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生活還在繼續

初春的太陽，照在身上渾身暖洋洋的。

三歲的李煥榮，坐在自家客廳的落地玻璃前曬太陽，順便思考一下關於自我認知的問題......想着想着，睡著了。

畢竟才三歲，雖然因為大腦開始發育的緣故，可以支撐李煥榮有一定時間的清醒，但只要思考過度，依然會被人體的自我保護機制保護，昏睡就是這種機制的體現方式。

所以，好不容易獲得的清醒時刻，因為糾結自我認知問題，李煥榮再次陷入了沉睡。

而一旦李煥榮陷入沉睡，徐敏妍女士總會在第一時間出現，嘆口氣的，把自己的兒子抱回房間去，以免着涼。

對於李煥榮，作為一個母親的徐敏妍女士，其實是很糾結的。

小煥榮剛出生的樣子，確實讓徐敏妍女士很焦急，很彷徨，很無措。

但好在，經過醫生專家的檢查，說小煥榮沒病，而且小煥榮也不需要每天躺在病床上，依靠輸入營養液生存......這孩子還是有本能的進食，消化，排泄能力的。

除了總是在昏睡，比起其他鬧騰的孩子來說，小煥榮反而是省心了不少。

尤其是半年前，小煥榮第一次睜開了眼睛，在床上動了起來......那一刻的欣喜，徐敏妍女士到現在都記得一清二楚。

漸漸的，小煥榮清醒過來，要活動的次數越來越多，徐敏妍女士別提有多高興了。

嗯，應該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但是，有些事情，作為一個母親，一個全身心投入到兒子身上的母親，是不可能發現不了的。

漸漸地，徐敏妍發現，小煥榮，似乎跟別的孩子，「不太一樣」！

這種「不太一樣」，不僅僅是自己的一種感覺或者錯覺，而是真的，是真實存在的。

自家兒子的行為方式，不是一個三歲孩子該有的行為方式！！！

一開始的時候，徐敏妍只是擔心自己的兒子身體有問題，比如說哪裏醫生沒有檢查出來的病灶，又或者真的跟一些醫生擔心的那樣，自己的兒子是個大腦有問題的腦癱兒童......畢竟從小到現在，基本沒有多少清醒的時候，而且三歲了，孩子還不會說話。

一般的孩子，三歲了，怎麼着也該學會說話了。

哪怕真的是腦癱兒童，只要不是啞巴，也總該會發出一些單音節的聲音吧？！

李煥榮的聲帶沒有問題，這是徐敏妍女士帶着自己兒子去醫院例行檢查時就已經確認過的事情。

自己的兒子，是真的一言不發，而且是有意識的一言不發。

不管周圍發生了什麼事情，有什麼變故，或者是誰跟他說什麼話，餓了不會哭，疼了不會喊，不管面臨什麼樣的情況，他總是一言不發。

這不是一個正常三歲孩子能有的狀態。

更要命的是，某次偶爾的機會，徐敏妍擔心兒子，半夜起來偷偷查看情況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兒子居然在對着自家的牆壁，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說些什麼.......

很嚇人的，這個樣子真的很嚇人的，嚇的當時的徐敏妍，衝過去不顧一切的抱住了自己的兒子，緊緊的不撒手。

當時的徐敏妍大概是想到了什麼鬼神之說，以為兒子看到了什麼不幹凈的東西.......但後來冷靜下來，徐敏妍發現不對了。

兒子對着牆壁嘀嘀咕咕的說了什麼，徐敏妍當時沒聽清，但仔細想起來，那似乎並不是無意識的呢喃，而是一種帶有情緒宣洩，有着明確邏輯性的話語......很有可能是一種徐敏妍並不懂的語言。

事後想到這個可能的徐敏妍，當時心情的複雜程度可想而知了。

兒子很古怪，但再古怪，他也是自己生下來的，不是半路抱來的。

這個世界上確實有些人，不管是做人也好，為人父母也好，都相當的冷血無情......但徐敏妍自恃，她不是這樣的人。

對兒子的奇怪狀態，徐敏妍很擔憂，誠心的說，還有一點害怕......可這個孩子，依然是自己的兒子，十月懷胎最終生出來的，徐敏妍沒法就這麼放着不管。

而且慢慢的，徐敏妍發現，其實自己的兒子，很聰明！

他不是不會說話，有些時候，他會通過比劃着小手腳，告訴你他想幹什麼......比如說這次突如其來的曬太陽要求，就是李煥榮比劃着手腳，讓自己給他抱到落地窗前坐下的。

小煥榮只是不想說話，或者說......不知道該怎麼說「話」。

這個發現，其實徐敏妍自己都覺得不太可能。

雖然理論上來說，每個小孩剛生下來的時候，都不會說「話」，這裏的「話」，指的是當地的「語言」。

但不管怎麼樣，環境放在那邊呢，在這樣的環境中接受熏陶，一些簡單的單詞還是應該會的，畢竟小孩子是善於模仿的。

比如「阿爸」，「偶媽」這兩個簡單的稱呼。

徐敏妍不會知道，李煥榮不是不會說，這兩個單詞上輩子他就會，但他現在不是正在自我認知障礙中呢嘛，怎麼可能突然的叫兩個完全不熟悉的人「阿爸」，「偶媽」呢！

徐敏妍最後思來想去，只能把原因歸結在兒子清醒的時候不多，接觸和認知周圍環境還太少的緣故......這麼一來的話，徐敏妍自己也能放心，順便的也知道自己該幹什麼的。

自從這次「初春曬太陽」事件過後，李煥榮發現，自己這輩子的母親大人，突然的開始熱衷教自己認字說話了。

李煥榮不抗拒這個，他肯定是要以現在這個身份繼續在這個家，這個社會中生存下去的，學習這個地方的語言，也是一件必不可少的事情。

而且以一個成年人的學習能力，比起「牙牙學語」的孩子來說，學習語言，相對來說要容易的多......但這次的「異常表現」，卻徹底把徐敏妍嚇壞了。

知道自己兒子聰明，可這個也有點太聰明了。

學習語言，居然不是從模仿開始的，而是直接從認知母音和輔音開始的......這哪裏是小孩子的學習方式，這是大人學習外國語言的方式。

一開始徐敏妍是按照幼兒教育的方式，先教李煥榮一些常見物品的讀音......出於教師的習慣，對於一些發音要求還是高標準嚴要求的。

可李煥榮不想這麼學，關鍵是他的發音總是不能發的很標準......所以某天，實在被讀音折磨的有點抓狂的他，直接指著貼在牆上的母音輔音表，表示要按照那個來學習。

換句話說，這是三歲小孩，主動要求，想要開始學習小學一年級的課程了。

徐敏妍真的嚇壞了......她可以發誓，從來沒人告訴過李煥榮，那個貼在牆上的讀音表是用來幹什麼的啊！！！

這孩子是怎麼知道那些表格上的東西是用來學習語言的？！

一直到這個時候，覺得一個人扛着這些事兒有點壓力太大的徐敏妍，徹底崩潰了。

直接一個電話讓還在公司加班的李世文先生立刻回家，兩個人躲在房間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說了什麼。

等這對夫婦再次出現的時候，李煥榮發現李世文的臉色相當的凝重，而徐敏妍嘛，臉上似乎還帶着剛剛哭過的痕迹。

李煥榮當時心裏咯噔一下，開動不能多動用的腦子稍微分析了一下，決定......暈了算了！

嗯，也不用他裝暈，在思考完，猜測到前因後果之後，他真的就暈了......腦子還是承受不住太過於大容量的思考，自我保護機制又啟動了。

之後的事情嘛，李煥榮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再次醒來的時候，看到了徐敏妍那張滿是淚痕，但依然欣慰的對着他笑的漂亮臉蛋。

而在那之後，李世文先生似乎依然很忙，總是見不到他在家裏獃著的時間。也或許是比較湊巧的，李世文先生的休息時間正好跟李煥榮的清醒時間很微妙的錯開了......好吧，李煥榮知道，這是李世文先生在故意的躲着他。

一個當爹的，居然主動的避開自己的兒子......呵呵，李世文先生你可真有出息。

不過徐敏妍女士卻一點都沒有要躲著的意思，而且自從那天以後，徐敏妍真的開始按照母音輔音表，開始教授李煥榮發音。

嗯，就是一點不太好，徐敏妍女士教完母音輔音表之後，教給李煥榮的第一個單詞，是「偶媽」，而第二個單詞吧，就是「阿爸」！

李煥榮真的不想叫，但當他第一次裝傻，矇混過關的時候，他看到了徐敏妍臉上一閃而過的失望和落寞。

仔細想想，這半年來，就是眼前這個女人，一直照顧著自己，一直擔心着自己，也一直......把自己當成兒子。

畢竟也猜到了父母已經對自己開始懷疑了，但帶着這樣的懷疑，居然還是跟以往那樣對待自己.......這很不容易。

人們對自己無法理解的事物，應該是帶有一種本能的害怕的.......可在徐敏妍女士的身上，卻完全看不到這一點。

李煥榮思來想去，只能把這種奇怪的現象，定義為一個母親對自己孩子的「愛」！

所以，大概又傲嬌了那麼一回之後，李煥榮還是心軟了，小聲的叫了徐敏妍女士一聲「偶媽」......至於「阿爸」，李煥榮是不打算叫的。

開玩笑，一個找借口一個人跑開，讓老婆單獨來面對自己的男人，實在沒這個資格被李煥榮叫「阿爸」！

但就這個事兒，讓徐敏妍女士開心了一整天......當然，晚上李世文先生回來后，黑臉了一晚上。

原因就在於徐敏妍女士在李世文先生面前顯擺了，顯擺自己兒子會叫自己偶媽了。

李世文先生明顯也有點小激動，在看到了李煥榮奶聲奶氣的叫了徐敏妍一句「偶媽」之後，也帶點小期待的看着自己的兒子。

徐敏妍女士當然知道自己的老公在想什麼，所以她抱過在她看來「很乖巧」的李煥榮，誘導著讓李煥榮叫「阿爸」......

嗯，李煥榮果斷的暈了過去......這次是裝的，而且裝的很明顯。

李世文先生為此黑臉了一個晚上，但是徐敏妍女士卻非常高興，甚至把李世文先生給趕到了客房睡覺，說今天晚上要跟李旭一起睡，說不定兒子睡醒了還能多叫她幾遍「偶媽」.......

李煥榮那個百感交集的......

一方面感慨於一個母親這點卑微的願望，有點被徐敏妍表現出來的母愛給感動到了。

另一方面......他雖然現在生理上是三歲多一點，但心理上，他可是一個將近三十的成年男人。

徐敏妍女士......嗯，現在搞不好才跟他上輩子差不多大而已，而且李煥榮真正認識到這位，才只有半年時間而已。

雖然這輩子是自己的母親沒錯，但還是那句話，李煥榮現在正處在奇怪的自我認知障礙之中.......一起睡覺，這樣真的好么？！

好在，在徐敏妍女士說完這句話之後，李煥榮就暈了......嗯，這次是真的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