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為蒼天不為主

「主人，主人，您快醒醒，現在有小四了，您就再也不會孤單啦。.主人，都是小四不好，引得您傷心了。主人……」小猴子急得直在輪迴珠中不斷翻著跟頭。只是燕寒似乎對周遭的一切都不曾有絲毫的覺察，只是緊緊地盯着眼前的輪迴珠。

「嗷……」又是一聲雄鷹高亢激昂、劃破九天的鳴叫，迷濛的世界中劃過一縷淡淡的清涼，撲朔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輕輕的光亮。

什麼東西好像很熟悉的感覺。是那漫天的血雨嗎？還是那折翼的悲壯？亦或是那歷練后的飛翔？

「呃……啊！不……」燕寒張揚著雙臂，發瘋的仰天狂嘯……

不知道過了多久，等燕寒蘇醒過來的時候，已是夕陽西斜了。夕陽的餘暉灑落到燕寒剛毅的面龐，彷彿鍍上了一層金盔；幾道乾涸了的淚痕，給燕寒年輕的臉上平添了幾許滄桑。天邊的火燒雲將整個山谷都映照的通紅，偌大的廣場更顯得金碧輝煌。只有玉石盤上金龍劍架的龍眼處依舊射出萬丈紅光。

再看看手中的血劍，泛著殷紅，握在手裏陣陣顫動，發出低低的嗚鳴之聲。

「主人，你醒啦！」

「小四！」如夢初醒的燕寒，在看到輪迴珠中小四的那一刻，彷彿抓到了救命稻草般，因為他到此時才感覺不到孤獨。

「小四，你能出來陪我說會話嗎？」不知為何，此時燕寒最想的居然只是找個人說話，忘卻了自己身在困境，更不會想那轆轆飢腸。

「主人，我現在還不能離開這輪迴珠。」小四有些悲哀的說，「主人我跟您說過我是攝取天地靈氣、日月精華所生的，但到現在我還沒有足夠的能量到三界中，所以我只能繼續在輪迴珠中吸取靈氣，爭取早日自由。」

「原來你也是可憐的人。」燕寒早已把小四當做自己在這裏唯一的摯友了，早就忽略了其實它不過是只小猴子，或者還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生物。

「不過主人您千萬不要悲傷，從今往後，有了這七龍血劍，就再也不會有人欺負你了。小四也會永遠陪着主人的，主人就再也不會孤獨的啦。」這小猴子彷彿孩子般，很快就忘記了方才的不快。

「小四，你以後不要叫我主人了，這樣我不習慣，你就叫我燕寒吧，或者叫我大哥也好。」

「是，大哥！」小四咧著嘴直笑，彷彿他們是兄弟的重逢。

「小四，你跟大哥說說這七龍血劍吧，以及你這什麼什麼捍衛者是怎麼回事，還有這裏的一切。你也知道大哥以前對這些是一無所知的。」

夕陽之下，燕寒就這麼坐在廣場中央，抱着七龍血劍，看着輪迴珠中的小四，聽小四講述這許許多多的故事。其實對而今的燕寒來說，重要的不是這周遭的奇聞異事，相反，他對這一切其實並沒有興趣，只是現在，他想的就是能有一個人陪着自己。

一人一猴就這般，一直坐到夕陽西下，天色朦朧；坐到圓月初升，蟋蟀初鳴；坐到皓月當空，繁星點點。可是直到這深夜，他們還是這樣坐着、聊著，疲憊了的燕寒忘記了疲憊、忘記了傷口處傳來的陣陣疼痛。

從小四的話中，燕寒初步了解了自己這個世界以及現今修鍊界的一些概況。

人生存的這個世界不知起始於何，也不知何以運轉，但輪迴珠中小四知道的是這個世界每隔一段時間就必將毀滅一次，或是由於人為的因素，或是不明所以的就毀滅。甚至，燕寒所生存的這個星球也必將毀滅，到那時或許等待星球上的普通生命的只能是——滅亡。

而燕寒所生存的這個時間，就正面臨着第四次的世界末日。

小四，是輪迴珠聚集天地日月星辰的精華所生，每一次世界末日之後都會誕生一個下一次世界末日的捍衛者，所以小四是第四代捍衛者，而前一代的捍衛者都會隨着上一次的世界末日而隕落。

小四還向燕寒說明了修鍊界實力的一般劃分，人間界實力巔峰為四段，凡達到五段者俱可飛天成仙。而每段又分初成、中渡、上位，修鍊者雖是所修之術不同，或是武者、鬥士，或是法術、教士，亦或是煉器等等，但同等級的修鍊者實力大抵相同。至於幽界與仙界的實力，小四也是不得知曉。

「小四，你是說在我之前，你尚在輪迴珠中醞釀，未成真身之時，你還有一個主人？」

「是的。我那時還未形成真身，但我的意識已經形成。我的前任主人也是出自這七星谷，他少年得道，先是斬蠱雕，后敗盡各路高手，人送名號『英雄』。」小四自豪的說。

「『英雄』？原來你先前的主人就是家喻戶曉的『英雄』！」燕寒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要知道自他懂事以來，每每遭受厄運，日日復仇心切，今日聞之『英雄』怎能不激動。「那小四，英雄修為通天，為什麼還會死呢？他懲惡揚善，也算功德圓滿，難道他是升天做神仙了嗎？」燕寒不覺有些悲傷之意。

「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主人離去前，常常一人嘆息無力回天，悲情世間疾苦，甚至日夜難眠。後來他知道我已有意識，就封印了一段印記在我的意識中，並告訴我，他年我若遇到新主，務必儘力輔助，並開啟印記，說這樣你就自然知道一切了。大哥，我想現在是時候開啟這段印記了。」

說着，小四也不待燕寒回應，就開啟了封印的印記。

初秋的午夜是寧靜的，也是繁華的。靜在萬籟俱寂，華在星月燦爛。卻也是在這寧靜、繁華的夜空中，小四開啟印記的剎那間，輪迴珠白光四射，七龍血劍嗚嗚低鳴，漆黑的夜空霎時亮若白晝，雖日月難媲輪迴之光，雖雷鳴難比血劍之音。

燕寒置身在這奇象之中，可能他自己也沒注意到的是，此刻他沒有震驚，沒有動容，相反，他鎮定自若，彷彿這一切都是他事先安排好的，彷彿他就是這世界的主宰……

就在黑夜幾乎完全浸沒在白光中時，一個身着白衣的老者若有若無的出現在了夜空。

「主人……」燕寒似乎聽到了小四的嗚咽聲。

「嗷……」燕寒又似乎聽到了雕鷹的高亢之音。

「嗚……」燕寒只覺手中的七龍血劍越越欲出。

「我的老朋友們，你們還好嗎？我能想像出你們此時再見到我的情景。不要試圖與我說話了，都是徒勞的，因為這只是我留下的一段印記罷了。哎，物是人非啦！」空中白衣者嘆息良久，繼續對燕寒說：「小朋友，你好！我想這幾天你一定驚嚇不小吧，沒關係，不要怕，其實我們也算有緣啊。相信小四已經跟你說了這裏的大概了吧。這裏是七星谷，七星谷所依之峰名曰『極峰』，是這裏最高的山峰，另有七座主峰指向『極峰』，人們稱之為『七星峰』。七星峰乃天地玄機，它的所在依照八極之道時時刻刻都在變化，或隱或現，所以凡人抑或普通仙神也絕對找不到這裏。你手裏的就是七龍血劍，而我則是幾百年前這裏的主人。也許你聽說過我，我的真名自己都不記得了，只記得許多人叫我『英雄』，也有人稱我『天下第一劍』，或者『武宗』……哎，反正那都是許久以前的事了。」

「原來他就是『英雄』！」燕寒喃喃地道了一句，更加多了份敬意。只是不知為何，燕寒只覺得這個人是如此的熟悉，甚至燕寒感覺如同自己在照鏡子一般。

只聽那聲音繼續：「今天我要告訴你的有三件事。第一，我們生存的這個世界，每隔一段時間必將毀滅一次，而你要做的，就是在末日來臨之時，撐起一片天。我們這些在世界末日時撐天的人，末日之後必死無疑，所以我們也稱為末日守護者。捍衛者就是我們守護者最忠誠的衛士！」

「第二，我知你定非凡人，本來這一次的世界末日該我撐起的，只是我侍才自傲，不知天高地厚的去闖，結果讓我知道了一個不該知道的驚天大秘，知道者縱有天助也是必死無疑，沒有辦法，我只能以我身血精華、三魂七魄煉上古血咒來化解。但為了阻止世界大毀滅，我不得不尋找繼承之人。幸有天助，我算定『混沌將生』，於是冥冥中我安排了你到此。所以，也可以說，你今天能夠來到這裏並非完全偶然。『混沌體』者，『混沌』顧名思義——未知也，所以我不知道選你究竟是對還是錯，但我知此次世界末日非同小可，非你不得啊，所以我又不得不選你，所以我希望你能以天下蒼生為己任，勿辱我們守護者之稱。」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你雖具混沌靈根，但欲逆天救世尚且不足。今日，我傳你三件寶物。一為這七龍血劍，還有我生前偶得的神弓『落日』；二乃我們末日守護者傳世玄功——混沌玄功，以及我搜集到的三界中的各門各派功力法訣；三，也是最重要的，我泄露天機最後告訴你，要想守護此次末日，你必須歷盡世之滄桑，閱盡世之百態，方能尋找到至強的力量源泉，苦修末日玄功的同時，必須具備絕對的聰明才智，所以你還要多讀書學習、多多歷練，要修戰陣之法、用人之術、奇計妙才等等，因為你要記住一個人的力量永遠是局限的，要想撐起這個世界，必須引領、發揮眾人之力！谷內萬書寶庫乃我所收集，還望你好好研讀。」

「好了，小朋友，我能告訴你的也就這麼多了，以後的路還是要看你自己啊。如今人世殺伐不斷，爾虞我詐，三界戾氣叢生，災難四起，我是誰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一定要切記我今日之言，日後救蒼生於水火！」

「哎！我不知道我還能為你做些什麼，小友今日我去也，蒼生萬物就拜託你了！」

白光化去，世界又重新籠罩在了黑暗之中。只是那孤獨的白衣身影深深地鏤刻在了燕寒的心中，那一個佝僂的身軀，雖則形似孱弱，但燕寒能清楚的感覺到他身上所自然散發出的威嚴是不容任何人侵犯的。

「主人……」小四已是淚流滿面，兀自要去抓住老主人那散去的身影。

霎時，燕寒感覺彷彿整個世界都沉浸在了無盡的悲傷之中，這是什麼樣的力量，讓萬物為之動容。燕寒默默地摟住了七龍血劍，靜靜地注視着小四這從未有過的安靜。

也不知過了多久，「大哥，以後小四就跟着你了，你千萬不要扔下小四，無論你去哪，都一定帶上小四，好嗎？」

燕寒突然發現這一刻小四的眼神中滿滿的是期待。「小四你放心，如今我也沒有了任何親人，以後就我們倆相依為命！」

一人一猴相視良久，忽然他們都笑了，笑的那麼燦爛，那麼簡單……

「小四，英雄是第二個說我是『混沌相』的人，只是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在我看來，我的命運已是沒落到了極點了，又何來的不凡啊。其實之前，當有人告訴我，我是什麼什麼『混沌相』的時候，我根本沒當回事，只是為什麼英雄也這麼說呢？」

「什麼？大哥，你是說在主人說你是『混沌相』之前就有人看出來了？」

「是啊。這很奇怪嗎？」燕寒着實摸不著頭腦，不明白小四為何突然如此驚訝，「其實，也就是有那麼一個人這麼說我。不瞞你說啊，我小時候母親找人為我算命，都說我面相無福，多病多災，生來就是煞星，結果呢，剋死了父親，母親也重病不起，最後離我而去。所以啊，當有人說我什麼天生異相的時候，我就在想，是啊，恐怕這世間像我這般倒霉的也就我一個吧。哎。」說着燕寒長長地嘆了口氣。

「大哥，我記得主人先前說過，你生來混沌相，但世間是沒人能夠看出來的，即使是修鍊成仙者也沒有幾個能看得出，更遑論一個江湖郎中了。那些凡夫俗子，仰仗着所學的那點旁門左道，怎能識得混沌之相啊。相反，他們反倒會認為你必當平平，抑或是還不如一個乞丐的短命鬼。而如今，你卻說先前有人看出你是『混沌相』，我想此人定非凡人！是故，我驚訝異常。」

小四的一席話不禁讓燕寒一愣，燕寒雖然猜想怪醫應該是位隱士，但是燕寒還從沒將怪醫與神人仙者聯繫到一起。而小四的話，燕寒絕對相信。怪醫從此成為了燕寒心中的一個大問號。

翌日清晨起，數日疲憊的燕寒終於安穩地睡了一覺，醒來時，恍若隔世。

「大哥，你起來啦。自今日起，小四陪您習文練武，修身養性。主人曾言，你修鍊混沌玄功乃是絕世玄功，但你也必須煉至一定境界方可出山，那時候你才能保護得了自己。所以主人生前設了機關，從這裏要想出山就必須穿過你先前來時的大瀑布，而當你能夠穿過的時候，你自然就達到境界可以出山了。大哥你現在的年紀是最佳的修鍊時節，而且你心性堅韌，我相信你一定能早日出山的。」

「那一定境界到底是指什麼境界啊？」燕寒問。

「主人曾言，當你可以達到血劍一龍之境，自然便能穿過瀑布了，到時候你也自然就會明白了。」

「血劍一龍境界。」燕寒默念了一句，「其實，如果一輩子待在這裏，遠離世俗喧囂，沒有爾虞我詐，也未嘗不是一種幸福。只是，恐怕英雄沒算到我命不久矣了吧。」勾起了往日的傷痛，燕寒說着默默地低下了頭，再不言語。摘了幾個野果，入口青澀，咽后卻覺甘甜。

「嗷……」又是一聲凄厲的鳴叫。又是一隻雛鷹被母鷹折斷了雙翅扔下峭壁。伴隨着陣陣血雨的飛灑和那撕心裂肺的叫聲，它再次展翅高飛，長嘯之音震徹山谷，久久回蕩。

燕寒獃獃地看着這一切，他再次發現這一刻自己才真正的立於這天地之間，**裸地，無牽無掛，無欲無求。

「大哥，其實小四也不願出去。可是，背負了主人的囑託，背負着捍衛大哥的責任！而主人也去了，小四真的想完成主人的遺願。」小四的聲音帶着明顯的嗚咽。

而燕寒彷彿根本沒有聽見小四的話。

「存鷹之心於高遠，取鷹之志而凌雲。習鷹之性以涉險，融鷹之神在山巔。我自仰天長聲嘯，何懼閻羅何懼邪。今朝披甲仗劍去，不為蒼天不為主。」燕寒堅定地，一字一頓地念道。

古書殘卷《我非英雄之末日混沌》記載：「尊於七星谷內，日夜修習混沌玄功，三更而息，五更即起，三九酷暑，餐風宿露，無有不堅。其後五年，出七星谷，穿水瀑，越峰巒。從此，傲視天下，鄙睨蒼穹！」此是后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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