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秋月喲

3秋月喲

仰曉看出來了。她道:「易鶴姑娘,莫非就是你?」

易鶴道:「夫人,我是他表妹!」

仰曉怔而笑道:「原來姑娘與年近耋耄的人還是同一儕啊!」

慕容儀也笑道:「真想不到老人家還有這麼一個親人!」

慕容方巾接道:「鶴兒姐,真的是這樣嗎?」

易鶴道:「方巾不信?」

慕容方巾道:「讓人太難相信了!鶴兒姐,那你就幫忙吧。」

易鶴道:「可你大姐剛才……」

慕容方巾道:「鶴兒姐,大姐就是這樣的!她不是存心的。你就快幫幫連習哥,好嗎?」

符貞接道:「鶴妹,你的輕功可是很棒啊!」

易鶴長長吐了一口氣,道:「讓我一個人去找他啊?」

慕容方巾道:「要不——帶我一起去吧,只是我的輕功很淺。」

易鶴拉起方巾的手,道:「不用了,我會很快帶他回來的!」

慕容方巾道:「可是我很個想到外面的世界去。算了,鶴兒姐,路上小心!」

易鶴一聽,道:「真的那麼想去嗎?」

慕容方巾朝父母看去。仰曉道:「方兒,現在是去請人解毒。江湖又兇險,娘不能讓你去。」

慕容儀卻道:「方兒終究是要離開這兒的。總這樣束着她,她怎麼長大啊?易姑娘,如果你能帶她去,就讓她到外面見識一下,也好。」

仰曉擔心的神色愈顯凝重。符貞見道:「夫人,雖然鶴妹的其他武功不怎麼好,但若有人要想害到她,那幾乎不可能的。況且方巾也很聰慧啊!」

仰曉沉默半晌,才道:「易鶴姑娘,你能帶她去,就帶她去吧。」

慕容方巾開心起來。

易鶴道:「夫人,放心。我一定讓方巾安全回來。」

午後。院中,連習又坐在了階上,靜默。

天空裏,有一些不知名的鳥,在叫。

連習起身,開始徘徊。

徘徊中,忘記了身外的聲音。

是一位手握木黎的婆婆。

婆婆看着來回中的連習,唉嘆起來。

連習聽到了。順聲轉去,道:「您嘆什麼?」

婆婆走過來,道:「年輕人,怎麼這麼多愁啊?」

連習道:「一個人多愁,也可以是一件好事啊!」

婆婆道:「年輕人,應該青春快樂,少些煩惱。」

連習道:「婆婆是個很開朗的人。」

婆婆道:「你就是讓愛兒很陌生的人嗎?」

連習道:「晚輩祈連習。」

婆婆道:「你練的是劍?」

連習道:「不,不是。」

婆婆道:「可你的手,只拿過劍啊!」

連習道:「婆婆怎麼能看出來?」

婆婆道:「雖然看不出你心裏在想什麼,但對於手,我還是看得出來的。你說你練的不是劍,那是什麼?」

連習道:「其實,我什麼也沒練過。我只是在學,學習認識自己和認識事物。世上的每一個人都可以是我的師傅。

「劍,終究只是一件沒有生命的工具,對晚輩來說。」

婆婆不語。連習卻忽然問:「婆婆曾經吹過一曲《淚》。可您不應該再將它給姐姐。」

震驚!婆婆震驚道:「你……如何知道?」

連習道:「沒有人能抵得住那樣的聲音。」

婆婆道:「你是說,沒有人告訴你?」

連習道:「婆婆,能告訴我您為什麼要把它給姐姐嗎?」

婆婆不語。連習道:「其實,這也不能怪您。」說着,朝自己房間走去。

婆婆突然道:「你為什麼要住這兒?」

連習道:「婆婆不用再猜。晚輩不會告訴您的。」

婆婆欲語,愛巾和符貞卻從房間里過來了。連習聞到了。

他道:「姐姐。」

愛巾道:「一個人悶嗎?」

連習道:「能聽姐姐吹一曲嗎?」

愛巾道:「可……好吧,我再去拿一根笛來。你等會兒。」

婆婆卻道:「愛兒,別去了。」就這樣,老人轉過身去,背影凄然地。

愛巾見道:「婆婆,您怎麼了?」

但婆婆始終不回。在老人回屋后,連習道:「姐姐,你喜歡笛聲嗎?」

愛巾雖然不解,但回道:「喜歡。你和婆婆說什麼,剛才?」

連習卻好一會兒,才道:「婆婆是一個好人。姐姐,你以後別吹了吧。這……對你是一件好事。」

愛巾道:「連習,你這麼說的意思是……」

連習道:「當然,若是姐姐喜歡,還是依姐姐。」

愛巾道:「連習,你有事瞞着我,是不是?」

連習道:「善意的謊話是對姐姐的關慰。如果姐姐要原因,那只有在姐姐真正感到幸福快樂的時候,我才能說出來。姐姐,現在卻不是。」

愛巾道:「要說的話,都被你全說了。我——還能說什麼呢。但你能告訴我,你對自己的未來有什麼……具體的打算嗎?」

連習思忖會兒,對愛巾身邊的符貞,道:「我——想學習歧黃之術。符貞姐願意教我嗎?」

符貞望了愛巾一下,道:「當然。你的嗅覺很敏銳。」

連習道:「這也許就是眼睛看不見的結果。一個人有這方面的缺陷,就有那方面的天賦啊!」

符貞道:「可是你的眼睛也只有一兩天看不見東西而已。」

連習道:「可是十一年中,我卻忘記了用眼睛看事物。」

符貞道:「這樣也許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連習道:「所以,姐姐,你也不必為此多憂心了。」

愛巾道:「話題又轉到我身上了。好了,這一個下午還有許多時間,不如就……」

連習道:「不如就現在開始學吧。」

符貞道:「你既好學又博學!」

連習道:「勤學,是一件多趣的事。」

在教之前,符貞道:「連習,我問你,醫者,第一條是什麼?」

連習沉思好久,道:「如果這個問題,有三個答案:一仁愛,二進取心,三尊重生命。我會選擇尊重生命。」

愛巾與符貞相望起來。

符貞接道:「為什麼你會有三個這樣的答案呢?」

連習轉身認真地回道:「仁愛,是醫者傳統箴言。這是不容置疑。進取心,這三個字,形容於醫者,好象不合適,但塵世的一切都是變化的。如果一直滯於現狀,那給人們帶來的將是最難治的疾病。

「尊重生命,是我這些日子以來突然明白過來的。不論是人還是花草生靈,都有生存於世界的理由。這,有點象佛家所說的『眾生平等』。但我要補充的是,對生命的尊重不僅包括生……也包括死,不僅包括榮,也包括辱,不僅包括善,也包括惡等等。

「也許我不該分開來說,畢竟誰又能真正分清它們呢?但往往我們卻又不能夠一分為二的看清事物的本質。

「二位姐姐,如果這是讓你們選,你們呢?」

符貞聽道:「如果讓我選,我可能會選你說的『仁愛』。但對它的理解,卻有些不同。

「愛護人的生命,關懷人的幸福,尊重人的人格和權利。這,也許與你的『尊重生命』有些共同之處。」

愛巾笑道:「你倆都說得這麼深邃,我真不知該說什麼了,不過啊,我倒對第二種,卻感覺有些新意。一個人要想在多態的江湖中生存、生活,是必須有一顆與時俱進的心。只是我沒想到對於大夫的意義竟也有如此之深遠。連習,你的這種想法是如何醞釀起來的?」

連習道:「很小的時候,我就喜歡觀察。也許是這樣,我才漸漸地懂得了許多的東西。符貞姐,你是從小學醫的嗎?」

符貞笑道:「跟你待久了,遲早什麼都會被你洞穿的。」

連習道:「所以,我說,常沉默吧。否則,沒有人想和你說話了。」

符貞道:「如此說來,你卻並不是一個愛孤寂的人。」

連習道:「這是認識姐姐后才改變過來的。」

愛巾卻道:「這一點,我可不這麼認為。符貞說得對,你本就是一個性格開朗的人。」

連習接道:「謝謝姐姐的贊言。符貞姐,明確了第一條后,能否教我了呢?」

符貞道:「這不是一夕一朝的事,我還說一句,多積累少當然。這是你體會過來的。」

連習點了點頭。符貞道:「那我們就從『銀無痕』說起吧。銀無痕,這種毒藥的成分很複雜。雖然世上有許多毒藥能令銀針失效,但它不論從毒性還是從施法上,都比它們奇特。」

連習接道:「它大概從什麼時候出現的?」

符貞道:「三十多年前吧。至今仍沒有確切的解方。」

連習道:「你的意思是它的毒性——會不斷變異嗎?」

符貞道:「確切的說,是因人而異。」

連習道:「也許還因時因地。」

符貞道:「有時它的毒性能立刻讓中毒的人死去。有時又要過很長一段時間才會發作。發作起來的時候,產生的跡象更為駭人,有時它又好象對人沒有什麼作用。」

愛巾聽道:「這——它真如此怪異嗎?」

符貞道:「這還只是它的毒性。在施法上,還要借用不同的器具按照不同的步驟才能達到所要的各種效果,甚至還可能包括連習剛才所說的時間、地點。」

愛巾道:「這麼複雜!到底是誰想出來的?」

連習道:「這也許就得先查清是誰在劍上施的毒。貞姐,你既然知道這麼多,應該總會幾種解方啊!」

符貞道:「其實這些是我從仲孫前輩那兒得知的。所以……」

愛巾這時突然想起什麼來,道:「對,去查查它,或許它有記載解方啊!」

符貞接道:「慕容山莊能鼎足江湖,因為山莊集聚了天下武學的各根各脈。據我了解,一部《點津》就是一本百科全書。」

愛巾卻道:「只可惜都是些擺設。誰也不能參透它的千分之一。」

連習道:「所以,就讓江湖中的心正之人隨時前來閱練。」

愛巾笑道:「怎麼突然這麼說?」

連習道:「之先,那位持黑劍的人不是來山莊增歷嗎?」

愛巾笑回:「是。不過,他已經是一代門主啊!在這一輩人里,他的劍術可是頂尖的。當然——比不上你了。」

連習沉默。愛巾見道:「怎麼了?」

連習搖頭道:「他的劍,是破碎的。」

愛巾不解道:「不懂你在說什麼。」

連習道:「之先,我見過他與義父比劃過。從他的劍中,我覺得他不適合練劍,也許他可以去吹蕭弄笛拉胡什麼的。」

愛巾道:「你不是不喜歡別人吹笛嗎?」

連習道:「因人而異。」

愛巾道:「說不過你。對了,藏閣里也有不少的醫家經典,只是,你的眼睛……」

連習道:「如果可以,就讓符貞姐借閱吧。」

符貞道:「別轉到我身上來啊!還是說說——你對劍的領悟吧。」

愛巾接道:「他說的,和談名一個樣,說了也聽不懂。」

符貞卻道:「不,他和談名不一樣。他是開朗的,而他卻是憂傷的。」

愛巾道:「隨你們吧。我先去查一下。」

她去后,連習突然道:「貞姐,對他是這種看法嗎?」

符貞道:「為什麼又轉移了話題呢?」

連習道:「沒什麼。貞姐,對劍也很有興趣嗎?」

符貞笑道:「在見到你和你的劍以前,沒有。」

連習道:「劍,可以讓人贏得榮譽、地位。為此,不少的人放棄了身邊珍貴的東西,去追逐一件本沒有生命的工具。

「可是,一旦將自己的情感注入進去時,它就又超越了生命。每當看到那樣美麗的舞姿,你會覺得那是最古老的東西。或許就叫劍術吧。然而劍術的最終源泉還是我們的生活。在生活中,情感隨時間的流去而逐漸沉積起來。有一天,它們會象噴動的岩漿將你的血液沸騰起來,直至精疲力竭。

「若說這時候,有人問他,這一生你還有後悔或者遺憾嗎?他最可能的言行就是——微笑着說,生命只有一次。」

符貞聽着,沉思不語。

連習道:「所以,一個人一生最重要的還是,真心抉擇時。抉擇人生的時候,真心回答。擁有黑色之劍的他,卻壓抑了心底最真實的感情。」

符貞聽到這兒,拿出了那把扇。看着上面的字,她無語。

連習一個人悄悄走開了。

在悄悄中,日子到了八月十四。

愛巾在《點津》裏沒有查到銀無痕的來歷和解方。只了解到一些通俗的成分。不過,愛巾的爺爺慕容極卻在書中提及了一些曾經的往事。

約在三十二年前,第二庄的建庄之主公汗[hán],也就是擁有汗劍的公汗。在八月十五中秋這一天,竟突然痴獃了。而在一年之後的十五月圓,他竟然又親刃了結髮之妻。據當時傳聞,他殺妻之時非常清醒。說是妻子給他下了毒。又在第三個中秋之日,他更是一劍將親生長子公伯單[shàn]擊墜山崖。之後,他自己便莫名其妙地死去。而那把大汗淋漓的劍也從此失跡。江湖中人無法解釋,就更加認定這是宿命或者詛咒。

在房中,愛巾仍在查閱一些醫家精闢。

午時,慕容昭巾推門而入,道:「二妹,算了吧!」

愛巾放下手中之書,道:「姐,姐夫呢?」

慕容昭巾道:「你也不看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愛巾起身道:「還在生我的氣啊,姐?」

慕容昭巾道:「其實我也沒什麼。算了,既然爹娘願意,我還能什麼呢?但姐要提醒你,凡事也給自己一點餘地,別總把不該做的事往自己身上攬。」

愛巾道:「姐,其實常為他人忙碌,就是給自己空閑。何況連習已是我們家的人了。」

慕容昭巾道:「可這樣你開心,快樂嗎?」

愛巾道:「開心,只有在為生活奔波的時候,才能真正釋放。也許——這是我對人生的唯一的信念。」

慕容昭巾道:「說話的口氣,越來越和他們相像了!」應指三哲郎。

愛巾道:「說不定到何時,你也會這樣。」

慕容昭巾道:「快去吃飯吧。這種毒,急也急不來!」

愛巾卻道:「姐,你說爺爺為什麼在《點津》中寫下『割竹』兩字,這和銀無痕有什麼關係呢?」

慕容昭巾道:「誰知道!快出去吧,爹和娘他們都在等你呢!」

愛巾點頭道:「姐,你先去,我待會兒就去。」

慕容昭巾淺嘆了會兒,道:「節后,公蟬就來接你回去嗎?」

愛巾道:「是吧。姐,你呢?」

慕容昭巾道:「到時看情況吧,我先去了。」

大概過了四五分鐘,沒被關上的門口就投進了連習的身影。連習喚道:「姐姐,大家都在等你啊!」

愛巾起身走近道:「方兒怎麼還不回來啊!」

連習道:「姐姐,也想學習歧黃之術?」

愛巾微笑道:「知道你要說什麼了。好了,走吧。」

連習卻道:「不,不是那個意思。只要姐姐開心,就去做吧。」

愛巾道:「那不謝謝了嗎?」

連習道:「如果謝謝能讓姐姐更開心,那我說,謝謝姐姐的關心。」

愛巾又笑了起來:「其實只要你開心,我就開心啊!」

聽着這句話,連習笑了起來。

是啊,我們活着的時候,多一份開心多麼重要!

每當心情平靜下來的時候,能夠細細回味。

在回味中,感受那份雖已流去但刻於心田的美好。又在美好的心緒中,花掉那一份份沉甸甸的歲月皮囊中的碎憶,這些時時牽絆着我們的腳步,束縛着我們的身影的碎憶,在漫漫長路中。

時近傍晚,那輪秋月終於開始在人們的目光中導演夜色。

在夜幕下,她已經確定了她要的主角。

究竟她在這個人的命運中,安排了多少幕?

這一幕幕中,她在這個人的身上輝映了什麼?她透下了什麼?

也許,這些問題都不重要,重要的依然是你的目光。

連習的眼睛已經感覺到那一份份光的色彩。

她是祥和的夜的情人。

她用萬千隻溫暖的手將遠方的人、身邊的人們的祝福撒作點點繁星,讓世界的每一個角落閃爍著美麗的心情啊!

院中,戈承正在一個勁兒地點放鞭花。

繽紛的火光卻給看着的愛巾帶來了絲絲傷感。

她悄然走到了庄外,守望着星辰許久,許久。

也從院中走出來的手婆婆,走近她,道:「愛兒,你心裏的事不要藏着掖着,跟婆婆說說。」

愛巾側過身來,道:「沒有。婆婆,您身體剛好些,別出來受涼,我陪您進去吧。」

婆婆低嘆:「都一把老骨頭了,早晚是要……」

愛巾阻道:「婆婆,生命是寶貴的。您不要這樣說!」

婆婆道:「愛兒,婆婆活在世上,也只是因為你們三個孩子。雖然你表面很堅強,可是婆婆懂,懂得你這十一年來是多麼的苦啊!也許那孩子說得對,你的人生還僅僅只過了三分之一,餘下的,你該自己好好把握,不論命運對你多麼冷淡,你都要堅持下來,啊。」

愛巾笑道:「婆婆,那天連習和您說什麼了?怎麼您一下子就對他改變了這麼多啊?」

婆婆心長道:「他也是一個苦命的孩子。雖然看上去很開朗,但心中愁的事卻遠比我這老太婆還多啊,尤其是——對你。哎,江湖中不是傳聞他是一個很冷漠、神秘的人嗎?他怎麼會對你……」

愛巾道:「連習其實不冷漠,也不神秘。只是他讓人有些陌生罷了。也許這是因為他那獨特的氣質吧。總之,在江湖上,象他這樣的人,應該是絕無僅有的。」

婆婆道:「看得出來,他讓你動心了。」

愛巾面紅道:「不,婆婆我只是……覺得他是我從來沒見過的一種人。」

婆婆卻道:「你生在武林世家,對江湖上的人,也見識了不少,卻唯獨對他產生了不一樣的感覺,這是為什麼呢?婆婆這麼問,只是想讓你明白,許多東西都是這樣不知不覺積累起來的。」

愛巾道:「我明白了。婆婆您放心,我會認真把握自己。我攙您進去吧。」

婆婆道:「不用,你一個人多想想吧。」進去了。

愛巾沉默了會兒,正要進去時,兩個快影在門前停了下來,正是慕容方巾和易鶴。

慕容方巾喊道:「二姐,我們回來了!」

愛巾見沒有仲孫慶的人影,問道:「仲孫前輩呢?」

易鶴接道:「在葯廬找不到他,也不知道他又躲哪兒去了。」

愛巾轉道:「快進去吧。路上也累了。」

之後,愛巾便去通知符貞。

可是,在她房裏找不到她。而之先放鞭花時,也沒見到她人。她到底在哪兒呢?

愛巾轉到偏院時,卻見她正在替一條綠色的蛇止扎傷口。

愛巾看着她的樣子,輕輕走過去,輕道:「它怎麼受的傷?」

符貞邊包紮邊回:「讓鷹啄傷的。」

愛巾道:「它有毒嗎?」

符貞道:「沒有。但如果有毒,卻還是會救它。」

沉默片刻,愛巾才道:「你,很美。」

符貞道:「少夫人,你看起來卻更美啊!只是,你心裏很惆悵。不過,我相信,有他在,你會好起來的。」

愛巾道:「他?誰——?」

符貞終於弄完了,起身道:「讓你很陌生的人。」

愛巾聽了,轉聲道:「對了,易鶴回來了。」

符貞道:「那仲孫前輩有來嗎?」

愛巾搖頭道:「沒有。走吧。」

符貞俯身看着它,道:「受了傷的,時間總是那副藥方中的一味。」

愛巾道:「那它大概需要多久,才能繼續走它的人生?」

符貞道:「可能要一輩子吧。畢竟這道傷痕是永恆的。」

愛巾道:「為什麼傷痕,會永遠鏤在它的記憶里呢?」

符貞道:「因為缺了傷痕,記憶就不完美了。」

愛巾道:「那麼說,連習的眼睛即便好了,在他的生命里這段記憶還是會產生毒素嗎?」

符貞沉浸會兒,道:「就算會,可他的心卻能自行化解它們——他的感情是純潔的,善良的,真誠。」

愛巾道:「有時候你和一個人很像,談名。」

符貞笑道:「在他的生命里,有段記憶已經時刻地纏繞着他。而他所採取的方式和連習不同,但我也不能完全說上來。」

愛巾道:「你能看懂這點,也許就說明了他還不是一個真正的仁者。」

符貞道:「仁者多情。他卻是太多情了。不過,也許又正是他的多情才讓他對那段記憶如此難忘。」

愛巾道:「看來他以前真的經歷過很多的事情。」

符貞道:「這對一個活着的人來說,已經是無價之寶了。」

愛巾道:「易求無價,難得有情。

符貞道:「少夫人,你會好起來的。」

愛巾淡淡而笑。

這時,慕容方巾與易鶴跑了來。

易鶴笑着喊了一聲:「貞姐。」

符貞詢問過後,對愛巾道:「少夫人,你別擔心了。我相信連習會和仲孫前輩有緣的。」

愛巾道:「方兒,你剛才說蟬姐已經來了是嗎?」

慕容方巾有些不悅,道:「二姐,這麼十天,就要回去了嗎?」

愛巾笑道:「我總要回去啊!方兒,出去玩得怎麼樣?」

慕容方巾道:「還沒呢,姐!姐,要不我也陪你回去,好嗎?」

愛巾道:「方兒,我會常回來的。再者,連習也可以陪你啊!」

慕容方巾道:「可是……那好吧。爹和娘他們在叫我們呢。」

正堂。人都到齊了,除了戈承和連習。

聽愛巾道:「可能他倆又去拿鞭花了吧。」

慕容昭巾道:「二妹,她既然來接你了,你就早點動身吧。」

慕容方巾道:「大姐,你怎麼能這麼說?」

慕容昭巾道:「免得又讓人家說你二姐不賢惠,過了十五也不回夫家去!」

一邊的戈己聽道:「昭,別這樣!」

慕容昭巾道:「那你倒說說看看,她來得是個時候嗎?」

仰曉道:「昭兒,明兒你也回家去。」

慕容昭巾喚了一聲「娘」后,負氣說要叫承兒去。

愛巾見道:「蟬姐,大姐就是這個樣子,別放心上。」

公蟬苦笑了一下,道:「沒事。」」

愛巾轉身面對父母,道:「爹,娘,我去叫連習過來。」

慕容儀道:「今天天色不早了,正事明兒再說吧。方兒,你和易姑娘剛回來,都去休息吧。」

慕容方巾「哦」聲回應,和符貞、易鶴都先去了。

仰曉則對戈己道:「己兒,你們明兒就回去吧。替我們向你爹娘問好,去吧。」

戈己道:「好,那我……」

慕容儀道:「對了,如果查清了,記得派人來山莊一趟。」

戈己點頭去后,仰曉道:「蟬兒,你臉色看起來不太好,還有什麼事嗎?」

公蟬道:「伯母,其實,我是急着回去看看嘯弟,才……」

仰曉一聽,道:「嘯兒?出什麼事了?」

公蟬道:「他……的病又犯了。」

仰曉道:「怎麼會這樣?」

公蟬道:「是我爹派人來告訴元略他們的。」

慕容儀道:「三哲郎?你爹怎麼派人……」

公蟬道:「因為我爹之前請了他們三個幫忙尋找仲孫前輩。」

仰曉道:「那他們找到了?」

公蟬道:「我找到他們時,有一個**十的老人和他們在一起。」

並未立即走開的愛巾立即道:「蟬姐,那仲孫前輩現在在……」

公蟬道:「在家莊。」

愛巾連忙道:「爹,娘,那我明天就帶連習回去。」

仰曉道:「愛兒,還是問問連兒的意思吧。」

愛巾道:「那我現在就去問他!」

慕容儀旁邊的手婆婆這時卻輕輕嘆了嘆。

找了很久,姐妹倆都沒找到兩人。

最後,在屋面上,看見了兩個人。

連習的身影烙在了那輪月中央。

愛巾看着他,心中的那種陌生的情感又一次迷惑了她。

慕容昭巾喚道:「承兒,快下來!」

戈承卻仍毫無反應。

慕容昭巾有些慍色道:「承兒,你聽見了嗎?快下來,下來!」

可是戈承就象進入了夢裏一樣,沉醉在那平靜的畫面里。

幕容昭巾不得不掠軀上飛去。

瞧,她快捷的曳影,在月色下,彷彿失去了母親的色彩,而是一位動人的姑娘。

愛巾沒有上去。等三個人都下來后,她才問:「怎麼跑到那上面去了?」

連習欲回,戈承已先嚷了起來:「姨娘,你不知道,連習哥哥……不舅舅他的功力好深哦!簡直就是一個……神話!」

幕容昭巾欲語,愛巾又問:「承兒看見什麼了?」

戈承顧不得母親斥責的眼神,一個勁兒地道:「姨娘,如果你要到屋面上去,你是用飛的吧?可是舅舅他——姨娘,你知道他是怎麼上去的嗎?你肯定不知道。他是——走上去的!」

愛巾驚訝道:「哦,是嗎?」

戈承續道:「就象有一條石階從地面上直接通到屋檐。而舅舅他就那麼一步一步地踏着這些根本……根本沒有的石階走了上去!」

愛巾不再問。幕容昭巾則道:「承兒,你……你說什麼呢?這根本不可能!世上不可能……」

戈承這時對連習道:「舅舅,你再走一個給娘和姨娘看嘛!」

連習沉默的表情笑了起來:「承兒,剛才是你看花了,那不是真的。」

戈承卻道:「那不是我看花了,是真的啊!」

連習搖起了頭。愛巾道:「承兒,你們在屋面上做什麼?」

戈承道:「我不知道。但舅舅他說,在寫信,在月亮上寫信。」

這……讓人何以想像!

連習卻不想說釋什麼。他道:「姐姐,有事?」

愛巾道:「恩,仲孫前輩現在在第二庄,我們明天就回去,如何?」

連習低首會兒,道:「十五的月兒十六圓。一定要這麼快嗎?」

愛巾只問:「你不想去?」

連習轉過身去,抬頭感受着月光的溫柔,無語。

此時,幕容昭巾拉起兒子先去了。

愛巾也望向那皎潔的,月。

她又道:「在給誰寫信?」

連習道:「姐姐。雖然……不能手觸,但可以說給它聽,讓它幫我轉述……給姐姐聽。」

愛巾道:「能說給我聽聽嗎?」

連習側過身,道:「還不能。」

愛巾道:「那明天你去嗎?」

連習卻又道:「但可以向姐姐說說姐姐的故事。」

愛巾愣了會兒,道:「你姐姐的故事?」

連習微微點了點頭,道:「可姐姐的故事……只有四個字。這四個字……應該已全部說出了姐姐的故事是怎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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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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