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往事何堪再回首(上)

第三章 往事何堪再回首(上)

據古書殘卷《我非英雄之末日混沌》所載:「上元1894年隆冬,尊①生於華朝西北郡蘭縣燕氏,是年大寒,人畜凍死者,不計其數。尊祖上乃華朝開國驃騎將軍,然燕氏人丁單薄,九代單傳至尊之父燕韜。尊父燕韜官拜衛將軍,尊降生時,尊父燕韜正討伐北國犯境者,尊之母思其夫君征戰於極寒之地,故為尊取名曰寒。轉年,尊父凱旋,方知有兒。」

(注①尊:三界元尊簡稱,亦稱『龍尊』。《我非英雄之末日混沌》記載:「英雄燕寒拒受『英雄』之稱,常道『我非英雄』,故後人改稱之為『混沌元尊』。尊御劍駕龍,故亦稱『龍尊』」。)

上元1900年,朝中奸人買通了燕家管家洪章,洪章貪圖富貴,又覬覦燕寒母親鄧氏姿色,於是就下毒到燕寒父親燕韜茶中,毒死了燕寒父親,逼鄧氏下嫁為妾。燕寒母親鄧氏,為保全燕寒,委屈侍奉洪章,同時伺機報仇。無奈洪章狡猾,時時防範,鄧氏久不能得手。

上元1902年,洪章又納一當紅歌妓潘氏為妾,從此燕寒母親鄧氏失寵。潘氏心腸毒辣,常常派下人羞辱鄧氏母子二人,漸漸地洪家上下,仰仗潘氏撐腰,每每找鄧氏母子麻煩。

其後三年裏,燕寒母親鄧氏名為洪家夫人,實則連下人都不如。鄧氏卧室被潘氏丫鬟霸佔,於是只能擠在自己貼身丫鬟小環房間,而燕寒則是直接住在了柴房。鄧氏每日如丫鬟般洗衣做飯,燕寒則砍柴、劈柴,還時常受到洪家王管家的打罵。日子過得既苦又屈辱,但燕寒母親鄧氏一心只求燕寒能夠順利長大**,所以一直忍辱負重。

到上元1905年春,鄧氏憂勞成疾,卧病在床,數月不起,沒錢買葯,病勢日漸加重,丫鬟小環每日照料。燕寒不得已,出去尋找大戶人家做工,希望能掙幾個錢為母親買葯,只是哪裏有人家願意要一個12歲的小孩做工。一連十餘日,燕寒處處碰壁。「大叔求求你收下我吧,我什麼都能做,砍柴、挑水我都可以的。」好一點的直接說:「小孩,我們這裏真的再不需要人了。」不好的,讓他做了一日工后不給錢就攆他走人,同時還罵罵咧咧的,大有難得看好戲的意思,燕寒與人理論,不是被直接扔出去,就是被暴打一頓。

又是一個大清早,燕寒拖着疲憊的身子走在街上,希望今天能好運找個做工的地方。忽見一戶人家,朱門紅漆,上書「梁府」,門口貼著告示招收種花長工燕寒想種花我絕對可以,於是興奮的敲了敲門。

一個僕人打扮的中年人開門看了看燕寒一身破薄的單衣,道:「小孩子,你有事嗎?今天不舍齋,你若想乞食還是到別人家去吧。每月初一、十五我家夫人才舍齋的。」

「哦不,大伯,我是來做工的,你們這是不是招收種花的長工啊?您別看我小,但我什麼都能做,而且我自小讀過許多書,對種花園藝尤為知曉,而且我……」燕寒急急恭敬的說着,生怕對方一不順心就趕自己走。

「你今年幾歲?」中年人打斷了燕寒的話。

「15,我真的什麼都能做的。」燕寒有意把自己的年齡說大了點,希望能被收下。

「唉,孩子,不是我不幫你,你確實還太小了,我看你頂多也就十二三歲吧。」

被人識破,燕寒臉一紅:「可是,大伯,我真的很需要這份工作,我娘病了,我得掙錢給我娘買葯,大伯……」想到娘親,忽地心裏一酸,大滴大滴的眼淚就流了下來。

門口的僕人實在不忍心再看下去了,搖了搖頭,就要把門關上。燕寒眼看又要被拒之門外,急急哭着叫道:「大伯,大伯,您就行行好,收下我吧,我什麼都能做的。」

門只停頓了一秒種,伴隨着一聲長長的嘆息,又接着關去。

「算了,榮伯,就他好了,看他也挺可憐的。」一個清脆的聲音從門后響起。

「是,小姐。小姐你真善良。」門口那個被叫做榮伯的也似很高興,又轉身對燕寒說:「你還不快謝謝小姐。」

「哦」,燕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想到終於有工可以做了,可以給母親看病了,燕寒激動不已:「謝謝小姐大恩大德,謝謝榮伯,我一定會做的很好的。」說着拜了兩拜一邊不停的感謝。然後抬起頭,只見門口走出一小姐,大概十四五歲的年紀,柳葉眉、杏核眼,丹唇皓齒,肌膚似雪,一身素衣,卻也掩藏不住光華的流瀉。

「你起來吧」,那小姐淡淡地說着,又對那門口的榮伯說:「榮伯,帶他去換身衣服,以後就讓他做花園裏的活吧,別給他安排重活。」說着就要出門,忽又轉回,似是忘了什麼事情。「榮伯,這樣吧,你先帶他去賬房,預支一月的工錢,給他母親買葯治病吧。」說完轉身出門了,甚至連燕寒想道謝都沒來得及。燕寒獃獃地望着小姐離去的背影,久久不敢相信剛才的一切是真的,不敢相信今天老天爺會突然開眼,眷顧起了自己。

此後一月時間裏,燕寒每日白天來梁府做工,晚上回去照顧母親。府里上下都念及他年紀小,讓他做輕快的活。日子久了,燕寒慢慢知道了那天自己遇到的梁小姐是家主梁員外的獨生女,單名一個萍,梁萍小姐也時常看望照顧燕寒。

一天午飯後,梁萍陪母親在後花園散步,時值盛夏,百花爭艷,萬花齊放,看着這美麗的後花園,母女二人對燕寒的園藝也深感滿意與敬佩,畢竟小小年紀就能有如此見識才能,也實在不易。走了幾步,梁萍忽見前面涼亭下,一人身穿淺灰粗布衫,腳著露天平板鞋,伏在亭中石桌上看書,左手還拿着半個饅頭嚼著。

「咦,娘你看,那不是燕寒嗎?他怎麼好像在讀書啊!」梁萍委實吃驚不小,以前只以為他是窮人家的普通孩子,可眼下他竟在讀書,想這年代窮人家的孩子飯都吃不上誰還讀書啊。

「好像的確是。」梁夫人也有些不敢相信,說着就和挽著自己胳膊的女兒一起走向涼亭。

一行人來到涼亭外停住,燕寒竟絲毫不知,猶自嚼著自己的饅頭,讀自己的書。

「燕寒啊,夫人和小姐來了。」是梁府齊管家看夫人小姐都在涼亭外站着,而燕寒竟還不知道,忍不住叫了一聲。

「刑天與帝至此爭神,帝斷其首,葬之常羊之山。乃以乳為目,以臍為口,操干戚以舞……好!男兒當如此」喃喃讀到這句,燕寒忽地拍了下石桌,大聲叫好,竟壓根沒聽到齊管家的話。

「燕寒!」齊管家不由得大喊了一聲。

「啊,夫人、小姐」燕寒猛的驚醒回頭一看眾人,慌亂之下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手中的小半饅頭也掉地上了。

「燕寒啊,你在讀什麼書呢?」梁夫人微笑地看着燕寒。

「哦,我,我隨便看看的。」燕寒臉一紅低下了頭,一邊迅速撿起地上的饅頭。

「恩,《山海經》是我們華夏的瑰寶,你讀讀很有好處的。」梁夫人看了眼石桌上的書笑着說。

「是,謝夫人教誨。」

「誒,燕寒啊,你種花的手藝跟誰學的啊?真是不簡單啊!」梁萍小姐好奇地盯着燕寒問。

「哦,其實我也是自己根據書上說的,自己瞎琢磨的,小姐謬讚了。」

「你是說你的園藝也是在書上學的?是哪本書啊?我怎麼不知道還有講這個的書啊?看來你好像讀過很多書啊。」梁萍好奇更甚了。

「回小姐的話,其實古人的『二十四番花信風』、《園藝家》等盡皆是此類書籍,另外民間還流傳著許多諸如此類的雜書。燕寒年幼,只是生性喜歡讀書,因此也讀過幾本,在此獻醜了,還請夫人小姐勿要見怪。」此刻燕寒心神已定,娓娓道來。

「你一個窮苦人家的孩子能讀書也很是不容易了。」梁夫人概嘆一聲。

「呵呵,夫人、小姐,其實我原本也非窮苦人家的孩子。」當下彷彿是心中壓抑了太久,也似乎是自己真的經歷的太多了,就把一切都看淡了,燕寒把自己的身世一點點平淡的說來,彷彿他只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只是略去了洪章勾結外人害死父親一節,只說父親因故突然去世。「雖然爹爹去世了,家道也衰落了,但娘親還是千方百計的讓我讀書,讓我多學知識,要麼請求他人借書,要麼就省吃儉用為我買書,娘親親自教我。我知道娘親的苦心,因此我也一直堅持着。手裏的這本書是我在外面湖邊撿來的,不知是何人所丟,我就趁著這午飯時候看了會,還請夫人小姐責罰。」

「哎,好孩子,也難為你了。」說着梁夫人低頭數起了佛珠,不知嘴裏在念著些什麼,應該是在為燕寒祈禱吧。

「你以後閑暇的時候就來書房找我吧,我爹那也有不少書籍可供你讀。」梁萍鼻子一酸,微微轉了下頭,似乎不想讓燕寒看到她眼中閃爍的晶瑩。

「這……」燕寒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總覺得自己一個下人,主子不挑你的毛病就知足了,怎麼還好在來做工時讀書呢。

「恩,我覺得這樣也好,以後要是這邊沒什麼活的時候,你就去書房打掃打掃吧。」梁夫人看出了燕寒的窘迫之情,而自己也確實喜歡這孩子,因此就給燕寒找了個台階下。

燕寒當然知道梁夫人的用意,當下也不推辭,雙手一抱:「謝夫人、小姐恩典。」燕寒只覺得自己有生以來第一次被溫暖、被感動。

從那以後燕寒每天都是早早地來到梁府,儘快把自己的活幹完,就去書房「打掃」去了。一開始燕寒還頗感難為情,後來燕寒發現梁員外和梁萍待自己確實不當外人,自己若是再這般拘謹,就實在有失男兒風度了。燕寒也常常與梁萍探討則個,時間久了,兩人便如朋友一般,偶爾還開開玩笑。一段時間接觸下來,梁萍還驚訝地發現,原來燕寒可以過目不忘,這着實讓梁萍好生佩服,只是礙於面子,嘴上不說佩服罷了。

「古人云『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一日午後,從梁府的書房中傳出梁萍鏗鏘有力的聲音。

燕寒微微一笑搖頭道:「這都是那些自命不凡的儒生的大放厥詞罷了,這人世間真正這般的人物能有幾人呢?芸芸眾生才是這世間的冥冥主宰,千千萬萬的老百姓才是真正『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人。可笑腐儒們每日只吟詩作詞,喊幾句口號,就以為自己真的就是拯救萬民於水火的聖人了。可笑,呵呵。」說完燕寒連連晃頭,臉上似乎也多了些孤單,不再言語,低頭繼續讀自己的書。

只剩下樑萍大張著嘴巴,吃驚地看着燕寒,想自己也不比他小,而自己更是自小讀書萬卷,沒想到相比之下自己見識竟顯得如此淺薄。「你,我覺得你很像我的一個異師。」

「異師?」燕寒瞪大了眼睛,自己還是頭一次聽說這個詞。「異師是什麼意思?」

提到自己的異師梁萍詼諧一笑,「我的這位異師啊,之所以稱之為異師,是因為這位異師骨瘦如柴,看起來弱不禁風,不懂琴棋書畫,卻擅長理學、藥學,為人性情古怪,常常有着與人不同的見解。你剛才的一番話說起來竟有七分他老人家的味道。」

「哦,世間竟還有我這般『偏激』之人?」燕寒也笑了。

「這樣吧,改日我介紹你們認識一下,說不定你們還會很投緣呢!」

「恩,那我還真得見識一下這位異師不可了。不知小姐的這位異師尊姓大名?與小姐又是怎麼結識的呢?」燕寒好奇的問。

「他啊,一個十足的怪人。那年我才七歲,一日他到我家叫門乞食,嘴上還罵罵咧咧說這世間好人都死光了,榮伯看他可惡就沒理他,關上了門,只是他說我家府宅乃是鳳凰之**,因此坐在門前不走。正好我與母親上香回來,母親心地善良就給了他些碎銀子。不料他一看我,就說我『色如瑩玉,印堂廣雙分入鬢,主封侯拜相,只是惜是女兒身,但將來也必是不世出的人中之鳳』,因此他就要收我為徒,說要傳我畢生所學。而且他還看出我母親面色憔悴,深眸淡黑,必然時常頭痛,給我母親配了幾服藥,果然見效。後來我們才知道他精通理學、藥學,所以我也就真的拜他為師了。我們也不知道他的名號,只知道世人稱他『怪醫』。母親要留他在府上居住,他硬是不肯。他一年大概來我家五六次,至於什麼時候出現我們誰也說不準,但每次來時都是爛衣臟手的,而且來了第一件事也必是大吃,就像餓了三天三夜的餓鬼一般。」梁萍談起她的這位異師就很是興奮,彷彿有着說不完的話。說了半天,再看看燕寒正不知所以的盯着自己,知道無論自己怎麼說,對於燕寒來說都是陌生的,而自己這般滔滔不絕哪裏還有大小姐的形象,當下閉口不言。一會又忍不住抬頭,發現燕寒還在看着自己,兩人相視一下,俱都大笑。

時隔半月,一日梁萍急急跑到後花園,邊跑邊大聲喊著燕寒的名字,梁府上下都好奇的看着這位一向文靜的大小姐,今天怎麼好像吃錯藥了似的。正在栽花的燕寒也是一驚,放下手裏的花苗,驚愕地看着梁萍。「小姐,您這般急着找我有什麼事嗎?」

「哎呀呀,你快點把手裏的活放了,我的那位異師來啦,我帶你去見他。快,快!」梁萍似乎早已興奮的不得了了,也不管燕寒手裏還有泥巴,拉起燕寒就往正堂跑去。

跑到門口正好撞上了梁夫人。眾人只見一個一身白衣的大小姐一手提着裙子,一手拉着個手上污泥、臉上臭汗的僕人。看到眼前這一幕,梁老夫人顯然也是吃驚不小,正色道:「萍兒,你這是幹什麼?你看看你這像什麼話,哪裏還有小姐的樣子。」

見梁夫人臉有怒色,梁萍也似如夢初醒,急急鬆開了燕寒,但那隻手實在不知道放到哪好了,於是索性就低頭捏著自己的衣角。燕寒看到這裏,微微一欠身:「夫人息怒,聽聞小姐異師來訪,我一時好奇,所以才急急求小姐帶我來看看,想一睹異師尊顏。」

其實這般淺顯的託詞怎能騙得過梁夫人,只是她本無嗔怪之意,又委實喜歡燕寒這孩子,當然更是捨不得責罵自己的寶貝女兒,於是也不追究,只嘆了口氣。梁萍低着頭斜眼看了母親一眼,看母親也未生氣,一伸舌頭,臉上滿是笑意。梁夫人看在眼裏,無奈地就笑着瞥了梁萍一眼,「你個小滑頭,看我回頭怎麼收拾你。」說完轉身進去了。

梁萍再看身邊的燕寒,見他仰頭看天,裝作沒看見自己的窘態,強憋著不笑出聲,滿臉通紅,不知道是剛才跑來累的,還是因為強忍着笑憋的。再看看自己手裏的臟泥,梁萍狠狠地沖着燕寒亮了亮拳頭,一跺腳,跟在母親身後進去了。

等梁萍進去了,燕寒才釋負般笑了出來,想想自己能遇到這麼好的一個主子實在也是老天爺眷顧自己。拍了拍手上已是幹了的泥土,抬起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汗,再整整衣服,感覺整齊了點不至於失了禮數,燕寒也邁步跟進了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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