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閨蜜那點事

夜已深，萬籟俱靜，這個城市的絕大多數人已經進入夢鄉，許默然卻還駕駛着車行駛在內環高架上。

時間明明已經很晚，她卻一點困意都沒有。

就在傍晚六點左右，她接到了大學好友皆閨蜜的電話，電話那頭，江茉莉哭得很傷心，說話斷斷續續，還有點語無倫次，她還是聽懂大概意思。

鄭和平居然背着她和其他女人約會，就是這麼湊巧，還被她撞見了。

回到家，她發現三歲大的女兒不見了，趕緊問婆婆。

她那個年輕時候就死了丈夫開始守寡，來自農村的婆婆，操著一口她們那裏的家鄉話，罵罵咧咧道：「叫什麼叫？不就一個賠錢貨嗎？不見了更好！」

江茉莉一聽，差點噴出一口血，撲上去抓着婆婆的胳膊問：「媽，珍珍呢？你到底帶珍珍去哪了？」

鄭老太太估計也被江茉莉通紅的眼睛嚇到了，半響才說：「下午我帶那小丫頭片子去樓下玩，一轉身，我就沒看到她……」

江茉莉的眼淚一下子衝出眼眶，心裏擔心女兒，對鄭老太太吼了起來，「那是你的親孫女，你怎麼可以不找她，就自己先回來？！」

鄭老太太有點心虛，囁嚅著癟下去的嘴，剛想開口，防盜門從外被人打開，面無表情的鄭和平走了進來。

鄭老太太雙手用力一拍大腿，跌坐到地上，開始嚎啕大哭，「我的命真是苦啊，丈夫去世的早，我一個人既當爹又當媽，含辛茹苦把兒子養大，終於他上了大學，考上了公務員，吃上了皇糧，我以為我可以安享晚年，哪想到，現在卻要被兒媳婦打啊，我上輩子造的是什麼孽啊，這輩子要這樣對我……」

論撒潑和演技，鄭老太太絕對一流，江茉莉和她一比，絕對被秒殺成灰，再加上從鄭和平的角度看，鄭老太太之所以癱坐到地上，絕對是江茉莉推他媽了。

和所有幼年失父和母親相依為命長大的人一樣，鄭和平是個大孝子，他大步衝過去，扶起鄭老太太后，二話不說，直接反手給了江茉莉一巴掌。

那一巴掌力氣之大，直接把江茉莉的臉打偏到一邊，江茉莉的耳朵有短暫失聰，要不是心裏擔心女兒，她轉身就朝門外跑去，肯定會站在原地懷疑自己被鄭和平的一巴掌打耳聾了。

鄭珍珍，是她和鄭和平的女兒，今年才三歲，有着圓圓的臉，大大的眼睛，長相隨她，性格也隨她，不對，應該說隨嫁給鄭和平之前的她，活潑又開朗。

她一直不明白，為什麼鄭老太太從不喜歡珍珍，難道就因為珍珍是個女孩，而她根深蒂固的重男輕女。

至於鄭和平，在鄭老太太半年前從老家搬來和他們一起住后，不光是對她，對珍珍的態度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別看孩子小，也能感覺出很多東西，晚上入睡前，她不止一次問江茉莉，「媽媽，為什麼自從奶奶來了以後，爸爸再也沒帶我去過動物園，再也沒讓我騎過大馬，也很少陪我玩了，是寶寶做錯什麼，惹爸爸不高興，所以爸爸不喜歡寶寶了嗎？」

江茉莉聽了懷中小人兒的一番話，鼻尖一酸，她很想哭，鄭和平為什麼開始不喜歡珍珍，她很清楚，因為鄭老太太想要的是孫子，而珍珍是個孫女。

鄭老太太不止一次讓鄭和平再給她生個孫子，鄭和平表面上說等珍珍長大一點，其實，背着鄭老太太已經拉着江茉莉去醫院檢查。

醫院的檢查報告，江茉莉三年前生產的那一次，因為是難產，對身體損傷很大，她再想懷孕生育的幾率微乎其微。

那天從醫院回到家，鄭和平的臉始終黑著，開門時，珍珍本想跑上去對鄭和平撒嬌，看到他滿臉陰霾，硬是嚇得躲進了江茉莉懷中。

鄭老太太罵道：「這麼小就不親你爸了，果真是個賠錢貨！」

珍珍人雖小，卻也知道鄭老太太罵的是她，躲在江茉莉懷中小聲問她，「媽媽，什麼是賠錢貨？」

江茉莉當然不會告訴女兒，只是從那以後孩子變得異常敏感，晚上睡夢中哭鬧變成了常事。

江茉莉的體檢報告出來后，鄭和平沒有再背着鄭老太太提生兒子的事，江茉莉卻能感覺到他的變化。

有句話怎麼說的？知夫莫如妻，更何況江茉莉從大一就和鄭和平在一起，這麼多年，她早對那個男人知根知底。

唯一沒想到的是，鄭和平居然會背着她和其他女人約會。

眼前，她滿腦子想着要去找珍珍，鄭和平那一巴掌打了就打了，根本沒計較，從地上爬起，不等站穩，腳步趔趔趄趄地就朝門外跑去。

鄭和平低頭看了看自己通紅的掌心，再看了看已經跑到門外的江茉莉，本能地就想去追，剛要抬腳，手被鄭老太太一把抓住。

鄭老太太咬緊牙關，惡狠狠地說道：「兩個賠錢貨，都滾了，永遠不要回來才好，不要去追！」

鄭和平是和鄭老太太相依為命長大，他雖孝順，卻也知道鄭老太太有多尖酸刻薄，聽到她說這句話，想到了什麼，朝屋子裏四下打量了遍，問她，「媽，珍珍呢？」

鄭老太太眼神避開下鄭和平的眼神，口氣還是一如既往對珍珍這個孫女的不喜歡，「不就是個小賠錢貨嘛，值得你大呼小叫，不見了。」

「不見了？」鄭和平一聲驚呼，他一直知道鄭老太太不喜歡珍珍，卻沒想到讓她帶珍珍，會把珍珍弄丟。

鄭老太太朝兒子翻了個白眼，「這嗓門，是要把你媽嚇出心臟病嗎？」

不等鄭和平開口，鄭老太太直接坐到地上，邊捶胸邊嚎啕大哭，「我上輩子到底是造了什麼孽？這輩子才會這麼命苦，死鬼啊，要不是你死的早，我怎麼會要一個人把兒子拉扯大，本以為兒子長大了，考上了大學，又考取了公務員，我享福的日子也到了，哪想到，兒子他有了老婆不要娘，他凶我……我……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我不想活了！」

話說着，鄭老太太還真爬起來衝到窗邊，作勢要跳窗。

這下子，鄭和平徹底慌了神，上去抱住鄭老太太，「媽，您別傷心難過了，是我不好，我明知道您一個人養大我不容易，剛才還氣您，我就是個混蛋！」

鄭老太太抹了把眼淚，趁機對鄭和平提要求，「兒啊，媽一把年紀了，怎麼樣都能過，吃的好是一頓，不好也是一頓，媽就想要個孫子，讓咱們老鄭家的香火可以繼續傳下去！」

鄭和平其實很想說，現在年代不一樣了，男女都一樣，想到鄭老太太的脾氣，嘴角動了動，把話咽回肚子裏，他說：「媽，您放心，兒子一定會讓你抱上孫子，現在我能出去一下嗎？畢竟珍珍是我的親生女兒，要讓單位的領導知道孩子不見了，對我的仕途非常不好。」

鄭老太太在得到鄭和平的保證，再權衡了下兒子的仕途，心情好了不少，「去吧。」

鄭和平如釋重負，抓緊時間朝門口走去，在關上防盜門的時候，聽到鄭老太太的罵罵咧咧，「賠錢貨，大的是個賠錢貨，小的也是個賠錢貨，真不知道我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

鄭和平輕輕嘆了口氣，關上門，大步朝電梯走去。

再後來，珍珍被找到了，鄭和平到的時候，何茉莉已經打過電話給許默然。

許默然今天不值班，和頭說了聲就早走了半個小時。

她趕到何茉莉小區所屬派出所，何茉莉已經抱着珍珍走出來，她跑上前，看到何茉莉雙眼通紅，眼皮浮腫，顯然已經哭了很久。

「茉莉。」許默然伸手接過珍珍，問何茉莉，「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何茉莉朝珍珍看了看，勉強擠出一絲笑，「沒什麼事。」

許默然知道何茉莉是怕珍珍聽到，想了想，說：「都五點多了，我餓了，要不我們去吃飯，珍珍，告訴乾媽，你想吃點什麼？」

珍珍緊緊摟着許默然的脖子，稚嫩的童聲壓得很低，「乾媽，珍珍不餓，珍珍想回家。」

許默然看孩子害怕的樣子，就已經猜到發生了什麼事，朝何茉莉看了眼，低聲哄珍珍，「珍珍，乾媽知道附近有家新開的迪士尼公主餐廳，珍珍想不想去那裏吃飯呢？」

小孩心性單純，被許默然稍微一哄，就興高采烈，尤其當她看到餐廳里的兒童樂園全部都是公主造型，在裏面玩的很開心。

許默然終於有機會和何茉莉聊一聊，「又是鄭和平他媽重男輕女？」

這是鄭老太太來兒子家養老享福后的常態，因為重男輕女，對孫女珍珍各種不喜歡，引發各種家庭矛盾。

何茉莉朝兒童樂園裏玩耍的女兒看了眼，臉上浮現的不僅有苦澀，還有心疼，「這次比任何一次都嚴重，她居然乘我下午去面試，故意丟了珍珍，要不是被好心人送去了派出所，後果我簡直不敢相信！」

只要一想到珍珍一個人站在馬路邊哭，隨時有可能被撞車，隨時可能被陌生人帶走，何茉莉就一陣后怕。

許默然剛想開口，何茉莉咬緊牙關說：「默然，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我要離婚！」

對何茉莉的決定，許默然沒有多加干涉，只是讓她考慮清楚。

何茉莉知道許默然為什麼這樣說，因為，當年大學還沒畢業，她就挺著大肚子要和鄭和平結婚，那個時候許默然勸過她，倒不是說肚子裏的孩子不要，而是讓她考慮清楚鄭和平這個人值不值得託付終身。

不知道那時年少無知，還是鬼迷心竅，就因為許默然勸她再好好想想，何茉莉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理許默然。

何茉莉為了鄭和平，大學休學生女，本想等孩子生下來再回去繼續把學上完，沒想到，孩子生下來鄭和平的母親聽說是個女孩，拒絕來幫帶孩子，鄭和平那個時候正好大四，正為考公務員而衝刺，再加上他本就是個胸懷大志的人，讓他在家帶孩子，根本不可能。

至於何茉莉娘家，她母親早逝，父親在繼母的挑撥下，早和她斷絕往來，最後，何茉莉只能忍痛不繼續學業，在家帶孩子。

還算好，鄭和平夠爭氣，第一年就考上了公務員，而且短短三年，他已經是正科級，實打實的青年才俊。

孩子還小，再加上鄭和平養得起她們母女，何茉莉索性當起了全職太太。

這個何茉莉自己的選擇，許默然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不斷提醒了她很多次，像鄭和平這樣的鳳凰男，自己還是要多當心。

何茉莉當時不聽，現在回想，好友的每句話都是為了她好。

「茉莉。」許默然喝了口溫水，「你現在有孩子了，很多事情更要考慮清楚。」

何茉莉用力點點頭，「默然，這次我想得很清楚，就算是為了珍珍，我也一定要離婚！」

許默然本想再多陪陪何茉莉，中途接到上司的一個電話，說接到線報，在B市名震一方的蕭家今天晚上會有大動靜，讓她趕快歸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