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快意恩仇

()昨夜時分，入江市市長殷百里一家六口在家中被殺，死者包括殷百里本人，他的夫人，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還有他年過八旬的老父親。其一家八口，除了兩個小孫子之外，全被一夜屠盡。具體案發時間，在凌晨三點左右，六人均是被利器刺破大腦而死，一擊斃命。警察從殷百里家保姆口中獲知，各個房間內的貴重物品都無丟失，且兇手是在被害人熟睡中下手，由此可以斷定，兇手並非求財，而是尋仇。如非有深仇大恨，兇手絕不會如此殘忍。第二日，入江市又發生了一件驚天大案，入江市法院院長鄧榮生死於情婦家中，依舊是一擊殺於睡夢中。情婦醒來，才知道枕邊人已經被殺。第三日，入江市再發驚天命案，負責偵辦案件的公安局長林超平及其夫人死於家中，其家中還有六人，未受到傷害。致死原因依舊是睡夢中被利器刺穿腦部，兩人都死於睡夢中。第三日開始，這起連環案情再也捂不住，在入江市風傳了開來。入江官場人人自危，入江老百姓，有的擔憂，但更多的是拍手稱快，大街小巷放鞭炮敲鑼打鼓的不計其數。入江官場，大小官員連夜舉家逃走，離開是非地，深怕一個不小心，下一個遭難的就是他們。同時，省公安廳緊急派出精幹人馬趕赴入江偵辦案件，爭取儘快破案，將歹徒繩之以法，平定地方之亂。第四日，官員大半已經逃出入江，但慘案仍發生了。法院審判長劉暢死於家中，被一擊斃命、入江重案組法醫吳全勇死於家中，被一擊斃命、市交警大隊長付金國死於家中，被一擊致命。一夜間，又是三起命案發生，入江市內仍留下的大小官員再也呆不住了，沒命的逃出入江，越遠越好。一時間，入江市內再無一個官吏，就連小小城管都舉家外逃了。前三天發生的案件，讓調查組確認，兇手是有目的的尋仇，什麼仇恨並不知道，有待調查。而第四天發生的命案，一下子讓調查組找到了切入點，把一連串的命案串聯起來，一切的線索都被引向半年前的一起交通事故。半年前，入江市發生了一起交通事故，四位民警在出警時出現意外情況，三死一重傷。這件事情很快便以交通事故處理，涉案司機被判刑，三名殉職警察家屬得到撫恤金，而重傷的那名警察一直昏迷不醒，在醫院就醫，醫生稱其大腦嚴重受損，成為終生性植物人的可能性為95%以上。調查組很快查到，半年前的那次交通事故，是由交通大隊長付金國督辦，定性為交通事故。負責檢驗三名警察遺體的，是法醫吳全勇。整個案件，由公安局局長林超平全權負責。負責審理案件的是審判長劉暢，法院院長鄧榮生牽扯其中也可以理解。至於市長殷百里為何被殺，還有待調查。經過對群眾走訪調查和盤問當事人，調查組查明，幾個月前的那件事情，根本不是交通事故，而是兇殺案。事件大體的經過是這樣的：市長殷百里的兒子殷洪醉酒駕車，在某路段撞死兩人後逃逸，前門派出所四名警察乘一輛警車出警追堵，而後在某路段發生了慘劇，殷洪拔槍射擊警車，導致車禍，四警察三死一重傷。然後此次事件很快以以交通事故定性處理，殷洪逍遙法外，一個外地人被當做肇事司機羈押判刑。調查組負責人幾乎可以斷定，前後兩起案件之間有聯繫，一定是因為上次的案件，引發了此次連環兇殺案。調查組決定，立即從這方面下手尋找突破口。很快，一個重要情報被調查組獲悉，那名重傷成植物人的警察，在幾天前奇迹般的康復了，並且立即出院，下落不明。…………………………夜深人靜，就在入江市民熱烈討論今天哪個貪官污吏又會被殺的時候，入江市公墓迎來了一位客人，一個二十齣頭的年輕人提着籃子朝着墓場走去。「小夥子，夜裏裏面不安全，經常有人看到不幹凈的東西，要是獻掃墓，就明天再來。」墓場門口，守墓老人見到夜深了還有人來，好心提醒道。年輕人道：「大爺，沒事，我身上煞氣重，惡鬼不敢近身的。」守墓老人道：「小夥子，你那麼晚來，看來是有非來不可的理由，告訴我哪個人的墳，我帶你去。」「大爺，謝了，我尋的是楠木那幾個人的墓。」守墓老人的眼睛一睜，驚訝道：「楠木那幾個人，就是半年前死掉的那三個警察？」年輕人道：「是啊，大爺，要是你不方便，告訴我他們的位置，我自己去就好。」「方便，方便，我一個孤寡老人，沒什麼可怕的，跟我來。」守墓老人帶着年輕人朝着楠木幾人的墓走去，山上的墓，每一個的位置他都知道。「小夥子，你叫什麼名字，跟他們是什麼關係啊？」「張瀾，他們是我的同事，也是朋友。」守墓老人嘆道：「哎！你那幾位同事，我看一定是有天大冤情。自打葬到了這裏，每夜都聽到哭聲，慘啊！你是他們的朋友，多勸勸，讓他們早點安息，好托生個好人家。小夥子，你別當我說胡話，我打小兒就有陰陽眼，看到的東西比常人多一些。」「大爺，我信，不過從今夜起，你就再聽不到他們哭了，他們的冤，我已經給報了。」「仇給報了？原來是你。」守墓老人搖搖頭，嘆了口氣，繼續領路。四五分鐘后，守墓老人駐足在幾個新墳前，「小夥子，就是這裏了，你多燒點紙錢給他們，讓他們一路走好。回來的時候要是遇着不幹凈的東西，你就大喊幾句，我過來帶你出去。」「謝謝大爺了。」守墓老人把張瀾帶到目的地，囑咐了一句，回他的小屋。夜深，一個人立在墓碑林立的墓地，張瀾心中沒一絲懼意，他伸手撫上一位同事的墓碑，想起往昔種種，淚水就在眼眶裏打轉。良久，張瀾開口道：「老張，頭兒，楠木，我來看你們了。別怪我今天才來，要不是把你們的仇給報了，我也沒臉來看你們。」張瀾抹掉眼角的淚痕，硬擠出笑顏，「今天我們幾個又能見面，是高興的時候，看看，我哭什麼哭。來，你們看看，我給你們帶什麼來了。老張，有你喜歡的煙。頭兒，有你最喜歡的化妝品。楠木，我給你帶了你女朋友的相片來。我馬上燒給你們，你們等等。」張瀾先坐到老張的墓前，從籃子裏抓了一大把紙錢點上，放到墓前的火盆里，而後把一條老龍雲煙拆開，一包一包的放進去。最後一包，他拆開抽出一根點上，猛抽了一口，隨之而來的是劇烈的咳嗽聲。好一會，張瀾平緩呼吸，對着墓碑道：「老張，抱歉了，我還是抽不慣你那個煙，太嗆，估計啊，也就你這種五十歲以上的人才喜歡。我到所里半年時間，沒少受你照顧，先得給你說個謝謝。我和楠木，新到所里時，什麼事情都不懂，是你負責教導我們熟悉工作，沒有你，我們想熟悉工作，估計得不少時間，走不少彎路。在所里，同事們都叫你老大哥，新來的同事就沒有你沒照顧到的。可惜了，你雖然辦案能力強，人緣好，卻沒背景，一直只是個片警。以後到了下面，你要是不託生，一定是個好鬼差，哪個鬼也跑不出你的手心。你給我印象最深的，要屬你從不離手的煙，你就一個標準的老煙槍，有你的地方，一定煙霧繚繞。而且，你還專抽老龍雲，嗆得沒邊。現在聞着老龍雲的味兒，似乎我又看着你手夾着根龍雲煙，一臉笑眯眯的樣子了。你的家人現在都搬走了，我也沒法聯繫上，想來是到了個好地方，你就放心好了，你那個小子我清楚，是個好孩子，會照顧好嫂子和自己的。好了，話說到這裏，煙你慢慢抽，我去和頭兒聊聊。」張瀾來到了另一個同事的墓前，墓碑上貼著一個女人的相片，二十五歲左右，模樣兒不錯，就是妝有點濃了。張瀾從籃子裏取出一把紙錢放到火盆中點燃，而後把幾瓶化妝品打開蓋子放到火盆中。化妝品被火一烤，散發着濃郁的香味，刺鼻得很，張瀾眼淚都被熏下來了，他強忍着沒有走開，「頭兒，你說你，都喜歡什麼東西，難聞得很，我早就想說你了，別整天濃妝艷抹的，好端端一張漂亮臉蛋，都給你糟蹋了。古代人說清水出芙蓉，自然美才是最美的東西，你一濃妝艷抹，反而給自己扣分不少。說真的，來所里半年，讓我最不爽的就是你，平時總有事沒事挑我的毛病，你說你難為我一個人何苦呢。不就經常遲到一下，你別總揪住不放，我愛睡懶覺的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治不好。算了算了，今天不是來訓你的，你心裏有數就行。訓過你了，再來感謝你，在所里半年，也沒少受你關照。上次那幾個輪強暴犯被我打傷，所長想追究我，事情還是你幫我擔下來的。別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你也關照我不少。還好你是我頭兒，要是別人，單我隔三差五遲到，估計就夠我喝一壺。以前你總說我連時間都遵守不了，能有什麼出息，看來我真是沒出息的人。你帶着老張楠木兩人個走了，就剩我一個，還不就是沒出息，連走黃泉路，都扔下我。頭兒，你一路走好，這裏的事情，我都給你擺平了。明天，我會想辦法逃出入江，要是我逃出去，說不準什麼時候才能來孝敬你。要是我出不去，到時候，你在陰間還沒人要，咱們就湊一對得了。不過，你可別在濃妝艷抹了。行了，你聽我的話，化淡妝，好好體會一下自然美，我去和楠木聊聊。」張瀾來到最後一座墳前，沒在火盆里放紙錢，而是從兜里拿出來一打照片，一張一張點燃朝火盆里放。「楠木，這些是你女朋友的相片，我給拍的，讓我燒給你，讓你好好看看她。看看，照片上她笑的多開心，多漂亮。可你知道拍完照，她哭得有多傷心嗎？肝腸寸斷也沒法形容。最後幾張，是，不是我想占你女朋友便宜，而是她要把自己完全展現給你看，讓你清清楚楚的看一下她。那麼好一個女孩子，你怎麼就捨得狠下心，拋開她去了下面？你知道半年時間，她瘦了多少斤，整整二十斤，差點就成了蘆柴棒了。先不說你女朋友，就說說我，我們兩人從穿開襠褲長大，一起讀書，一起打架，一起參軍，一起工作，在我心裏，你比我親兄弟還親，你他娘的怎麼就捨得兄弟我走了？算了，多說無益，你就一沒情沒義氣的主。兄弟我明天準備逃出入江，帶着你女朋友一起，從今以後，她就由我來照顧。你彆氣，誰叫你不是東西，照顧不好她，那麼好的姑娘，讓她孤零零一輩子，你捨得我還捨不得。你要是念我們是兄弟，念在她往日的情分上，你就保佑我們能逃出去。要是我逃不出去，到了下面，准沒你的好。對了，忘給你燒點紙錢，你悠着點用，你沒父母兄弟，就我一個朋友，明天我走了，短時間內再難回入江燒給你。」張瀾連紙錢帶筐子都放到火盆里，被照片上的火一引，一下就燒着了。紙錢和東西都燒了，張瀾長舒了口氣，起身拍了拍手，「老張，頭兒，楠木，今天我們就散了，我知道你們現在都在看着我，聽得到我的話，仇，我已經給你們報了，各自親人的事情也不用記掛，他們都過得很好。你們，就安心上路，一路走好。」………………五天後，數萬人擠在入江市人民體育場，觀看入江日前發生的特大連環兇殺案案犯槍決。正午時分，一聲槍聲響起，案犯張瀾伏法。奇迹般的，已經伏法的張瀾，耳邊竟然傳來了聲音：「唐王，醒醒，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