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9.
誰會是這張卡的處女電話呢。
一邊這麼想着,雯荔一邊身子側着,手在包里四處摸索著電話。
「喂,哪位?」
「……」電話那頭沒人答話,挺安靜。
雯荔的心頓時瓦涼瓦涼的,好容易辦張卡,這個電話卻出了問題?
我勒個去,小菲,你給我滾過來,姑娘我要把你抽筋剝骨!
電話那頭突然想起了一女聲,聲音低低的,帶着倦意,也有些試探討好的味道,「我……是媽媽。」
雯荔愣了愣,暴躁瞬間煙消雲散,面無表情的臉上帶着些冷色調,聲音倒聽不出什麼,她恭恭敬敬卻帶着點疏遠的叫了句,「媽。」
「聽你爸爸說,你把保姆給辭退了,你現在一個人住,要不要媽媽找個……」
雯荔皺了皺眉,打斷她的話,「不用了媽,我不習慣家裏有陌生人。」
「哦,這樣啊。」小禾頓了頓,「前幾天打你電話沒打通,手機壞了嗎?」
「沒,挺好的,忘記充電而已。」雯荔不想讓她知道這種小事。
「你能照顧好自己?你還是到我這裏,和媽媽一起生活好不好?」
「我自己生活這麼長時間,也好好的。」雯荔果斷的拒絕,「何況哥還讓我在家等他。」
「……」
感覺到那邊不自然的沉默,雯荔的那麼點期待也退散了,臉色難看的抿著嘴。
她現在不想說話,只想掛斷電話。
「雯荔,媽媽再往裏卡里充點錢吧,女孩子身上沒點錢傍身不太好。」
「不用。」雯荔沒有一點談話的興緻,聲音一板一眼,「那張建行白金卡里的錢,已經夠我付一個三居室的首付了。」
說完,雯荔就想着自己的話會不會有些直接,癟癟嘴,順着話開口道,「媽,你身上也留些錢,我用不了那麼多的。」實際上,根本就不用那個。
那頭的人有些怔忪,半晌才開口,聲音硬帶着一些哽咽,「媽媽夠用的。」
雯荔心一下就軟了。
她是我媽媽啊。
又長又密的睫毛蒲扇的蓋過來,眼眸垂下,看着腳旁的水泥地,有一根被人抽了一半的煙頭,孤零零的丟在那,讓她莫名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雯荔咬着下唇,掙扎了片刻,實在忍不住,開口。「媽。」
「恩?」
「你幫我找找哥,好不好,求你了。」
「你……他……他不是當兵上軍校了嗎?」
雯荔苦笑,臉上有種「果然」的神色。
三年,無論是誰都這樣回復自己。
三年啊,不是三天,不是三個月,而是三年,了無音訊的三年。
等待,實在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特別是前方沒有個確定的目標,這個等待更是被無限的延長。
她有時候,甚至會做這麼個夢。
終於在又遠又不發達地區找到了他,還沒來得及喜極而泣,他就對她介紹身後的人說,這是你嫂子和你侄子。
然後,把她拉到一邊,在他的妻兒聽不到的範圍,開口道,「原來都過去了,你也好好找個疼你的人。」
她又哭又笑,「你不是叫我等你的嗎?」
他歉疚的看着她,又看了眼不遠處的妻兒,眼裏綻放的柔和了她的喉嚨,「不管怎麼樣都成了定局,我已結婚,也有了孩子,她們也離不開我,你回C市吧,別再來打擾我了。」
她靜靜的看着他,心裏疼痛的想要蹲下來,捂著胸口。
閉眼,再睜眼時,入目的不再是寵溺的看着妻子的夏潛,不再是滿足的摟抱着妻兒的夏潛,不再是歉疚的看着自己的夏潛。
眼前什麼都沒有,白白奠花板,以及漆黑一片的卧室。
原來是夢。
……
想到這,雯荔什麼清高什麼矯情都不要了,用匍匐在地的語氣,隱忍着哭意,「媽,我找不到他。」
她不怕等,怕的是等到的場面。
可是她也怕等,女子漂亮也就這幾年,等夏潛回來了,她卻沒有了青春美麗,還拿什麼束縛他?
三毛曾說,你還未來,我怎敢老去。
雯荔很着急,她不想早早回家,一個人面對空空蕩蕩的公寓,這兩居室的公寓,即使是茶几上的杯墊,都有夏潛整理過的痕迹,這種物是人非的感覺,只是想想,便撕心裂肺。
電話那頭沉默,半天才有輕不可聞稻息,「雯荔,你連二十歲都還沒到,那些你眼中的情情愛愛,並非是生活的全部。」
那頭頓了頓,帶着正在回憶某些事情的迷濛,「無論是愛情還是友情,就算是親情也同樣,這種摸不著的東西,遠沒有錢實在,也沒有握在手裏丹實,你既然付出,就要賠得起。」
我周芸禾的女兒,不可以做,拿不起放不下的女人。
雯荔靜靜諜著,等她結束了,她才來了句,「媽,你知道什麼的,對吧。」
她用了肯定句。
「恩。」
雯荔眼前一亮,有些不敢置信,彷彿在沙漠上迷失,所有期待都被次次打擊消磨殆盡,終於看到水源,卻以為是海市蜃樓,不踏實。
「媽媽?」她聲音不大,實際上,她現在很想把包都扔在地上,狠狠的在上面又踩又蹦。
「夏潛這孩子很有自己的主見,決定的事情就不會更改。」
「恩恩。」
「他讓我們別和你說他的任何情況,他自己會處理好,我也答應了他。」
雯荔覺得嘴唇乾乾澀澀的,用舌頭舔了舔上下唇瓣,「他……」他怎麼忍心?
又乾乾的咽了口口水,「他還好嗎?」
「恩,還好。」
「他在哪?」
電話那頭又靜默片刻,只能聽到細細密密的呼吸聲,「雯荔,他不想讓你知道,我們也認為這是對你好。」
……
如果你一直等,等到他來見你,那麼一切美好。
如果你中途放棄了,和另外一個條件不錯的男人喜結連理,那麼也很美好。
……
小禾沒有把那個說出口,她半眯着眼眸,十多年未攢動的心,由於回憶,而酸澀。不消片刻,她臉上又是坦然溫婉的笑,帶着釋然。
所以說我的女兒,沒有什麼坎兒是過不去的。
從前的我能,如今的你也能。
…………
夏潛,你知不知道,你嚇壞了我。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報警無門。
女的本就會瞎想。
明知瞎想比現實更恐怖。
想過你是不是在被困在窮鄉僻壤里受苦了,想着你是不是在哪個醫院裏生死未卜,甚至想着你是不是失憶了,在哪個地方不知所謂的結婚生子。
各種恐懼。
結果竟然是,他讓別人不要和她說自己的任何情況。
呵。
夏潛,你真但可惡了!
雯荔掛了電話后,便捏着手機,指節分明,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
放着動感舞曲的酒吧,大家都很high,就是板板整整的溫婉女子,都不由自主的扭扭肩膀。
「靚妹,請你喝一杯啊!」
一個理著潮流雞冠頭的男人,黑色的馬甲帥氣的敞開,大方爽朗的坐在雯荔旁邊,那溜溜的眼睛直視着她,沒有任何委婉。
正咕嘟咕嘟小口吞咽着手裏冰鎮啤酒的雯荔,聞言,抬起頭瞥了他一眼就收回視線,「不用,我自己會買。」
潮流小大哥還不死心,還想說些什麼,就又來了個男的,兩個似是同伴,那個新來掉著眉,笑的露著小白牙,「美女,一個人在這多無聊,和我們拼桌一起玩啊。」
雯荔雖然沒有醉,但意識多少有些不清不楚,眯着眼看後來到的那個,他長得很平常,雖然不難看,但是隨手扔在人山人海里,你一時還真找不到!這人長得不僅大眾,還挺熟悉,雯荔看了半天,心裏一敲鼓,悟了,這張算得上清秀的臉,不是古裝電視劇里但監臉嗎?
他鼻樑上的眼睛,讓雯荔眼前一亮,眼鏡君。
把面前的酒杯一推,豪爽利落的從凳子上站了起來。「走吧。」
那兩人對視一眼,笑的不懷好意。
…………
那一桌人還挺多,男男女女坐在一起,都沒什麼距離,他們穿的也都挺……歐美范?
這種打扮,只讓雯荔想到理髮店裏的洗頭妹以及洗頭小弟,—_—|||
……一不留神,又輸了。
反正是玩嘛,雯荔笑的自然又飛揚,二話不說就把半杯黃湯吞咽下肚,眼眸漆黑清明,帶着自暴自棄。
還剩最後一口。
嘔……
雯荔趕緊放下酒杯,捂著嘴,沖緊緊看着自己的人抱歉的用眼神示意,「去下洗手間。」
眼鏡君看了看她,欲起身從裏面擠過來,「要人陪嗎?」
「不用。」
雯荔拿着包,擠過人群竄進廁所。
這裏,即使是髒亂的廁所,都充滿了糜爛腐臭的味道。
這裏事干多了吧,雯荔諷笑。
…………
用冷水匆匆撲了撲臉,然後用紙巾擦乾。默默的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黑眼圈濃重,眼下甚至有了條細細的表情紋,毛孔也比原來大了……這滿臉的倦意無神,像是熬了幾夜沒睡。
看着看着,雯荔突然有些酸鼻子。
自己這樣給誰看?
幾年以後,他瀟灑不減當年的出現,而已經如同中年婦女般的自己,要怎麼面對?
難道要狠狠的拍打他,說自己的一切都是他害的?
太難看了。
墮落是自己的,別人沒有任何責任。
……
收回視線,頭也不回的離開。
從小道竄至後門,離開酒吧。
她想,以後自己都不會來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