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回1862

第一章. 初回1862

北望蒼茫

卷一.

第一章.初回1862

這裏就是目的地——西婆羅洲。

木船進入坤江三角洲北面支流的河口,逆流向上,沿河零零落落的一些桿欄式高腳屋,不多的一些人在遠處忙忙碌碌,曲里拐彎的田埂圈起的一塊塊的水田倒是長得不錯。香蕉林、椰林連綿不絕的延伸著,融入一望無盡的熱帶叢林。

「快到了!」身後,一位壯碩的漢子朗聲道。

「噢。」他有點應付的應了一聲。

這個南海南端的島嶼,他已經反覆研究很久了。在來之前的那段時間裏,他也已經來過這裏幾次了,但是百多年前的這個島嶼是什麼樣子,今天猛然見到了,竟還是有點慌張。

本來,他以為在松柏港上岸再走陸路,會更快地到達東萬律。現在應該是走坤甸了。

婆羅洲,這個南中國海南端的大島,卡普阿斯山脈從中央向四外伸展,東北部地勢較高,聳立着海拔4102米的東南亞最高峰——基納巴盧山,還有處於沙巴的京那峇魯山,又名「中國寡婦山」,當地人還把它叫做神山。島內地形起伏和緩,雨量豐沛,多條河面寬廣的大河分頭入海,而且大部分能通航。到了二十世紀,島上的森林覆被率還在80%左右,眼下是1862年,更是滿島的鬱鬱蔥蔥。

直到二十一世紀初,婆羅洲的經濟開發依舊只限於河流下游及海濱地帶,主要城鎮多在河口附近。其實婆羅洲島的地下礦藏豐富,石油、天然氣、煤、金剛石、銅、金等儲量很大,在二十一世紀的時候,石油及銅礦開採和伐木業依舊是這裏重要的經濟來源。

但是現在這裏只有華人開採的金礦,還有少量的木材開採,以及很少的石油和煤炭被利用。未開化的土著還是華人定居的主要障礙,加上不時上岸擄掠的海盜,還有荷蘭人、英國人,華人的處境可想而知。

當地盛產稻米、橡膠、胡椒、西谷、椰子等,稻米和胡椒也大多由華人種植,但是大多自用,只有少量的運往爪哇。

過了隔岸相望的老鋪頭、新鋪頭,船逐漸靠近坤甸碼頭,河裏各種各樣的船隻也多了起來,駁船、舢板、土著的獨木舟、中式的漁船、西洋的貨船來來往往,簡陋的碼頭上也熱熱鬧鬧的,大大小小的大船小艇也佔滿了靠岸邊的棧橋,搭著密密麻麻的跳板。

他們的這艘三桅船算是不小,雖然在海上這艘船把他晃得胃都快吐出來了,可是在大清朝鐵定的海禁制度下,比它大的還真不多。

船靠了岸,搭了跳板,他隨着大漢和幾個船夫上了岸。

兩隻腳踏踏實實的踏上了婆羅洲的土地,今後能不能從這裏改換天地,誰又能知道?

卡普阿斯河汊流與蘭達河合流點,離河口23公里,河闊水深,通海輪。卡普阿斯河汊流將坤甸市一分為二,一邊是算是市區,一邊算是郊區。上岸的地方就是以後的市區了,這裏已經是縱橫交錯的水渠,茅屋民舍大多興建在水上。

不大的坤甸碼頭上,叫買叫賣的,背筐擔擔的,摩肩接踵;吆喝的砍價聲不絕於耳,成筐成袋的農產品、簡單的農具、鮮活的水產、各色各樣的水果菜蔬交換著主人。各色各樣打扮的人們來來往往吆吆喝喝,剪了辮子多是在南洋定居了的華人、盤著辮子的一般是來南洋勞工、垂著辮子的則是商販,也有頂着黃毛紅毛高鼻深目的洋人、突額窩眼的土著,甚至有時還能看到個把西洋船上的黑人水手。

已經剃了頭髮和頭上還留着辮子的漁民、壯工、商販,挨挨擠擠的忙活着相互打着招呼,卸船看貨討價還價價裝車,亂亂鬨哄的;偶爾也有三三倆倆的洋人,嘴叼煙斗衣冠楚楚的紅毛紳士,遠遠的走過;滿身酒氣鞋子骯髒的白人水手,推搡著身邊的人穿過碼頭。

大漢和幾個船夫在人群中穿插著,五趾箕張的大腳在水唧唧滑膩膩堆疊著的魚筐蝦簍中間輕巧巧的閃躲著,轉眼已經走在一條石板路上了。他穿着船上的人特地找的一雙草鞋,兩腿緊捯飭,已經有點勉強的才跟得上。

從他被那個叫鄭老大的領頭大漢和他的夥伴們從海中救起到現在,這些好幾天了,他和這幫刀頭舔血,半商半盜的海寇們已經混的很是熟悉了。身後那大漢姓鄭,原是台灣鄭氏的遠親後代,自從台灣降了滿清,他的祖上不願為建虜之奴,舉家遷往呂宋島。後來到他的父輩,受不了西班牙人的橫徵暴斂,索性和幾個夥伴下海經商,遠走爪哇、暹羅。

那時的東南沿海,海盜風行,稍不走運就是人才兩空。血氣方剛的他們從開始持械自衛,也慢慢的變成半商半盜。掙過大錢也有時血本無歸,多年來也回過台灣,到過琉球。到了他這一輩,已經是有名的南洋通,海商海盜里都有一號的鄭老大。在南海,不管是呂宋還是馬六甲海盜,見到鄭老大的名號,沒幾個敢不給三分面子。

鄭老大憑的不是人多財大,而是憑的人脈廣講義氣,為朋友兩肋插刀,又下手毒辣。不過也有過不知死的,嫌自己胳膊根粗命太長,劫了鄭老大的貨殺了人,還開着鄭老大的船滿世界溜達。鄭老大沒吱聲還攔住了想要出頭的兄弟幫。鬧得海盜界競傳言鄭老大退隱江湖了。

誰想,半個多月後,還趾高氣揚的那哥們兒就被人剁死在廣州大街上。手下十幾個好手,沒一個跑得了。

鄭老大腰裏一柄彎刀,那是一位印度商人送他的廓爾喀彎刀,還有一把短把獨撅炮,是從荷蘭紅毛商人手裏繳的,那廝就用它打死了鄭老大的夥伴,也為鄭老大結果了自己原來的主人。倒不是用子彈,而是用它結實的槍把砸碎了自己原來主人的後腦。

總是坐在一旁叼著空眼袋笑眯眯的,留着鍋蓋頭的是船上的總管事何老拔,這可是個會算計的主兒,什麼事都要過過算盤珠子,其實他根本不靠算盤,別管多亂的數目字,幾根手指頭一動彈,「九章一掌金」的口訣一念叨,一清二楚。

單就靠着他的本事,就把鄭老大幾處買賣經營得風生水起,馬來的錫礦、廣州福建的船運,還有西婆羅洲坤甸的黃金,都不少掙。

那個把著舵,好像總不睡覺又不愛湊熱鬧的叫陳逸傑,年紀輕輕也是個南洋通,不說不笑卻是個修羅轉世似的,手底下人命堆起來,這船都裝不下。小二十年的鷹爪功和戳腳翻子讓知道的人都不敢和他開這方面的玩笑。

曾經就在山口洋,一個多事的人把他會功夫的事說給了幾個荷蘭人,他不願顯露,起身就要走。也該著出事,一個荷蘭人攔住他,尖鼻子頂着他的腦門,兩個毛絨絨的拳頭在他的腦袋左右比劃,大聲說着什麼,惹得幾個荷蘭人大笑,旁邊有人翻譯了過來,「他說,你的腿有功夫,你能踢到我的頭嗎?」

他一扭頭,人就晃出了一丈開外,那個荷蘭人的話音頓時停住,淋漓的鮮血順着鬍子往下流,他的鼻子被整個踢得掀開了……

跟着幾個人上了岸,離開碼頭,這就是坤甸了,坤甸遠比想像中的小,一眼望盡的範圍,鱗次櫛比的草房板棚,滿街黃瘦的面孔,還算是一樣的鄉音,有些好奇又見怪不怪的眼神。也是的,在這海外南洋,長相、穿着稀奇古怪的人太多了,所以並沒有人特別的關注他。

這時候的荷蘭人在婆羅洲西海岸的坤甸和三發,各有一個聚落。這兩個地方相距約有90英里之遙,荷蘭人都住在這裏,由高聳的瞭望塔和用厚實的木柵和一部分石牆圍起的城堡,把他們和當地人分開。沒有必要的話,一般並不進入華人聚居的地方,更不會輕易進入土著獵頭族活躍的山地叢林。

在港口上,有時可以見到三三倆倆的白人帶着他們的呂宋或印度僕人,悠閑的走過。蘭芳表示出非常合作的態度,有效地降低了華人和荷人之間的敵意,雙方還算是互不干涉的各活各的。

兩筐上好的海鮮擔進了龍興客店櫃枱後面的廚房。鄭老大手下的幾個人陪着一個小夥子進來,夥計老遠就招呼著幾個人在裏間坐了,端上茶水,竟然是很地道的英式紅茶,還有牛奶、砂糖。

看着他的表情,鄭老大船隊的總管事老何笑咪咪的說:「嘗嘗味道怎麼樣?」

「這家老闆可是在新加坡的英國人飯店裏作過的,在坤甸,這兒的紅茶最好了。」

看着又端上的一壺碧螺春,旁邊的陳逸傑接過來給老何等人和自己都斟上了一杯,老何又笑着說道:「你不是留過洋的嗎?老大特意吩咐的,估計你愛喝紅茶。我們倒是喝不慣,還是這個好,哈哈……」

不一會兒,大盤的海貨上桌了,對蝦龍蝦魷魚海參大海蟹……牡蠣海螺扇貝……這都不算,還有山豬肉等各色時鮮菜蔬,黃白二酒之外,還擺上了一瓶子朗姆酒,嘿!這一大桌子。

「幾位慢慢吃,燒賣蝦餃待會兒就上。小老弟,老大說了,你在海上沒吃好,讓給你補補。哈哈!!」掌柜的扎著雙手笑着說。

「小老弟,老大說的沒錯,你確實有點學問見識,看來在西洋沒白混。」老何夾起一隻鮮紅透亮的大蝦,放到他碗裏。

「哪裏哪裏,可別這麼說,那都是紙上談兵,到頭來還要真刀真槍的才行。」連連點頭致謝,邊接過旁邊一位大漢遞過來滿滿的一杯酒。

這客店大廚的手藝就是好,同樣的海鮮,比這幾天船上吃的味道可是強的太多了。

陳逸傑把酒壺遞給別人,伸手掰下一隻粗大的蟹爪,三根指頭略微一頓,就「咔」的一聲捏開堅硬的外殼,露出裏面滿滿的白花花蟹肉遞給他。

他們幾個都是鄭老大的死黨,現在也是他的鐵哥們,鄭老大說了,他以後就是咱的軍師,這就叫秀才不出門,便知天下事,何況這是出門的秀才。

笑容可掬的老闆親自把地道的婆羅洲擺上桌了,濃濃的椰子醬加上豐富的辣味調味,椰醬燴牛肉、沙嗲羊肉串、香煎香草牛肉、紅辣椒烤雞肉、番茄炸肉餅……

幾個人甩開腮幫子,大快朵頤。管事何老拔吃得慢,陪着賀公子邊喝邊聊,已經是早已經對於這裏的歷史爛熟於胸,這些天和他們很是聊得起來,對於現在婆羅洲的情況也逐一得到了確認。

酒足飯飽之後,已經天色漸黑,當晚就歇在龍興客店的客房歇了。好多天了,第一次又躺在踏踏實實的床上睡覺,他卻失眠了。

外面安靜得出奇,一百多年前的月亮,明晃晃的照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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