就是你！」
「這麼多人看着呢，我能耍什麼花招？你跟我來，來我就告訴你。」
兩個人走出一段距離，拐過一塊巨石，看不見老百姓了，高飛停住腳步轉回身。何世舉離着他十幾步外站住了，警惕的看着高飛，「你想說什麼？講吧。」高飛到了巨石那邊，他可沒去。在他這個位置，還能看見楊嬸那些人。
「我問你一些事，你最好老實告訴我，要不然……」高飛從腰裏把匕首連鞘取了下來，抽了一半，露出黑色的刃。「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何世舉轉身就跑。高飛飛身上去，掐著胳膊把人撂倒地下，單腿跪到他肚子上。只這一下，就差點兒沒把這小子給跪死。匕首黑色的利刃，也抵到了脖子上。
何世舉嚇得魂都快沒了。高飛問什麼，他說什麼，不敢有半點隱瞞。
高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報，收回腿，站直身子。何世舉喘了一口氣，趕緊坐起來，畏懼的看着高飛。
高飛不想殺何世舉，這小子也只是替鬼子傳個話，還沒幹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
「滾吧！」高飛照着何世舉的皮股上踹了一腳。何世舉如蒙大赦一般發足狂奔而去。
何世舉跑了，鄉親們像看外星人一樣的看着高飛。
梁二嫂和他比較熟一些，就問他怎麼樣？高飛把從何世舉口中得到的消息講給了鄉親們聽。鬼子在滁州成立了宣撫班，宣佈要善待回城的百姓。並且劃定了一些地方，專門給所謂的良民居住，還答應給提供食物。
「何世舉應該不敢講假話，但是鬼子說的話可信度並不高。」高飛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回去吧，不回也是死，既然早晚都要死，那還不如死到家裏頭。」楊嬸飽經滄桑的臉上，寫滿了深深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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