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終曲（下）
沈岩的要求很無理也不合情，但在這個房間里的人都心知肚明，沈岩為什麼會躺在這裏，那是因為救沐茴。
當然，一切可以說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但在這件事情上沈岩沒有主觀上的錯誤，而且誰也沒有辦法否認他愛沐茴的心。
若是沈融早知道沈岩對沐茴思之難忘，甚至早知道兒子洞悉了她的陰謀並想要破壞，是不是她就能懸崖勒馬？
或許今天的一切就不會發生。
「……好。」沈煉猶豫片刻，點了點頭。
走出這間病房時，他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彷彿和過去一刀兩斷。
不管是那些情誼還是恩怨都有了一個最終的結果。
他不怨沈融嗎？
那當然是怨的，只要一想到沐茴曾經身處在那樣的險境，或許一個不好便會母子殞命，他就恨不得把這個世界都給毀掉。
可是沈融是他的姐姐，是像母親一樣撫養他長大的長姐，他可以責怪她怨她恨她，但卻始終對她下不去狠手。
沈融的手段最終報在了沈岩的身上，這算不算是老天給的懲罰？
……
幾天後沐茴帶着孩子出院，沈觀瀾一天一個樣，五官長開了，小臉蛋看着也白皙細嫩。
冬日暖陽透過玻璃窗照在嬰兒床上，沐茴正拿着一個搖鈴逗著孩子，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響動，她轉身一看，就瞧見了坐在輪椅上的沈岩。
只有他一個人，靜靜地坐在輪椅上，雙腿上搭著羊毛毯，面色平靜地看向她。
沐茴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兩人就這樣靜靜對視着，彷彿穿越了時光。
「孩子還好嗎？我聽說你們要走了，就想過來看看……」沈岩的心並不平靜，他就坐在那裏看着沐茴，她還是那麼美好，全身上下蕩漾著母性的光輝，讓她彷彿鍍了一層晶亮。
股權轉讓書順利地過到了他的名下，沈煉一分錢都沒要，這或許是對他的補償。
但是他們又有什麼錯呢，這些無妄之災都是誰帶來的，彼此心知肚明。
對沈煉，沈岩沒有愧疚，也沒有不安，他唯一不舍的只是沐茴的離去。
他曾經拼了性命想要超越沈煉，想要得到沐茴，可拼到最後才發現一些都是徒然。
最後他這副殘軀還有什麼資格站在她身邊？
出院后他也諮詢了多家醫院，甚至國外的權威教授，可看過他的病例后，沒有人敢說他再經過手術后能夠再度站起來，他的殘疾已經是終身註定。
他的那些雄心壯志在一瞬間便偃旗息鼓，他已經找不到奮鬥的目標和激情。
若是沐茴能夠重新回到他身邊，或許他還能對未來燃起希望。
可是可能嗎？
「是啊，我們準備旅居法國，但也不一定會在那裏呆很久，還是會經常回國內看看的。」沐茴將搖鈴擱在了孩子的身旁，轉過身面對沈岩，想了許久才道：「原本是想來見你的，也想向你道謝，但是一直不知道怎麼開口……」
她已經聽說了宋琳琅和沈岩協議離婚的事情，就在她出院后不久。
兩個人原本能有一個孩子，能有一個幸福的家，但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孩子沒了，妻子沒了，沈岩還落下了終身殘疾，沐茴心裏是愧疚的，她沒有辦法面對沈岩。
「不用道謝，我做的都是我該做的事情。」沈岩搖了搖頭，他想用笑容來安慰沐茴，可是唇角一扯卻都是苦澀的味道，他已經太久沒有笑過，都忘記了該怎麼去笑。
沐茴和沈煉在國外蜜月時，他埋頭苦幹，一天只睡四個小時，其餘時間全在忙着工作，他以為這樣努力就可以成功，就可以超越，就可以忘卻，就可以擁有自己想要的一切。
但或許，他真的錯了。
沐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想要安慰，又覺得言語太過無力，她並不知道沈融在這背後做了一切，但卻也知道了沈氏分家的事情，網絡上報道得沸沸揚揚。
沈煉雖然沒有明說，但她知道這一切背後肯定有因由。
但沈岩如今已經成了這副模樣，就算有再多的糾葛和仇怨，她也不想要去追究了，畢竟平安無事的是她和孩子。
而沈岩失去的東西，那是什麼也彌補不了的。
「我曾經對你說過的話，對你做過的事情都是真心的，現在也沒有改變。」沈岩說完這話自嘲道：「但眼下我已經沒有了這樣的資格，甚至來到你面前都需要藉助這張輪椅。」
「沈岩，你該有自己的生活，若是工作覺得疲乏了就換一種活法。」沈岩曾經的偏執在沐茴腦海中閃現，她其實是有些害怕的，但如今的沈岩就是一個可憐的人，他沒有辦法再對她造成任何的傷害。
沐茴看着他，眸中透出一絲憐憫，「你知道瑞士草原療養院嗎，在瑞士蒙特勒市郊，緊鄰日內瓦湖畔，背靠阿爾卑斯山，那裏風景很美，也適合療養散心。」
「你去過？」沈岩詫異地看了沐茴一眼，還沒有辦法將眼前這個春光正好的她和療養院聯繫到一起。
在他的意識里，療養院裏住着的人應該都是行將就木的老人，他去哪裏幹什麼，感受一片死氣嗎？
沐茴這樣說難道不是在變相地嘲諷他？
「我去過，而且在那裏呆過許多年……」沐茴嗓音漸低，不再說其他。
沈岩卻陷入了深思，他還懷疑是不是他的大腦出了什麼問題，還是他聽錯了？
正在這個時候沈煉來了，看着兩人的話題終結便對沐茴點了點頭，將沈岩給推走，他滿足了沈岩的心愿，也是讓他們之間作一個了斷。
實際上沈煉也覺得沐茴並不欠沈岩什麼，若是有虧欠，該補償的他已經全部補償，恩義兩清。
黃昏之後，夜幕來臨，嬰兒室點亮了溫暖柔和的桔色燈光。
沐茴拿着畫板坐在嬰兒床旁邊，一邊逗著孩子，一邊描繪着他的模樣。
沈煉依在門框處靜靜地看着，只覺得擁有了他們母子便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事情。
時光依舊，歲月靜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