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好吃

第七章 好吃

李奶奶氣惱交加,轉身拿光桌子上的零食,注意到孫女和梁赳坐在沙發上,老氣橫秋的臉瞬間變得像孩子似的委屈。

她坐到孫女身邊,拉着孫女的手訴苦:「瑤瑤,奶奶受氣啊,以前我說什麼,那賤骨頭,從來不敢頂嘴,現在長大了,能賺錢了,我要他一點東西都得看臉色。」

梁赳放下手機,看一眼李奶奶。賤骨頭。外婆就這樣稱呼親外孫的嗎?

李夢瑤和梁赳對視一眼,眼中流露出無奈。她比梁赳小兩歲,今年16,心智已然成熟,能獨自分辨是非黑白,對李家各種內部關係更是心明如鏡。

李夢瑤並沒有安慰奶奶,而是說:「奶奶,這就是你不對了,男人賺錢了就是家裏的主心骨,他就是天和地啊。」

李奶奶呸了一聲,說:「就他那副賤骨頭,還是天是地,要不是我和你爺爺收留了他,給他吃給他喝,他早該沒命了,這份恩情,讓他以後的兒子姓李都還不清。」

梁赳心裏有點後悔送出的那隻翡翠鐲子,送一隻銀鐲都多了,她忍不住插了一嘴:「奶奶你認為,如何才算還清呢?」

李奶奶看了眼緊閉的房門,言辭犀利地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無論哪個長輩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哪怕自己吃不好,都要儘力去幫。」

梁赳不寒而慄。道德水平決定人類關係的親疏遠近。用這句話教育一輩子都走不出大山的人,有點不實際。

在李奶奶眼中,只有兩種人,女子不如男,外孫不如親生女。

李奶奶並不能全理解,大概聽出來了,孫女這是說她欺負人。她拍了一下孫女大腿,說:「你懂什麼,單靠你爸爸幫襯幾個姑姑多辛苦,陳景湛是我們李家養大的孩子,他有責任替你爸爸分擔。」

李家獨棟兩層,樓頂半層封頂的樓房是李父前些年拿錢回來蓋的,內外牆裝修,放眼望去,幾乎是這條村子最好的房子,只是內部傢具電器不齊全,最難受的是,沒有空調。

回到樓上,李夢瑤第一時間開了落地風扇。

午後溫度最是炎熱,風扇吹出來的風都是熱的。

李夢瑤坐到沙發上,用手扇了扇心頭火,說:「現在知道你小姨為什麼這麼討厭回來了吧,我奶奶那幾個女兒就是無底洞,兒子結婚借錢,蓋房子借錢,生病生孩子借錢,要不是我爸到你家工作了,我爸媽做教師那點工資哪夠填補他們這個大窟窿。」

梁赳多少知道小姨厭煩李家那些親戚,一提起,小姨就沖小姨父發火,追問他借出去的錢什麼時候收回來,下一次又要借多少,每一次小姨父都不敢吭聲。

梁赳之前還有點心疼小姨父,現在見識到李家的長輩,才發現,小姨很善良了。

倘若真如李奶奶所說,哪怕自己吃不好,也要盡量去幫襯有家有室的親人,小姨和李夢瑤就真的委屈了。

就剛才陳景湛的態度來看,他應該不會步小姨父後塵。

梁赳邊玩手機邊說:「你奶奶看着不太疼你表哥表妹。」

李夢瑤嘆了口氣,說:「一直都不疼,小時候回家過年,表哥吃飯都不上桌,總是有干不完的活,幹完了就待在房間看書寫作業。聽我爸說,我奶奶信命,她心裏認定是表哥兩兄妹煞了他們媽媽。表哥兩歲那年,他媽媽帶他出去玩,跟人發生爭執,錯手殺人坐牢十年,出獄后,小姑和其他男人生了小語,生產當天大出血走了。」

「他們的爸爸呢?」

「這個啊……」李夢瑤欲言又止。

梁赳看向李夢瑤。

「說出來有點丟臉。」李夢瑤停頓兩秒,「當年我爸考上大學,家裏沒錢供他,爺爺奶奶收了鎮上開藥材鋪無人敢嫁的酒鬼一萬禮金,逼小姑出嫁。那個酒鬼,每次喝醉酒都打人,小姑被他打掉了兩個孩子才生下我表哥,小姑坐牢后沒幾年,那個酒鬼也死了,表哥的爺爺把他養到八歲,他爺爺過世后,表哥就送到了這裏。」

梁赳面色平靜,她總結了一下:「難道你小姑的悲劇不是因為你爸爸上大學而起?」

李夢瑤臉上有種羞愧之色,她微微低頭,說:「可能就是因為愧疚吧,我爸一直不肯承認這個事實,對誰都沒說,直到那次知道我表哥不讀書了,喝醉了才跟我和媽媽說起。」

晚飯是阿湛做的,普通的家常菜,阿湛做出來的味道比李奶奶做的好吃多了。

梁赳在飯桌上對阿湛吹了好多彩虹屁,阿湛應該是不好意思,沒有回應過,最後還是小語湊到他耳邊,反過來教育他,哥哥,別人誇獎你,你要說謝謝。

阿湛有點窘。

因為飯菜實在好吃,梁赳不知不覺幹了兩大碗白米飯,放下碗,一個飽嗝逗得小語咯咯地笑,也嚇到了她自己。

她已經忘記自己有多久沒吃飽過晚飯。

十六歲和顧硯分開了學校,她獨自去上女子高中,剛開始兩個月,她完全不適宜顧硯不在身邊的日子,強迫住腦子不去想顧硯,心情依舊低落,她變得有點暴飲暴食,同學們管她叫吃貨,小豬女,兩個月時間,她胖了十斤。

顧硯捏着她圓乎乎的臉說:「梁赳赳,本少爺不喜歡胖妞,照你這種生長速度,以後能把我壓死。」

被顧硯嫌棄后,梁赳立馬報了健身班,找營養師搭配了食譜,每天控制飲食加高強度運動,一個月時間,她長高了兩厘米,練出了馬甲線和桃子臀,減掉了十二斤。

顧硯滿意極了,給她買最新款最顯身材的裙子去見朋友,陪她一起運動,有機會就給她畫畫。

只是顧硯不知道,那次減肥后,她開始痛經,月經不調半年多。

吃過飯,李夢瑤和小語看電視,李奶奶去領居家串門,阿湛收拾好碗筷拿到屋子外面大理石台上去洗,梁赳跟了出去。

一旁有個大水缸,裏面放滿水,阿湛從缸里舀了幾瓢水放到洗碗盤裏。

他轉頭看了梁赳一眼,面無表情地說:「有事嗎?」

梁赳站在一旁,輕輕地笑了一下:「沒事就不能找你玩嗎?」

阿湛低頭洗碗,語氣認真地回答:「我不想玩。」

「……」梁赳大腿被蚊子叮了一口,她頓時心煩意燥,一掌拍在大腿上,低罵了一聲,「我都穿長褲了,還咬我!」

她抬頭看向阿湛,問道:「蚊子為什麼不咬你?」

山裏天已黑,頭頂上一盞昏黃的燈光照射下來,阿湛古銅色的肌膚霎時柔和了幾分,看着似乎白了一個度。

阿湛低聲說:「我肉厚,不好咬。」

梁赳不以為然,說:「那是我的肉好下口,有了對比,才都咬我。」

阿湛不予置否。

梁赳撓了撓大腿痕癢處,瞥了眼洗碗盤裏的碗,說:「我幫你吧。」

「不用。」

梁赳從小到大幾乎沒做過家務,她原本也只是客氣一下,沒打算動手,阿湛說不用,她樂在其中。

阿湛低頭看梁赳一時拍大腿,一時拍胳膊,說:「你回屋裏吧。」

梁赳搖了搖頭,輕聲說:「我陪你洗,我有話跟你說。」

阿湛烏黑的眸子,乾淨澄澈,聲音低沉:「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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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有個山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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