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回 送我一程
沒想到這傢伙這麼負責，竟把人數數得這麼清楚。對這突來的問題，南懷仁真的愕然了。好在他混跡官場多年，應變能力還是有的。經過短暫的調整，南懷仁笑道：「大人您記錯了吧，天朝法令在此，我等怎敢有所乖違以身試法？」
曬了這半天的太陽，五品官早就心浮氣躁，又碰上南懷仁如此「不合作」，當下拉下臉來大聲斥道：「我自幼飽讀詩書，四書五經倒背如流，會連個數都查不準嗎？連上你們帶來的那五人共有苦力17人，現在只有12人，恰恰少了你們帶來的那五人。快點讓他們下船，否則本官就不客氣了！」
南懷仁急中生智想出脫身之法，忙道：「大人且稍等，容我等上船查看一下。」
五品官睨他一眼，哼道：「想趁機逃脫？沒那麼容易，老爺我不是傻瓜！你去，他們幾個留下。」
無法，南懷仁只得跑到船上假意尋找幾圈。回頭一看，刀已架在了安文思幾個脖子上。南懷仁大驚，趕緊跑進船艙找魏東亭商議。
魏東亭聽后立刻暗罵一句：「他娘的，這反動派還真不好對付！」
魏東亭思量會道：「這樣，南先生你下去對他們說沒有，讓他們自己上船來搜，然後我們再這樣。」
南懷仁滿意地一笑，立刻把話翻譯給神甫帕德羅和艦長亞雷斯聽，讓他們按計行事，最後道：「此法可行。咱去也。」
南懷仁回到地面一說，五品官立刻叫道：「敢糊弄本老爺，明明少了五個，怎麼愣說沒有？是不是想嘗嘗天朝酷刑，嗯？」
南懷仁立刻順着話放船：「大人若不信，可親自上船檢查。」
五品官招招手，叫來一個師爺，吩咐道：「你領人上船檢查。記住，按朝廷法度辦，莫傷了和氣。」
那師爺看看那艘巨艦，面露得意，心道：「我是天朝人，我怕個**！」領着人招招搖搖登船而上。
南懷仁指指安文思幾個道：「船上無人識漢文，溝通多有不便，何不讓他們幾個上船做翻譯，協助搜索？」
五品官點點頭，示意那幾個兵丁收刀入鞘。看着安文思三人上船，他對南懷仁道：「不是我非要為難你，而是朝廷有法度，天朝之人不得擅自出境。再說，爾等所處之地乃荒蠻未開化之所，天朝文明人到彼方如何求生？此乃朝廷愛護天下萬民之舉。」
他瞧瞧南懷仁又道：「爾等國王定不像我主如此聖明，讓爾等遠渡重洋來我天朝貿易，歷經九死一生為他賺取金銀，真乃桀紂之君。也難怪，爾國地小土貧，不似天朝豐盈富足、無奇不有，不與天朝貿易爾國百姓何以為生？哈哈！」
他止住南懷仁的奉承，接着道：「我主慈悲為懷，特許與爾荷蘭國通商，此乃超度爾國百姓之舉，功德無量也。爾等切要感恩戴德，莫做出有乖大清律法之事。否則朝廷下達閉關政令，爾國哭天搶地後悔無及矣。」
這邊五品官搖頭晃腦說辭一通，那邊師爺大搖大擺大索全船。師爺上船一看，這群光膀子的水手個個帶有金項鏈，立刻眼前一亮：小兵都如此富裕，那艙底的財寶還少得了嗎？順手牽羊往懷裏塞他幾個，頂的上做幾年師爺的收入。
師爺陰險地點點頭，立刻催促兵丁下隨他下艙內搜索。這些兵丁也都是明眼人，個個皆有此意，聞令立刻爭先恐後而下，比陣上殺敵之時還多出幾分勇武，倒把師爺擠在了後頭。
神甫帕德羅按南懷仁吩咐，在艙內顯眼處放置一些從別船打劫來的金銀寶物，並安排幾個荷蘭水手看管。
等清兵一下來，艦長亞雷斯就走過來把這幾個荷蘭水手叫走，給清兵製造「犯罪」時機。那群兵丁四下一看見無人，一擁而上紛紛往懷裏揣。
師爺下來見這群兵丁鬧鬧哄哄手忙腳亂，立刻奔過來一看究竟。見事財寶頓如蒼蠅見了血，揪著前面兵丁的辮子為自己拽開一條通向寶藏的大門。
不一會，這些個麻桿一樣的傢伙憑空長出一個啤酒肚。安文思幾個一到船上，就有人與他們低語一番，他們配合地蹲到一尊大炮後面胡侃起來。這會，也適時出現了。
帕德羅問道：「可搜出人了？」
師爺擠着眼睛聽完安文思的翻譯，笑呵呵地道：「誤會了，沒發現人。」說完他注意到帕德羅的藍眼睛不停地往他身上掃，立馬做賊心虛，急道：「既然沒啥事，俺們就下去了，別耽誤了你們開船。」
說完不等安文思翻譯就招呼人馬小心翼翼地撤退，生怕走的快了弄出聲響。
這時帕德羅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把我們的東西留下再走。」話音一落，從過道一側艙室內跳出一群荷蘭大漢，個個手執火槍把師爺一干人圍住。
這群清兵仗着在自家門口，也不當回事，立刻抽出刀和荷蘭人對峙。安文思站在圈外道：「偷了我們的財寶還想跑？把他們捉住和官府交涉，向康熙皇帝討個說法！」
師爺怕了，要是驚動了皇帝，給天朝丟了臉面，那自裁贖罪肯定是少不了的。他按按自家懷中的財物，只恨自己沒生在財主家。
這會被人家用火槍指著，更是不能來硬的。他一看這群不知厲害的大頭兵還仗刀相向，一副無所謂的表情，立刻火了：「都把刀收起來。他們慕天朝威名而來，應當理待，怎能示以刀兵壞我天朝名聲？都收起來！」
師爺笑着對安文思道：「我大清天朝以孔孟之道為法，人人知禮義廉恥，斷無雞鳴狗盜之徒。不知先生你的話從何說起啊？」
安文思不答，上前一步扯開他的腰帶，金銀寶物嘩啦啦掉了一地。安文思指著物證道：「物證俱在，你還敢狡辯？趕快與我進京覲見康熙皇帝，讓他老人家主持公道。」
師爺沒想到這洋人還會來這一手，立刻軟上加蔫，哀求道：「有話好商量，我國與貴邦互通有無禮尚往來，莫因區區小事傷了和氣，使兩家交情毀於一旦。」
帕德羅要的就是這句話，立刻搶上來道：「好，那就按我說的去做。你們官員無故刁難我們南先生，遲遲不肯讓他登船，你去喊話讓他們把南先生放上來。」
師爺聽完翻譯，講條件道：「那事後你們得放我等離開。我等寧為大清鬼，不做彼國人。若要我等投降，恕難從命。」
帕德羅高傲地道：「我們荷蘭人通行四海，與萬國交商，靠的就是誠信。只要按我說的做，事後定放你們離開。」
師爺擦了冷汗點點頭，這樁齷齪的交易達成一致。
師爺被一個荷蘭水手用短火槍頂着腰來到船舷，大聲喊道：「大人，剛才放上來的幾個人不是荷蘭人，翻譯能力有限，常常文不達意。您把那個洋人放上來，讓他翻譯。」
五品官也喊道：「可發現人了？」
師爺道：「還沒呢，才搜兩間房子。這幾個人翻譯能力有限，不能和荷蘭人有效對話，搜索難以進行。您把那個叫南懷仁的傢伙放上來，讓他翻譯，一會便成。」
五品官道：「賈師爺，認真搜索，我這就讓他上去。」
南懷仁一到甲板，水手們立刻把搭在船和岸邊的木板抽掉，斬斷纜繩，調整船頭三角帆借風而動。
師爺見船開動了，急道：「不是說好的嗎，完事之後把我們放下船去，你們怎麼這麼不守信用？」
南懷仁斜着眼笑道：「莫急，先送我們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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