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星輝璀璨

第十章 星輝璀璨

倪星星拿勺子刮完最後一點沙拉醬,長長嘆了口氣,摸摸肚皮,後背靠沙發,終於也覺得兩個男人對坐,沉默得有點古怪,弄得氣氛挺緊張的,沒話找話,擠眼弄眉:「施一航,最近忙什麼呢?常找丁闌?」

丁闌一口面卡在喉嚨,急速咳嗽,噴了出來……這丫頭沒心沒肺到這種地步?

忙放下筷子打岔:「星星,你的新劇上映了,路上有人認出你了嗎?」

倪星星果然被吸引注意,挑眉想了一會兒,沮喪:「好像沒有。」

「前段時間你在網上那麼紅,新劇又播了,還沒人能認出你來?」丁闌忙安慰:「也許因為你演的古裝,服裝和平時不同,髮型掩住了臉,前兩集出境不多,不用着急,慢慢會有人認得你的,到時候啊,粉絲太多,這個小區你都不願意住了……一航你說是吧?」

施一航點頭。

「也許吧……」倪星星無精打采。

費晚哼哼了兩聲。

三人齊望他。

費晚淡淡答:「你們放心,有我在,倪星星會越來越好的。」

施一航終於開口,語氣也淡:「你在?我還不知道,費先生還懂表演?」

費晚語氣更淡:「也不懂什麼,還好現在信息發達,什麼都能查得到,我主要起的是督促作用而已,比如說表演最基本的控制肌肉的能力,無能何時何地,既使是坐在沙發上,肌肉放鬆了,也不意味着任由它們軟弱無力得變成了一圈肥肉,也要儘力保持肌肉的形狀,這也是作為一個演員的對自己的嚴格要求,當然,普通人是沒辦法做得到的。」

他拿起桌上的玻璃杯慢慢晃,視線透過杯子似有若無停在施一航某處。

丁闌嚴守自己的矜持,緊盯自己的面碗,視線半點也不往偏移。

倪星星這次敏感得很,哈哈哈笑了,指施一航:「對哦,施一航,費晚不說我還不知道,你肚子上真有圈肉了,站直還不覺得,坐沙發上……」終於感覺這話題不太對,打擊人,再打兩聲哈哈,垂頭,默默看空了的飯盒,捏自己的腰,慶幸。

正好,施一航手機響了,站起身來說了聲對不起接電話,接完電話抱歉告辭。

屋裏又陷入沉默。

領受了費晚的說話藝術之後,丁闌有點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本能挺直了身子坐。

倪星星首次見施一航無聲退走,對費晚崇拜得很,對他看了又看,直看得費晚不耐煩了,站起身來向丁闌告辭。

他們走後,丁闌剛把碗筷放進廚房,施一航來了電話,她想了幾秒鐘才接:「一航,你別在意……」

「費晚真沒讓你想起他?」施一航打斷她的話,翻開手上的資料。

「一航,他們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上次我們已經證明了的……」丁闌怔了怔答。

「你上來一趟,我給你看點東西。」

丁闌想了想,披了件外套,拉開門走了出去。

……

頂層複式公寓。

等丁闌進了門,施一航示意柯志華把資料拿了過來,遞到她手上,丁闌一頁頁翻完,抬起頭來看他:「一航,費晚的DNA和費天銘的99.99%相同?你查了他們的DNA?」

「對,我估計剩下的那0.01%怕是數據出了錯。」費天銘說。

見丁闌看自己,柯志華點頭:「有這種可能。」

丁闌緩緩坐下:「這怎麼可能,他們明明是兩個人,或許他們有親戚關係?」

「不可能的,我查過了,費家後輩之中並沒有和費天銘年齡相近的男子。」柯志華說。

「丁闌,你還記得研究院的那一次嗎?你確實看清了那人是費天銘。」施一航問。

丁闌想了想說:「但後面在醫院證實了他不是費天銘,剛才我也近距離觀察過,他的臉和天銘沒有一點相似。」

「可他的身高體重呢?」柯志華問。

「確實有幾分相似,可天銘沒有他那麼健壯。」她想起費晚那肅殺的眼神,而費天銘有一雙總是含笑的眼,搖了搖頭:「不可能是他的,天銘……他不可能懂那麼多的。」

「所以我們一定要搞清楚,這個人到底是誰,老柯去監獄探望過顧柯,他提起了網上有個電競高手,也是他的粉絲,說他之所以綁架葉岑,也是因為這個電競高手,可我查了他的IP,是通過幾重伺服器轉接的地址,也是個憑空出現無影無蹤的IP,就像費晚一樣,看起來似乎檔案完美,但這些資料經不起詳查,他讀的學校沒有人記得這個人,他出生的地方經歷過地震,和他相關的人都死亡而不可追查……」

「也許是費家遺留在外的私生子?」丁闌說。

施一航笑了笑,搖搖頭:「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的狗血劇情?」

三人同時沉默下來。

「氣象台預報,會下一場大雨。」隔了一會兒,柯志華說。

丁闌一驚,看着兩人。

施一航點了點頭。

忽然間有手機震動聲起,柯志華垂頭拿了手機看,良久抬頭:「施先生,我剛才得到消息……」他停了停說:「是監獄里傳來的,顧柯因為嚴重的偏執性精神障礙保外就醫了……在臨寧精神病院。」

風忽然間吹起了窗帘,晃動之中,屋裏的光線也明暗不定,讓屋內之人臉上暗影浮動,卻沒有人說話,只聽得見簾扣在窗戶上滑過,乒乓作響。

………

城內將要拆遷的某廢棄小劇場里,裸露的電線在舞台天花板縱橫,頂上的射燈打下,投到舞台中央的人身上。

「倪星星,我跟你說過,把你自己的五感在不同環境中的感受把握住,記憶下來,想像的記憶,視覺的記憶,聽覺的記憶,培養你自己的想像力,看到劇本的橋段,在腦子裏想像出情境,一個好的演員,是一個勤奮的演員,隨時隨地的能調取記憶,讓腦子隨時作好準備,進入角色。」

倪星星覺得周圍的一都在虛化消失,僅剩下坐在台下長椅上的那個人,他的話語正一串串地駛入她的腦子裏,在刻下烙印。

「把你內心的『自我』和你的角色相連,劇本是死的,人是活的,演出你自己的風格。」他說。

租下這廢棄的小劇場后,費晚請人經過簡單的打掃,再裝上了燈光裝置,他的訓練就開始了。

倪星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懂得這麼多,但卻莫名信任,終於把隱形眼鏡的事告訴了他,包括機械人小寶,他沒有表現出特別的吃驚,只說,難怪你的演技會忽然突飛猛進。

她問過他,世上是否有這麼神奇的科技。

他只淡淡地告訴她,你不知道,並不代表沒有,你不知道的東西多了去了,很多未出世的科技只有少數人擁有。

倪星星只能幻想那機械人小寶確實是某個閑得無聊的富豪砸錢聚集了一批科技人材替他做出這東西,被粗心大意的工作人員流傳出來,混入了那批玩具之中,落到了自己手上,所以,她只能短暫擁有。

費晚指出這眼鏡的功能,告訴她,這個眼鏡能增強提升人的感受能力,但如果她自己不把這種感受記住,把對情境的感覺變成自己腦子裏的東西,那麼,她永遠不會擁有自己的演技,只會永遠依賴這幅眼鏡。

他讓她訓練能讓自己只要一看到劇本,就能觸景生情,並記憶住這種感覺,演戲時調用腦子裏的記憶。

他說出了她心底最深的恐懼,而他,能解決她的問題。

在這小舞台上,她已經演了殺人犯,被人拋棄失業的婦女,剛出校門的學生,陷入愛情的女人等等。

他讓她戴着那幅眼鏡演一次,然後記住當時的感覺,從聲音到氣味,再到情感,甚至於每個細節,到肌肉的放鬆和緊繃,然後取下眼鏡再演,重複地記憶當時的感覺,記住那眼鏡在情境中帶給她的情感,重溫那種情感,要她操縱內心的自我。

取下眼鏡時,一開始她又陷入了那種不知所措之中,但她聽從他的指導,仔細回憶戴眼鏡時的情形,再瑣碎再細微的感覺都不漏掉,比如說處於虛擬現實時,雨絲滑過面頰的感覺,微風吹拂的感覺,忽然間,她接連起了那種情感,如同戴着眼鏡一樣,當然,這種連接並非一帆風順的,她經常被打斷,有時候一個表演動作要重複無數次。

在此期間,費晚也會由一開始的耐著性子的鼓勵讚美,到後面爆跳如雷的叱罵『你怎麼這麼蠢?』

但她的信心卻從沒有過的增強,彷彿沙石已由凝固劑漸漸建立成形。

她對自己的表演,終於有了一點把握,不再惶恐不安。

她想,也許她不能成為偉大的演員,不能被荷里活導演挑上,但以後,她最起碼也可以從事演藝事業了吧?

她把這種想法告訴費晚,當然只換得他從鼻子裏哼出一聲來:從沒教過你這種沒出息得登峰造極的學生!

她忍不住問他,你以前當過老師?

他只淡淡掃了她一眼,居高臨下,嘴角微微一撇。

讓她覺得自己問了個愚蠢的問題。

今天她演的是個被王室情人拋棄了的少女,是西方某個名著當中節選的一段,費晚稍微改寫了一下台詞劇本,說是更符和她的語言習慣,能讓她更快的進入情境之中。

射燈照了下來,她成了那位大臣的女兒,那位被父親連累,被王子拋棄了的少女,王子要收回給她的禮物,認為她玷污了王室的貞潔,要送她去尼姑奄了此殘生。

她是與生俱來的代表着尊貴階層的權貴之女,她從小就被告之要嫁給王室成員,延續家族尊榮,卻既將從繁花似錦的前程之中跌落,最殘酷的話語從她最信任的情人嘴裏吐出。

演了一次之後,不出意料的,換來費晚連珠炮一般的批評:「大臣的女兒,從小有宮裏嬤嬤教她禮儀,坐在椅子上時身子要筆直,放在扶手上的手得柔弱無骨,無數的細節環境造就了這麼一個人,你要調動全身的筋肉來實現這個人,你瞧瞧你,演的什麼?手掌微微握起,才會顯得纖細!而不是雙握得緊緊的打拳的手!你不是她的女保鏢!」

這些天她已經被諷刺得成了習慣,所以也敢冒死反駁:「費晚,要不你來演演,讓我也學學?」

他看了她半晌,點頭。

她忽然醒悟,他真要演了,趕緊退回椅子上坐着。

從他穿着的還是那身休閑衣服,可從他一步步走向舞台時起,她感覺到了他的改變,彷彿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那位身懷殺父之仇,裝瘋賣傻的王子,他頭戴王冠,身穿華麗宮服,他不得不傷害他最不願意傷害的人:「……那些東西我不要了,被你這樣的女人拿過,還怎麼會幹凈?婚期?我們永遠不會有婚期了,去尼姑庵吧,你只配在尼姑庵度過!」

倪星星看着台上的他,忘記了周圍的一切,腦子裏只剩下了他的表演,全身的細胞都在融入那情境,她不由自主站起,走上了舞台。

……

柯志華看了一眼監視器,再看一眼施一航,卻終被舞台上的正進行的表演吸引。

破亂的舞台,零亂的電線,東倒西歪的椅子,空無一人的大廳。

他只隱約聽得見台詞,可在舞台上兩人卻如巨星般閃耀,一舉手一抬足有令人心醉神迷的魅力。

他甚至有種感覺,他們並不在破舊得快到倒塌的舞台上,而是在精美的宮廷里,演繹的生死傳奇看得讓人屏息靜氣。

直至演完,他輕輕吁了一口氣,竟不由自主想要鼓掌。

總算醒悟過來身邊還有人,放下了合上的雙手。

窗外忽然滑過一道閃電,雷霆般的暴雨落了下來。

「施先生,可以開始了。」柯志華說。

施一航點了點頭,看着屏幕,輕聲說:「費晚,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懂得這麼多?」

這也是他的疑問,柯志華調查過這麼多人,從沒見過這樣一個天才,一個月前,費晚還只是個技術宅男,還在他可以理解的範圍內:是幾個大型遊戲排行第一的高手,設計的遊戲程序只有一個大概框架就被人投資收購,是某個被傳得極為神秘的黑客,在網絡上擁有一大批的技術粉。但現在,柯志華卻已不能理解,只一個月而已,費晚就能跨行,參與到了倪星星的演藝事業之中,專業性那麼強,勝過教了很多年的藝術院校表演老師,依舊做得那麼出色,彷彿無論從事哪一行,他都能成為行業第一。

只小露初荷,卻是驚心動魄。

隨便展現出來的演技,就已經達到了巨星的水平。

難道他真是不出世的天才?

柯志華壓根不相信這一點。

年久失修的小劇場屋頂本來就已破敗,舞台之上更是如此,經過幾次維修,屋頂已換成了輕制便宜的合成樹脂瓦,柯志華請了精通爆破的工程專家進行精準的爆破,屋頂會一下子被掀起,而屋內的人除了被暴雨淋濕一身之外不會損傷半點。

再一聲炸雷響起,柯志華拿起桌上的控制器,按下了紅色按鈕。

暴雨雷聲能掩蓋住爆炸的聲音。

可監視器里,什麼都沒有發生,屋頂沒有塌,窗外依舊暴雨如注。

兩人面面相覷。

忽然之間,費晚抬起頭,望向了監視器,眼睛睞了睞,笑了一下。

「他發現了,早就發現了!」柯志華喃喃地說:「我們這麼小心,他也發現了?」

施一航臉色陰沉。

屏幕上,費晚卻若無其事轉過身去,拿出手機,滑開屏幕。

忽然間,監視屏幕閃了一下,似乎有個人影從邊角處飛快地跑過,兩人都看見了,俱都露出震驚之色。

柯志華忙調出視頻後退放大了那個人的臉:「是顧柯?」

「他逃了出來?」施一航說。

「他跟蹤了他們?」柯志華輕聲問:「施先生,要不要通知他們?」

施一航沉默良久:「不用了……你把周圍的人全調過來守住小劇院幾個出口,但別驚動他,只派人跟着,顧柯只有一個人,能做出什麼?」

柯志華明白了,遲疑了一會兒說:「施先生,我到監獄看過他,他給我留了個手機號碼。」

施一航猛地抬頭,目光停在他臉上。

「也不知道這個號碼他會不會用?」

「你試試吧。」施一航隔了半晌說。

柯志華點了點頭,出去調人。

………

「別笑得像個傻子,沒錯,你演得確實不錯,離專業的演員只差了一點點了……」

「真的?」倪星星咧嘴笑。

「對,以前差了十萬八千里,現在只差十萬里了。」費晚看手機屏幕說。

倪星星收了笑容:「那麼糟?可我覺得,這是我演得最好的一段了,我已經找到了那種感覺。」

「找是找到了,可你要知道,搞藝術不是炒菜,炒完了一個菜,你的任務就已經完成了,估計你以後永遠都不記得這次炒的菜,演戲不同,每演一次,都會有新的體會,新的難關,需要你不斷的攻克它,這樣才能有你自己的特點,這能被稱為藝術……哎,地球上,也只有藝術這樣東西還值得研究研究……」

倪星星獃獃看着他,喃喃地說:「費晚,你的道理聽起來總讓人絕望之中又充滿希望。」

「過獎了。」

語氣淡若晨霧,眼角似有笑紋,一晃而逝,眼眸卻低垂,微卷的眼睫毛沾了水汽,被燈光反射,似有晶瑩暗光,忽然間,倪星星暖流充盈全身,跳起來抱住了他:「謝謝你,費晚。」

「不用。」感覺到了她毛絨絨的大腦袋蹭進了他的脖子,手舉在半空許久,他才慢慢放在了她背後。

手感確實不錯,當抱枕用效果也許會很好,最近天氣開始轉涼。

作為宇宙上將,他向來為所欲為,想到什麼說什麼,何況是為抱枕這件小事。

「今天睡我那兒吧!」他說。

他奇怪地發現倚在懷裏的人兒,一絲粉紅從脖子上升起,漸漸向面頰延伸,佈滿全臉,伴隨着此癥狀的,還有心跳加速,脈搏加快,體溫升高。

不好,她得了某種不知名傳染病?

還來不來得及把她丟出去以免傳染上自己?

「好吧。」如蚊蚋般的聲音從她鼻孔里傳了出來,心跳漸漸變得平緩,他的行動總算及時停止。

地球女性真的很奇怪,情緒的變化能改變自己的生理特症,讓人誤以為得了急性傳染病!這項技能如果以後用在戰場上能把某些飽受傳染疾病施虐的星球的人類嚇死!

看來這趟地球之行還是不虛此行的,從遠古未開化的人類身上學到不少東西,以後可以用到制定戰略上。

雨聲漸漸小了,閃電雷鳴已過,倪星星偷偷看了看時間,提醒:「我們回家吧?」

又一聲炸雷響起,還好費晚耳力好,這才勉強聽到『回家』兩字,他點了點頭。

這次伴隨的不光是身體特症的改變,還有目光,她眼神里彷彿燃燒着兩團火焰,她身體是不是在進行進化,像某個雷射星球的人一樣,眼裏能發激光?

來到屋外,雨淅淅瀝瀝地下,他站住了,想起臉上不能淋濕,把帽兜拉起,兩人都忘記拿放在小劇場椅子上的雨傘,這些小事,當然不能由他這種上將來做,倪星星回去拿傘,他在外面等著。

邊等邊想倪星星種種奇怪行為,於是打了個電話向那兩隻東西詢問,兩隻東西趕緊查資料,話筒里鍵盤噼里啪拉響。

「將軍,根據我們在網上查到的各種文字記錄……出處主要是言情小說,根據她剛才的種種行為,你剛才邀請她去你家的意思,很可能讓她誤會了,誤以為您要和她睡在一起!」

他莫名其妙:「當抱枕使用當然得睡在一起!」

話筒里好一陣沉默,無可奈何:「將軍,您知道地球人睡在一起是不光睡在一起的,還要做點別的事的!」

「什麼?他們怎麼這麼麻煩?做什麼?」

「將軍,咱們星球已經不用女性來承擔生育責任了,可地球不一樣,當然要做傳宗接代的事!」

費晚有種大事不妙之感,在屬下面前又不能顯得太無知,聲音威嚴低沉:「怎麼做?」

那邊兩人同時吁口長氣:「將軍,容易得很,地球上關於這方面的影視作品很多,您觀摩觀摩就懂了,將軍,您通過觀摩影視作品,能精準地控制自己臉上身上的肌肉,把劇中角色學得惟妙惟肖,我們相信,對這種傳宗接代行為,您也能很快的學會的!」

掛上電話,費晚有點憂鬱,是自己邀請她去他家睡的,他還沒觀摩影視作品,不知道該怎麼做,如果毀約會不會讓她認為他是個出爾反爾的不守信義的小人?

星際戰爭中,他最恨的就是這種人,曾經因此一怒之下把鏑星給滅了。

誰讓鏑星女王出爾反爾,簽和平協議就簽和平協議吧,還提附加條件,讓自己到鏑星以她夫婿的名義住一百年!

自出生之日起,他就沒受過這種威脅!

他自己不能成為這種小人。

聽到後面腳步聲起,他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態才轉過身來。

倪星星被推著向前,脖子上架了一把刀,她後面的人從黑暗中顯露面孔,消瘦,英俊,眼眸亮得出奇。

「六代繁華,我們又見面了?」他問。

「顧柯?你出來了?」

昏暗的燈光之下,她纖細潔白的脖子隱隱有血滲出,無來由的,他的心一縮,如被針刺了一下。

「姑蘇台上月,你終於記得我?「顧柯瘋狂地大叫,眼睛盯在他身上,嘴角抽搐。

費晚的眼睛緊盯在那把刀上,他有無數的方法能把顧柯揍成一灘亂泥,有架打他向來興奮,可她的脖子纖細柔弱得很……

「網上的遊戲而已,何必當真?」

「「不,你不可能忘了我的!我們那麼談得來!」顧柯大聲說,手顫抖,倪星星不舒適地往後躲,臉色蒼白。

掐住她脖子的手一僵,倪星星喉嚨被掐,呼吸不暢,在他掌中掙扎。

費晚說:「顧柯,你想要什麼?」

「出去,走到雨里去,脫下你的衣服,我想看看,你到底有幾張臉!」顧柯興奮地看着他:「有人說,你有很多張臉,在遊戲里是這樣,在現實中也是這樣!」他把嘴湊在倪星星的耳邊:「你還不知道吧?對,你什麼都不知道!從今之後,只有我知道!費晚,我是最了解你的人!」

濃烈的藥味混和腥味充斥了她的鼻孔。

倪星星哆哆嗦嗦反駁:「你是說在舞台上,我們剛才只是在演戲的,我們租了這裏,租金便宜……」

「對,他就是在演戲,正派他,反也是他……」他的嘴唇離開了她的耳朵:「可誰叫我喜歡他呢?」

她驚得連害怕都忘了:「你,你,你喜歡他?」

「你不想要她的命了?」他手一抖,倪星星脖子一陣刺痛:「他說的是真的?你不敢走進雨中?不敢讓雨淋濕你的臉?費晚,你到底是誰?」

「費晚?」血流向了脖子,浸染了衣服,身子發冷,頭一陣陣的昏,雨聲又大了起來,有雨滴滲透瓦片滴落,滴在她的眼皮上,她視線有些模糊。

帽兜依舊戴在他的頭上,濃密的雨絲如銀線般織就,轟地一聲,蛇般的閃電劈下,在他頭頂舞動,他慢慢取下帽兜,往大雨之中走了去。

「是真的,是真的……」顧柯瘋狂大叫。

頭被劇烈地搖晃,倪星星只看得見面前的人影越來越模糊,終成一道道虛影。

她往後倒去,耳邊傳來骨頭折斷碎裂聲,似從天邊而來,兩道正在搏鬥的虛影急速分開,一個撞在牆上滑下,另一個卻朝她奔來,接住了她傾倒的身子。

隱隱約約,她看到了一張陌生而熟悉的臉,臉上佈滿水珠,身上帶着一股水汽,氣息卻熟悉之極。

「費晚?」她不敢肯定,再次輕喚。

「是我。」

熟悉的聲音,她忽然覺得安心:「我還以為看錯了,是你,是嗎?」

「是我!」他抱起了她:「走,我們回家。」

她想起了他剛才的提議,有點害羞,面前的臉卻模糊起來。

……

柯志華看了一眼陷在厚皮沙發里的人影,輕聲說:「施先生,監控沒有拍到他的臉,我們這個角度只能看得到背影,唯一知道真相的,只有顧柯,但估計沒有人能相信他的話。」

「星星的傷,要緊嗎?」良久,他才輕聲問。

「我派人一直跟着,提前找了急診醫生,等他們到了直接進的急診室,沒多大問題,只是脖子劃出一道口子。」

施一航疲憊地靠在沙發背上,停了良久說:「這件事,絕不能讓她知道。」

「您放心,施先生。」

屋子靜了下來,柯志華不知道怎麼安慰他才好,只好走到屋角的小冰箱,拿了罐密封的飲料打開了給他。

施一航拿着飲料飲了一口,放回桌子上,獃獃地看着它,忽然間拿那玻璃瓶子,猛地向玄關砸了去,縷空玻璃製成的屏風發出驚天動地的碎響,碎玻璃如水般傾下,碎片飛濺,劃過他的面頰,血痕慢慢顯現。

柯志華嚇了一跳,忙拿了紙巾衝過去試着想按住他臉上的傷痕,卻被他揮手擋住,回頭看他:「你先走吧。」

柯志華縮回拿紙巾的手:「施先生,您……」

「滾!」

柯志華默默地拿起放在沙發背上的外套,向門外走了去。

屋子裏,又是一陣驚天動地的碎響。

他想了想,拿出電話,終於停在了李滋蘭的名字上。

……

這個夢很奇怪,她夢見自己先是和人吵架,然後和人打架,不,是她單方向的在揍那個人,他的面孔在變換,變成一個她不認識的人,可等她把他揍得單膝跪地,他抬起頭,卻變成了費晚。

哈哈,她揍費晚?

那怎麼可能?

還沒挨近他的身,很可能先被他先用眼神殺死。

她笑出聲來。

有人說:「醒了,醒了,這下你放心了吧?」

她掙開眼,鬍子花白的醫生從費晚的手掌中掙脫,怒氣沖沖:「一個小割傷而已,你叫我這個腦外科手術主任醫生親自給她縫傷口,你還想怎麼樣?好,你想告我們醫院!就告去吧!」

「急診室消毒的碘酒是過期藥品,因處理不當,今日車禍傷了腿的那位患者傷口感染病菌,你要我把你們內部的處理錄像發到網上嗎?」費晚語氣平靜。

老醫生氣得鬍子亂抖,指着他,又指倪星星:「我記起來了,又是她?又是她!」

「你說什麼?」費晚冷冷地說。

旁邊護士長忙張開雙臂攔在兩人中間:「主任,你別生氣,這位先生,您女朋友醒了。」

她把老醫生拉走,邊走邊說:「主任,咱們內部的人得好好處理一下,也不知誰把會議錄像流了出去,這件事咱們還是低調處理的好,咱們內部管理確實有點問題……」

倪星星忽然醒起她不應該聽見他們的說話的,他們說得那麼小聲,隔得那麼遠,可她似乎一集中注意力就能聽得見。

正怔神間,費晚轉過身來,瞧她,沒什麼表情:「醒了?」

「恩,醒了。」倪星星有些失望。

怎麼也得來個熱淚盈框喜急而泣的擁抱吧?

忽然間,他面孔慢慢地接近了她,帶着溫熱的氣息噴在她臉上,他微卷的眼睫毛就在眼前,瞳仁里看得見她的影子,他如雕般的下巴就在她的眼前,優美的唇角有溫潤的光澤。

她緊張得呼吸都沒有了。

手指撫上她的脖子:「針角粗糙,收針處這麼不光滑,什麼手藝?」

面孔離她遠去。

倪星星猛吸了一口長氣,心裏空蕩蕩的失落。

摸了摸脖子,拿鏡子自己照:「挺好的啊!」用眼角偷偷掃他。

他皺眉看她半晌:「我讓他們用了讓傷口快速癒合的最新進口藥物,十多天後拆線,誤不了你選角……還有,傷口沒好之前,你不能和我睡了。」

倪星星猛把臉埋在被子裏:「我沒想這個……」

「哦?那就算了。」費晚答:「我去辦出院手續。」

聽到腳步聲越走越遠,倪星星抬起頭來,拿手捶床沿。

………

「將軍,這裏有兩個消息,一個壞的,一個好的,您想先聽哪個?」老左說。

老右飛快往後退到了鍵盤后安全距離。

兩人綜合測試了將軍最近的各項腦能量指標,以及他腦里多巴胺分泌水平,認為將軍和以往相比,有了情緒波動,表現在整個人沒那麼無聊了,所以,兩人決定以後說話多學習地球上人的幽默,使將軍的多巴胺分泌更加活躍,情緒波動更大一些。

如此一來,在地球上的度假時間也會有趣一些。

費晚抬頭,雙手飛快合掌,啪地一聲把老左夾在手掌里,微微笑:「你說呢?」

老左彈胳膊伸腿,好半天才理直了自己:「將軍,好吧,我先說好消息,好消息就是倪星星感受能力在將軍的魔鬼訓練之下得到極大的提高,有那幅隱形眼鏡的幫助,她的專註力和五官的敏感度得到極大的提升,表現在她的演技上,經過我們測試,她已經達到了將軍以往訓練的士兵的低級水平,一個地球人,能做成這樣算不錯了……當然,不可否認,我們製作的那幅感測器起的作用也挺大的……」

費晚一鬆手,老左跌落地面:「壞消息是什麼?」

「老右,你來說。」

老右只好從鍵盤後面探出頭來:「選角在十五天之後,倪星星脖子上的傷口只怕不會好,我們晚上趁她睡着重新拆線縫合,但沒有適當的藥物輔助治療,只能等她自己傷口癒合了。」

老左看了費晚一眼,趕緊自我辯解:「將軍,我們已經盡了最大的能力使她的傷口看起來沒那麼大,但地球上醫療水平就這樣,找不到藥物,那也沒有辦法,但傷痕沒有在顯眼處,領子可以遮擋住。」

看費晚神色不善,老右趕緊轉移話題:「將軍,小劇場之事是施一航派人做了手腳,我們的行動引起了這個地球人的關注,宇宙最高聯盟有規定,我們不能影響初級星球科技進程,如果這個地球人查出了您的真實身份,那度假的事只能在別的星球完成了。」

「對啊,好不容易將軍有了個您不討厭的伴侶,移到別的星球度假,很難找得到哦……」

「能讓將軍不討厭的人真還挺稀有的……我指的是真實自然成長的人類,不是車間製作的編程機械人,這種機械人當然按將軍您的喜好來……」

老左拉了老右一把,老右扯回話題:「將軍,還有一件事,通過觀看視頻,你了解邀請別人同睡是什麼意思了嗎?」

費晚轉過身沒說話。

兩機械人耐心地等著,好半天才等到他點頭。

兩人互望,奇,將軍這是在尷尬?

這可是他從來沒有過的情緒,趕緊記下多巴胺分泌水平。

「將軍要抓緊了,爭取儘早和倪星星確立關係,和她產生實際的婚姻,這麼做的好處有兩個,第一,可以斷絕了施一航的念頭,讓他把目標轉向其它未婚女性,第二,將軍可以盡情地享受地球假期,從此以後有倪星星給您驅駛,照顧您一切日常小事,比如買辣醬什麼的。」

「只可惜,這個機會終於還是失去了,這段時間倪星星傷口未愈,確實不好再進一步,但將軍,就我們查的資料上說,還有其它很多增進感情的方法,比如說玩親親等……」

費晚皺眉:「那是什麼?」

老右在鍵盤上急速跳動,調出解釋來:「這是一種人類之間表示親昵的一種方式,就是嘴對嘴交換體液,是一種嗅取荷爾蒙的原始生物意義,是靈長物動物的本能。」

「什麼?這麼噁心的事你讓我做?」費晚凝視它們。

老左拉了一把老右,兩人急速竄至鍵盤縫隙里,探出頭提高聲音:「將軍,我們不是在故意搞事情,真是這樣的,地球人認為用嘴唇接觸另一個柔軟的異性嘴唇,是種妙不可言的行為,將軍,您就當作實驗,去證實一下,看看是不是對的?這種事,您以前從來沒有實驗過吧?」

費晚支腮,看電腦屏幕半天不出聲,等得兩機械人都差點絕望了,才點了點頭:「有道理。」

兩人鬆了一口氣。

「但是,一個人的口腔里生活着近幾百種口腔細菌,如果吃完大蒜類含有不明氣味的食物,口腔實際上不會比某排泄器官乾淨多少,你們確定這真是種妙不可言的行為?」

兩機械人互相望了望,同時泄氣:「將軍,您自己決定吧,我們的意見,只作參考,畢竟這些資料也只是從網上查來的。」

老左想了又想,垂死掙扎:「將軍,我能提個建議嗎?」

費晚點頭。

「您不能老固守以前的老觀念,得多嘗試些新東西,比如說,您以前從來不和人擁抱的,有人站離您一步距離之內,您都會不準許……」

老右呵呵笑:「對,對,對,星際聯盟主席新上任,站得離您近了一些,被您直接推下了主席台,造成重度軟組織挫傷,從此之後,只有和您進行體能訓練,被您痛揍時才有可能和您近距離接觸……」

老左趕緊打斷了它的話:「但您最近也經常和倪星星擁抱了,不是嗎?」

兩機械人期待地看他。

費晚皺眉思索:「那就試試?」

兩機械人連連點頭。

「你們今晚調試出一種能殺滅大部分口腔細菌的漱口水來,做好準備!」

兩機械人面面相覷,隔了好一會兒說:「將軍,您是準備給自己用啊?還是給倪星星用?」

「當然兩人都得用?」

老左不怕死勸說:「將軍,這麼一來,哪還有半點地球人所說的浪漫?」

費晚怒了:「那你們就要我冒吞幾百種細菌的風險?你們是怎麼保護上司的?你們的風險意識呢?」

兩機械人覺得自己一腔熱血負東流,一番好心餵了狗,沒意思得很,提起精神勸說:「將軍,我建議您還是自己先用用,如果不管不顧地往人家嘴裏噴,很容易被人當成神經病的。」

「對,將軍,先殺死自己口腔里的細菌,藥水在自己口腔里有遺留,親嘴之時,順勢把液體送往對方嘴裏,效果也是一樣的。」

費晚沉思:「聽起來有點道理。」

兩機械人互相望望,同時鬆了口氣。

………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辦公樓里,柯志華把桌子上的東西整理好,正準備離去,助理推開辦公室的門,一臉無可奈何:「柯律師,這位倪女士一定要見您。」

柯志華一怔,門已經被推開了,戴大黑框眼鏡,口罩遮了半邊臉的女人直接走進。

他認出了來人,向助理擺手,讓他出去了,向來人說:「今天怎麼有空來我這裏?」

倪雪境拿下了擋在臉上的墨鏡,取下口罩,坐在他對面:「老聯繫不上柯先生,只好自己親自走一趟了。」

柯志華暗暗叫苦:「你那單事,我不能接的,我已經跟您說得很清楚了。」

「是嗎?同樣在調查她身邊的那一位,我只不過想買點消息而已,順手之勞,柯先生現在還講究職業道德了?」倪雪境笑了笑說。

柯志華尷尬地問:「你從哪兒得到的消息?」

倪雪境說:「蛇有蛇道,鼠有鼠路,就這麼大一個圈子,柯先生想瞞得密不透風,怎麼可能?」

柯志華無可奈何:「您到底想知道什麼?」

「她最近的狀況我想你應該知道了,我只想知道,她請了哪一個營養師,健美教練。」倪雪境垂頭端詳自己的手指:「這些,影響不了你查的事吧?「

柯志華一怔,攤手:「我還真沒往那方面查過。」

倪雪境根本不信,寫了個數字給他:「柯先生還是想好了再答我。」

柯志華拿起紙條看了看,放下了,躊躇了一下,隔着玻璃看到助理拿着電話向他打手勢,站起身來說:「倪小姐,您等等我,我接個電話……」

他站起身離去。

倪雪境心中惱火,只好等著,隔着筆筒看到了桌上白紙寫的兩個字,左右望了望,見玻璃外柯志華背對着她接電話,無人注意她,悄悄抽出了那白紙,看了看,拿出手機,拍下了白紙上的內容,把那張紙依舊放回桌面上。

柯志華接完電話回來,賠笑道歉:「對不起,倪小姐,太多事要忙了。」

倪雪境站起身來,把墨鏡戴上:「算了,你不願意接,我也沒辦法,先走了,晚上還有戲拍。」

柯志華看着她離去,等房門合攏,想了想,檢查桌上,見一切東西似乎原封不動,放下心來。

他拿起辦公包離開。

有風吹來,從窗子縫隙間吹進來,揭起了白紙一角,現出上面幾行字,劃出大大的問號,其中一行:……5月12日,洗臉之後,倪星星演技大退,當日被陳導責備,事後她重回洗漱間整理,演技恢復穩定。

紙上列出一系列的時間點。

一連串的問號之下,黑色號筆批出:難道她的演技和眼睛有關?

樓里燈光一盞盞熄滅,白紙隱在了黑暗之中。

………

「戴一條珍珠鏈,就能遮住脖子上的傷口,醫院給你用的葯很不錯,是最新的能讓細胞快速再生的藥物。」丁闌把珍珠鏈替她戴上。

「還好新戲告一段落,要等播出兩周后看效果調整劇本再拍,要不然,出了這種事,我麻煩大了!」倪星星邊照鏡子邊說。

「對啊,星星,最近這段時間你的事兒可真多,顧柯怎麼會又找上了你?」丁闌從果盤拿了個腰果吃。

倪星星坐到她身邊,撲哧一聲笑了:「他哪裏是找我的?」

丁闌側過身子看她:「出了這麼大的事你倒是一點也不擔心?你說,他找誰?」

倪星星神秘地說:「猜猜看?」

丁闌想了想,搖頭:「猜不出。」

「那裏只有兩個人,除了她,只有那位費叔叔,那個罪犯當然是找費叔叔的!」

兩個同時望向在屋子角落裏用瓶蓋堆砌著大廈的丁蕾,她沒有望向兩人,全神貫注地把膠水塗在瓶蓋上,瓶蓋依顏色一溜長排擺好,大廈已然建好了大部分,只剩封頂。

倪星星驚奇地說:「蕾蕾,你跟我說話?」

丁蕾沒有回答,只看着那棟建築模型,拿着手上的瓶蓋比劃。

丁闌說:「她感興趣的東西現在會插兩句嘴了。」

「伯父研究的藥物對她的治療有效果?」倪星星問。

丁闌點了點頭:「有一定作用,但上次大火,許多資料被毀,其中包括了自閉症研究資料,拖慢了整個治療進程。」

「真可惜。」倪星星說:「不過剛才蕾蕾分析得不錯哦,顧柯是來找費晚的……」她壓低聲音擠眉弄眼:「他對費晚……」

丁闌恍然大悟,笑得腰果都咳了出來:「你是說他們兩個?費晚這麼能招蜂引蝶?星星,你的情敵是個男人?」

「招蜂引蝶的意思是招引蜜蜂,吸引蝴蝶,不是招惹瘋子,倪阿姨的男朋友招惹的是瘋子。」丁蕾拿了整塊瓶蓋粘合好的屋頂比劃,似乎遇到了什麼疑難,皺緊了小眉頭。

這麼個小不點的孩子冷不留神插兩句,聽得倪星星一怔一怔的,低聲問:「丁闌,蕾蕾平時都和什麼人來往啊?」

丁闌搖頭:「我有時候都懷疑她腦子裏是不是住了個成年人!」

「不,蕾蕾只有十歲!」說完,丁蕾嘀嘀咕咕地嘴裏念叨什麼,拿了支鉛筆運算:「依我看,星星阿姨的男朋友才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一個巴掌拍不響!他不惹人,人家不會惹他!」

倪星星一口水噴了出去,咳個不停:「你從哪裏知道的這些?」

「這是作用力和反作用力的關係。」丁蕾這次答了她的話。

倪星星完全不明白,只當她胡言亂語,回頭低聲問丁闌:「丁闌,你從旁觀的角度看,你說,費晚他對我到底怎麼樣?我覺得他沒拿我當女朋友。」

丁闌側頭看她:「怎麼會?他向女朋友表白買車子的事現在還在網上傳著呢。」

倪星星垂頭喪氣:「可從那以後,我越來越覺得他不是我男朋友。」

「是什麼?」

「是老師,大BOSS,遊戲隊長,教練……」

「他怎麼了?」丁闌奇道。

倪星星垂下頭:「但從那以後,我們在一起,就是討論怎麼演戲,怎麼鍛鍊形體,最多一起吃飯,吃完飯就回各自的家。」

「這個,怎麼不正常了?」丁闌看她扭在一起的雙手,恍然大悟:「你是說他對你沒有一點親熱的表示?」

倪星星點了點頭,又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有時候吧,他看着我,眼睛裏似乎冒着光,讓我見了渾身暖洋洋的,像喝了酒,但有時候,特別是我達不到他要求的時候,他看着我,讓我渾身冒冷汗,還記得高中時的班主任吧?就是我考最後一名時,看我的那種眼神……」

丁闌怔了怔:「這……,不可能吧?「

倪星星沮喪:「是的……丁闌,你說,這關係正常么?你和費天銘談著的時候,他會用這目光看你?情侶之前不應該是多少有點脈脈含情的意思嗎?」

「這……這倒的確是的,我和天銘,沒有像你們這樣的。」丁闌想起了費天銘那雙似乎什麼時候都泛著桃花的雙眼,施一航的懷疑豪無道理,他們兩個確實是完全不同的人。

「我知道,星星阿姨嫌費晚叔叔沒對她做戀人之間該有的事,所以,費晚叔叔真有同性戀傾向!」丁蕾插言。

兩人互相望了望,倪星星問:「蕾蕾,你從怎麼會知道這些?」

丁蕾沒有回答,彎腰堆疊瓶蓋。

「她就是這樣,外界的對話偶然有兩句能進入她的耳朵里,比以前好多了。」丁闌說。

倪星星回想費晚的容貌,喃喃地說:「他那張臉,確實男女通吃,但那雙眼睛,發火的時候能把人看得恨不得埋了自己!」

丁闌壓低聲音問:「星星,你們發展到什麼程度了?」

「就這種程度,不都告訴你了嗎?」

丁闌瞧了丁蕾一眼,見她只顧自己玩瓶蓋,再壓低聲音:「星星,我的意思,你們倆就沒有更近一步?」

倪星星搖頭:「沒有。」迎上了丁闌的雙眼,吞吞吐吐地說:「他連親都沒有主動親過我……」

丁闌哦了一聲:「難道費晚真有問題?」

正說着,敲門聲起,丁闌嘟噥:「誰這麼晚來?。」

她去開門,倪星星走到丁蕾身後看她搭房子。

「星星,找你的……」丁闌聲音有點怪。

倪星星回頭,費晚昂然站在客廳中央,手裏提了個小膠袋,膠袋裏隱約放了個小噴壺。

她正想打聲招呼,丁蕾從小板凳上站起來,來到了費晚面前,半仰頭朝他打量,小腦袋瓜點了兩點:「你就是那位叔叔?」

倪星星怔了,她來丁闌家次數多得數不清,也沒見丁蕾打聲招呼,轉頭看丁闌,看清她的表情,頓時心平氣和,顯然,作為她的親姐姐,丁闌也被打擊得不清。

費晚居高臨下冷淡看她:「你就是那位小朋友?」

「對,我是丁闌的妹妹。」再從上至下打量他一番,上前拉他的手:「叔叔,來,看我搭的屋子。」

兩人目瞪口呆。

小手拉大手走到屋角大廈前。

「叔叔您看,大廈建到了這個程度,外觀上看很完美,但我對它進行了防震測試,覺得它似乎在構造上達不到防震的要求,如果遇上颱風或者地震,容易倒塌……」丁蕾說。

「這個很簡單,在中上部分用瓶蓋相疊,制一個大鐵球,當颱風來時,鐵球由於慣性把大廈拉向相反的方向,減少大廈晃動。」費晚說。

丁蕾小手托腮想了想,點頭:「對,我怎麼沒想到?」偏頭:「叔叔,你懂得真多,是我認識的大人之中懂得最多的……」看倪星星:「叔叔,女人都很做作的,她如果不嫁給你,你等著,等我長大了嫁給你……」

丁闌忙跑過去捂她的嘴:「蕾蕾,你說什麼呢?」

丁蕾掰她的手,掙扎:「姐姐,從學識上看,倪阿姨配不上費叔叔,倪阿姨不學無術,費叔叔學識淵博,他們之間的距離會越來越大,他們兩人如果結婚,中年之後,倪阿姨成了油膩中年大媽,只知道跳廣場舞和菜價,費叔叔是某國際著名專家,倪阿姨會被拋棄的,會晚境凄涼的……」

丁闌聽得怔了,鬆了手,看了眼倪星星,想笑,忍住了。

倪星星敏感察她的意思,看玉樹臨風的費晚,想了想他腦子裏裝的東西,再想想自己的,連她都覺得丁蕾這翻話很有道理,默默走到冰箱拿了瓶飲料灌進喉嚨。

「你長大了,我也不會娶你。」費晚和悅冷淡的聲音響起。

倪星星後背都僵了。

「為什麼?我這麼小就學完初高中的課程,還自學了建築工程學,從學識智力上說,費叔叔找不到比我更配你的人了,我雖然有自閉症,但經過藥物治療好了很多,所有的天才都有一定的自閉的,費叔叔也有是吧?」丁蕾一本正經地問。

丁闌聽得有趣,看了眼背對自己的倪星星,乾脆坐回沙發上,托腮,拿起玻璃杯子。

「因為我只想娶倪星星,這輩子只想娶她,無論她腦子貧乏還是富有,不管她學東西是否慢得像蝸牛,我都會娶她,攜她之手,度過在地球上的漫長人生……」

屋子靜了下來。

丁闌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牽了丁蕾的手,默默地拉着她往卧室里走去。

臨進門,丁蕾扒門轉頭:「倪阿姨,你真幸運,以你的智商,還能找到一個從智商上完全碾壓你還不嫌棄你的人……還有,費叔叔,你這段話是參考的某婚禮誓詞,略加修改,改得不錯哦,費叔叔,你在文學上都有這麼大的造詣,我好崇拜你……」

丁闌把她拉了進去,砰一聲合上房門:「……蕾蕾,閉嘴!」

屋子再次靜了下來,空調扇呲呲地響,冰箱壓縮機轟轟有聲,倪星星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頭髮頂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腳步聲停了,膠袋子打開的聲音響起,還有古怪的噴水聲。

她越聽越覺奇怪,轉身,看見費晚拿了個小噴嘴式噴壺往嘴裏噴。

「費晚,你……」

她後背一靠,靠在了冰箱上,他的臉在她眼裏無限放大,眼眸深沉,視線落在一眼,似乎在研究什麼,然後,眉頭微微皺起,倪星星只覺眼前一暗,嘴裏便充滿了好聞的薄荷味道,溫熱綿軟的感覺頓時充斥她整個口腔。

有人打開了房門又合上。

肌膚變得無比敏感,相觸之處似的有電流竄過。

客廳里的時鐘嘀嘀嗒嗒的響。

終於,他鬆開了她,似乎說了句『真的妙不可言』,她的嘴唇又被封上。

………

「星星,都準備好了吧?」楊航看了看倪星星,滿意地說:「今天狀態不錯哦……內部消息,上次你的錄像交過去之後,當晚羅伯特導演就打電話過來問了你的情況。」

倪星星不信:「你怎麼知道的?」

「電話打來時我就在旁邊。」楊航抬頭看見倪雪境和蔡紫過來,壓低聲音:「星星,羅伯特原本看好倪雪境的,所以,這次試鏡,就你們兩人競爭,其它幾個都是陪襯。」

倪星星看了看走廊上幾個新晉流量小花,每個人都比自己有名氣,猶豫地問:「今天試鏡,有沒有哭戲?你是知道的,我在這方面比較弱。」

楊航搖了搖頭:「劇本我也沒看過,羅伯特導演要求嚴,比較注重演員的即興創作能力,星星,這方面你沒問題的,你是一秒就能入戲!倪雪境就差點了,她入戲慢,不過,她是最能哭的演員,你們各有千秋。」

倪星星眨了眨眼睛,那幅隱形眼鏡穩穩在粘在眼睛裏,她心裏篤定了一些,點了點頭。

「先去化妝吧。」楊航說。

倪星星點了點頭往化妝間走。

片場角落裏,一群演士兵的群演聚在一起等戲,錢昆指揮兩名劇務搬著道具,旁邊劇組正進行公開試鏡,參加的人排隊一直延伸到了行人路上。

忽然間,嘈雜聲起,幾名士兵圍在了助理導演身邊,激烈地爭論着什麼,其它的群演也圍了上去,大家推攘起來。

陳波被人推到了地上,另外幾個群演追着他用腳踢打,錢鑫從地上拿起鐵桶,向圍着的人潑了去,那幾個人更在怒火升騰,追着兩人打了起來。

錢鑫拉起陳波往前跑,衝到了倪星星面前,趕緊閃躲,卻已經來不及,把她撞倒在地。

幾個群演已經追到,其中一人拿了個鐵桶,忽地一聲,往他們身上潑去,倪星星正準備爬起來,一個淬不及防,只覺得滿頭滿臉都是水,眼睛裏火辣辣地痛。

群演見誤傷了別人,這才散了。

紅色的污水之上,滾了幾個辣椒。

「星星,不要緊吧?這是加了顏色的道具水,不是真的辣椒水,是假辣椒。」陳波趕緊讓錢鑫拿盆清水來,讓倪星星洗臉。

倪星星埋頭進去,沖洗眼睛,感覺好了很多,拿了毛巾擦乾淨臉,問他們:「你們怎麼會和他們打了起來?」

錢鑫悻悻地說:「他們都是同一個經紀公司的,不知道從哪兒知道我們的錢拿得比他們多,這幾天老找岔。」

「對不起啊,星星……」

倪星星搖了搖頭:「沒事的。」

她看見楊航在那邊招手,往那邊走了去。

兩人看她走遠,互相望了望,錢鑫拿手在她剛才洗臉的盆里舀了兩舀:「有什麼東西?」

陳波眼尖,從指尖從飄浮的水面上粘起一個透明物:「是個隱形眼鏡!星星是近視?」

錢鑫急了:「趕快告訴她,她的隱形眼鏡掉了……」

陳波遲疑地看了他一眼:「錢鑫,沒多大問題吧?也沒見星星走路看不清……我們拿了人家錢的。」

錢鑫也有些遲疑:「我們說好的,只是開個玩笑,不會對星星有什麼傷害,聽說她今天為那大電影試鏡?」

兩人同時朝化妝間看去,正好瞧見蔡紫從裏面出來,朝兩人走了過來,錢鑫把隱形眼鏡藏在了掌心裏。

錄影棚里,長排的桌子後面,陳子忠陪着兩個洋人在說話,演員在另一邊等著,化妝室在另一側的角落裏。

倪雪境早就到了,和另外一名試鏡的演員說話,看見了她,走過來說:「星星,你頭髮怎麼濕了?」仔細端詳她:「眼睛也紅了,你今天還行嗎?要不讓楊航排在後面點,讓你調整一下?」

倪星星說:「沒什麼事。」

她揉了一下眼,沒什麼感覺,她急着去檢查眼睛裏的東西掉出來沒有,向倪雪境點了點頭,往化妝間走了去。

倪雪境拉住了她:「星星,化妝間有人佔了,不如用我車裏的吧,就停在外面的小廣場,離這兒也近。」

果然,化妝間外有人等著,倪星星認出是那名當紅小花的助理,只好點頭。

兩人往車子走了去,保姆車裏一應俱全,倪雪境拿出一次性面巾給她擦臉,又拿了吹風出來讓她吹乾頭髮,把車門鑰匙給她,讓她弄玩后交給自己就行,這才離開。

倪星星趕緊照鏡子翻自己的左眼皮,見眼睛裏空無一物,慌得不行,下了保姆車,跑到剛才洗臉的地方找陳波兩人,他們卻正在演戲,地上只剩下一大團水,她把每一寸地方都找遍了,哪裏有隱形眼鏡的影子?

她給費晚打電話,想把這件事告訴他。

電話鈴響了許久,都沒有人接電話。

試鏡已經開始了,楊航果然把她排在後邊,倪雪境過來拿鑰匙,見她臉色不好,以為她怯場,給她打氣:「星星,別怕,我不知道試過多少次鏡了,十次有九次失敗的,羅伯特雖然嚴,但我們只要發揮正常就行了,星星,這段時間你的演技提升得很快,網上有人稱你是新生一代的實力小花呢!再說了,這次不行,還有下次是吧……」

她說了兩句,見她沒有反應,搖了搖頭,自顧自走了。

下次?她哪裏還有下次?

只怕以後的影視生涯都會斷絕。

她的聲音慢慢地飄遠,倪星星只覺腦子空無一物,一股寒意從腳心升起,瞬間遍佈四肢五髓。

四周圍嘈雜吵鬧,有人扛着佈景板走過,也有化好妝的演員從化妝間走出來,邊走邊拿着劇本背台詞,幾名群演背着步槍走過,熟悉人和物,卻好像蒙上了一層磨砂玻璃,一切都在漸漸離她遠去。

而她,卻身處一個孤島。

電話聲響起,她茫然接了電話,清冷果斷地聲音把她從恍惚之中拉了出來:「什麼事?」

她恍恍惚惚地說完發生的事。

「倪星星,喚醒你內心的感覺,就像我們做過的許多次一樣,還記得去除眼鏡后你的感覺嗎?喚醒它,還記得嗎?你不用眼鏡時演得更好,加入了你自己的性格,自己的藝術創造,會更有表現力。」

他的話像一針強心劑打入了心臟,把她的意識喚醒,她回憶起在小劇場時那一場場反覆的練習,卻仍舊遲疑:「我真能自己演?」

「我教出的學生,再差也不會差到哪裏去的,放心!」

電話那邊傳出咔咔的嚼薯片的聲音,混和他漫不經心的說話,如同將軍面對一場必勝的戰爭,在戰前喝起了小酒,

她忽然間想笑。

收了電話,她站在了等侯的試鏡演員隊伍,忽然間心中無比的篤定。

………

倪雪境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獃獃站立的倪星星,心情舒暢,眼尖地看見側門處章芸進了左邊辦公室,趕緊跟了進去,屋子裏不只她一人,還有施一航和柯志華,見她進來,俱都轉頭看她。

倪雪境早已猜出他們在合作,看見這種情形,也不吃驚,笑着打了聲招呼:「施公子,芸姐,柯先生,你們來了?」

施一航朝她看了一眼后把身子後仰,靠在了沙發上,微微皺了皺眉。

柯志華敏感察覺到了,暗暗責怪倪雪境不懂事,趕緊上前攔住:「倪小姐排在第幾?都準備好了嗎?」

倪雪境點頭,繞過他走到章芸面前,笑着問:「芸姐,您也參加選角嗎?」

章芸搖了搖頭:「這部戲我就不參加了,沒有我適合的角色,羅伯特約我另一部戲試角,以前沒合作過,今天過來看看。」

倪雪境拿眼角偷偷掃施一航,見他拿了桌上了文件看,暗暗失望,鼓足勇氣問:「施先生,您這部戲也有投資?」

施一航翻文件的手停了下來,沒有答她的話,只朝柯志華看了一眼。

柯志華趕緊說:「倪小姐,施先生還有事,您的試鏡也快到了……您看……?」

倪雪境咬了咬嘴唇,輕聲說:「星星狀態不太好,我瞧著不對頭,看見芸姐在這兒,想讓芸姐幫幫她……」

施一航視線從文件上移開,站起身來,目視於她:「她狀態不好?」

倪雪境迎上了他的目光,點了點頭。

還沒等她再說話,施一航已經走了出去。

章芸看了倪雪境一眼,也跟着走出去。

柯志華卻垂頭皺眉想着什麼,喚住倪雪境,眼睛死死盯住了她:「倪小姐,她怎麼會狀態不好的?」

「我也不知道,她今天來劇組,在外面站了一會兒,接了個電話,進行臉色有點不對,也許我猜錯了吧?」倪雪境說。

柯志華視線沒有移開:「倪小姐上次離開后,我檢查了自己桌上擺的東西……倪小姐,您不該看的東西,還是別看的好!看了,做出什麼不懂事的行為來,沒有人保得了你。」

倪雪境臉色一變,冷冷地說:「柯先生,你這是說什麼話?我是那種人么?」

柯志華嘿嘿笑了兩聲,沒有說話,只加快步子走到施一航面前,低聲向他說了兩句,施一航回頭,看了倪雪境一眼,回頭往試鏡室走去。

倪雪境忽然感覺一陣不安,不敢跟得太近,等他們走得遠了,才慢慢走了出去。

……

接了費晚的電話,倪星星心定了下來,走到一邊去,默默回憶這些天學的內容,試鏡演員一個個被叫了進去,有的很快出來,有的進去很久,時間慢慢過去了,等待的時間似乎過了一輩子那麼長。

感覺到有人坐到了她身邊,只以為是別的試鏡者,她沒有在意,直至那人遞過來一瓶飲料,她這才回頭:「施一航?你來這裏幹什麼?」

施一航只把飲料擰開了遞給她:「星星,別害怕,這部戲,你一定會上的。」

「你為什麼這麼說?」

施一航目光晦暗:「星星,這部戲,我的公司有投資的。」

倪星星沒有深想,手裏電話一響,打開來看,是費晚發來的短訊,是一個豎個大拇指的頭像,她微笑起來,收了手機,輕聲說:「我知道,無論我能不能上,都沒有關係,他都會支持我的。」

手機光線射在她臉上,讓她光潔的臉變幻著顏色,看着她臉上明媚的笑,他垂下眼眸,暗暗捏緊了拳頭。

「是費晚?」他問:「聽說這些日子,他幫你練形體?練表演?」

倪星星點了點頭:「對啊,還好有他支持我,如果不是這樣,這部戲我真不敢參加選角。」

「他懂得真多,會電腦,會編程,還當黑客,又知道表演……」施一航聲音慢慢低沉:「星星,你不覺得奇怪?」

他語氣中的諷刺憤怒她吃驚,她側過頭看他:「施一航,他懂得多怎麼了?有些人就是天才!」

她聲音中的崇拜讓他失去了理智。

「星星,你演技忽然爆發,和你眼睛裏戴的東西有關吧?」他冷冷地說:「這東西,是不是沒了?」

她靜靜地看着他:「施一航,你還是一直在調查我?調查費晚?」

她眼角沒有了笑意,眼眸凝得如冰,只是對他。

這樣的改變讓他恨得發狂,冷冷地笑:「沒錯,倪星星,他的背景是假……」

沒等的說完,她站了起來,徑直往前走了,一步都沒有遲疑。

他僵硬地坐着,她的背景離他越來越遠,模糊起來,他眨了眨眼,水霧消失,視野才重變得清晰。

柯志華小心翼翼坐在他身邊,看清了他眼睛的水汽,忙垂下視線,裝作沒看見:「施先生,我調查了,星星來的時候,被幾個群演推倒在地,可能就是那時發生的,要不要向羅伯特提議,推遲試鏡?」

施一航搖了搖頭:「算了。」

他站起身來,走了出去。

柯志華停了停,跟了上去:「施先生……?」

施一航冷笑:「她有費晚支持呢!」說完,大步往前走。

柯志華擔心地看了一眼走進試鏡室的倪星星,這才跟了過去。

………

杯子飛起,砸中了化妝台上的鏡子,鏡子慢慢裂開,使鏡子裏的人臉像老人臉上長滿了皺紋,緊跟着,一片片地剝落下來,露出鏡子粗糙的底板,嘩地一聲,碎片和化妝品傾倒下來,滾了一地。

倪雪境看着零亂的地板,慢慢地蹲了下來,把頭埋進膝蓋,無聲地哭泣。

蔡紫遲疑了一會兒,從屏風攔住的試衣間走出來,拿了紙巾,默默地放在她的身邊。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她真演得那麼好?羅伯特導演當場定下了她?」倪雪境仰起臉望着她:「柯志華桌上那張紙是假的?為了唬弄我的?」

她臉上的妝花了,兩條黑色淚痕縱橫,狼狽不堪,蔡紫後退一步,猶豫着說:「也許吧?雪境,這種事,本來就不可信,哪有可能視力會影響演技?我們是急病投亂醫。」

「那是段哭戲是吧?她沒哭出來是嗎?」倪雪境呼吸急促,半彎腰逼近了她。

「對,我打聽過了,羅伯特聽了我們散播出去的消息,特意讓她即興演了段哭戲,她確實沒有流淚,但她演的那段戲,看的人全都流了淚,羅伯特自己都拿手帕擦眼淚,所以,他當場拍板定下了她,還評價說她是最會讓人流淚的演員,又說一個演員會演哭戲算不得什麼,能讓看的人都流淚才是偉大的演員,說她是第一個用不流淚的表演讓人流淚的演員……」蔡紫說。

倪雪境慢慢站起來,走到空無一物的化妝台前,輕聲說:「你別說下去了,別說了。」

屋裏沉默了下來。

蔡紫上前一步,卻踩到了個化妝品盒子,盒子滾到倪雪境的腳下,停了下來,被她一腳踢開。

「還有件事……」蔡紫吞吞吐吐地說。

「還能有什麼好事?」倪雪境尖利地說:「是要減少我的戲份?」

蔡紫後退兩步:「有傳言說,陳導演準備讓她演的那角色轉變為女二號,您的角色,再拍兩集就死了……」

「什麼?」倪雪境說。

「投資商對您不滿,向陳導演提議的。」蔡紫緊張地看着她手裏握的瓶子,再後退,拉住了門把。

瓶子飛了起來,朝她的頭部飛去,蔡紫拉開門急走出去,合上房門,聽到瓶子撞在門上的聲音,嘆了口氣,離開了。

……

這一個月時間倪星星覺得自己像做了一場夢,隨着劇集不斷的播出,網上對她的評價越來越高,說她的角色雖然是個反派,但卻並不可恨,是個性獨特的女性角色,為了生存而努力奮鬥,其間雖然做了許多壞事,但黑化得情有可緣,讓人憐憫,更有人說這個角色是出自底層的努力拚搏的女性典範,有些原著粉知道她的角色快要死了,在網上強烈希望不讓角色死,這種呼聲越來越高,最終,曹編劇率領團隊重新改寫了劇本,讓她一直演下去,她的戲份,甚至超過了女二。

如今,她走在路上也有人認出來了,追着她要簽名,喚她小錦西。

她的經紀人變成了麗姐,也是章芸自己的經紀人,麗姐手下有自己的團隊,只帶工作室里幾個一線的演員。

她的手機開始響個不停,不斷有影視公司要求合作,有投資商找上門來,廣告公司邀請她代言,還有出版社請她出書,她不堪其擾,只好請經紀公司給她請了個助理,讓助理替她過濾一切電話。

等到劇集播完,已經接到了好幾個大製作的電視劇邀請,想請她出演女一號,而羅伯特導演對她的評價:是能用不流淚的表演讓人淚流滿面的演員,已經流傳開來,甚至有人做了表情包在網上流傳。

而她在網上的搜索率,隨着劇集播出,不但上升,甚至有幾天超過了主演章芸。

忽然之間,她一下子就紅了,紅得不可思議,讓她每次醒來,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她所住的小區是中檔小區,治安並不理想,自從她紅了之後,不斷被人認了出來,她的住址被泄漏了,更有粉絲避開了保安,偷偷溜進小區,守在她門口送花送禮物,保安趕了幾次好了許多,但她每天拉開門,門口總推了好幾個禮品盒。

經紀公司替她找了好幾個治安嚴密的高檔小區,但她還沒最終決定搬不搬家,因為,雖然她現在紅了,工作多了很多,但費晚就住在她隔壁,她抽空總算能見到他。

可隨着公司的宣傳,她的名氣越來越大,粉絲成幾何倍數增長,雖然公司請了專門的助理替她處理這些事,可物業公司也不堪其擾,受到被粉絲騷擾的鄰居不停的投訴。

倪星星知道,她不得不搬離這裏。

打發掉助理之後,她站在了費晚的門口。

新小區的租賃合同已經簽了,但她自己偷偷地另外交定金租了個房,她想讓費晚也搬到那裏去,繼續做鄰居。

這件事,她和費晚提過,他說他住得好好的為什麼要搬?

雖然她紅了,被人前呼後擁,奉承讚揚,在公司也開始說一不二,可被費晚的眼神一掃,她還是只能默默地把勸說的話收了回去。

她把昨晚想好的勸說的話再回憶了一遍,手指才放上去,房門開了,費晚站在門口,穿戴整齊,斜挎了個背包,一幅外出上班的精英模樣。

「走吧。」他說。

「去哪兒?」倪星星問。

「去看看那小區怎麼樣!」費晚淡淡地說。

長廊燈光暗淡,他的臉瑩潤如玉,有冬天冷梅般的清涼,倪星星忽然間跳起,掛在了他脖子上:「費晚,費晚,你怎麼這麼好?」

「當然……」,一如以往的平靜淡然,把她的胳膊從脖子上拉下來:「站直,給人看見不好。」

「有什麼不好?我就是要向人大聲宣佈,你就是我的男朋友!」倪星星說。

「從職業生涯上來說,如果你現在宣佈有男朋友了,對你的職業有損害。」費晚說。

「我不管。」倪星星大聲說。

「你的助理來了。」費晚指前面。

倪星星聲音小了些,知道她有男朋友后,她已被麗姐警告了好幾次,要她低調行事,不要讓粉絲知道,兩名助理小李大魯也收到了警告,每次倪星星來找費晚,兩人都如臨大敵。

兩名助理抹額頭的汗推開樓梯間的門跑了出來,急走到兩人跟前,一人四周圍望,另一人跑過去按電梯。

電梯門開了,小李站在兩人身邊,把他們隔開,緊張地觀察走進電梯的人。

電梯停了幾層,走進來幾個人,都是鄰居,看到倪星星寒暄著打招呼,到了最後一層,是幾名學生模樣的粉絲等著,見倪星星出來,尖叫起來,跑上前要求籤名,倪星星一下子被圍住了,等簽了名,一轉頭,費晚坐在大廳沙發上,身邊也圍了幾個人,大魯緊張地在一邊搓手。

「您的網名是幽靈?」戴眼鏡的男粉絲神情激動:「最近組織了好幾個網絡正義聯盟行動的是您吧?」

費晚已經打開了手提電腦,手指在鍵盤上急敲,沒理他。

「對,您就是幽靈,只有您有這樣的手速,昨天懲罰網絡暴民的行動您組織得簡直太精彩了,我能加入您的除暴團隊嗎?」幾個手捧鮮花的男生圍了上去。

鮮花上有牌子:倪星星您好。

男生偷偷摘了牌子,從口袋裏掏半天掏出張紙來,重寫上:給我們最尊敬的幽靈。

旁邊小李助理看見了,半張的嘴可以塞進一個雞蛋。

「你早就是我們的偶像了,可惜一直沒能見到真人……」

「我們是陪女朋友來看倪星星的,您和倪星星是朋友?」

費晚合上電腦,準備走。

他的冷臉沒有擊退那幾名男生,圍在他身邊,試圖把手裏改名的鮮花送給他:「偶像,什麼時候能再見到您?偶像,可以簽個名嗎?偶像,咱們什麼時候聚聚,我有很多問題想請教。」

圍着倪星星要簽名的女生們圍在了費晚面前:「啊,是哪個明星?長得真好……」

男生拉自己的女朋友,一臉內疚:「偶像,女人不懂事,您別怪她……」又訓斥自己的女朋友:「不懂別在這兒瞎參合,他是我們駭客界的實力巨神!私底下已被國際排名第一……」

倪星星空手拿筆見沒人要簽名了,只好也走了過去。

「你們認錯人了。」費晚把電腦放進包內,理好線。

「低調,您真低調!」

「我們沒認錯,直播的排名賽中就是這個手速在十分鐘之內擊敗所有大神級高手取得第一名,雖然只播出了一雙手,但除了幽靈,還有哪位有這手速?」

「對,您出現得雖然不多,但每次出現,就會在駭客界引起轟動,我們雖然不認識您的面孔,您這手速我們可熟悉得很!」

旁邊的人打開手機錄像,一會兒有個男孩興奮地跳了起來:「沒錯,你就是幽靈,我們追蹤您已經很長時間了,您曾經出現在無人飛機零件售賣處,那架軍工級別的無人飛機就是您改裝的,看,這是您的錄像,和現在的您身高背影一樣!」

幾個男生全垂頭看手機。

趁這個功夫,費晚拉了倪星星往外急步走,兩助理總算反映過來,攔住了想圍上來的人。

上車之後,大魯打開電腦急速查網絡,不一會兒神色複雜地把搜索排名給倪星星看:駭客界神秘巨神幽靈現身某小區。

照片上,他垂頭拿着電腦,面孔很體貼地被打上了馬賽克。

一大堆的介紹他在網絡界如何厲害,對倪星星只提了一句,是某女星的朋友。

倪星星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只有小李提了個建議:「費先生,您以後和倪小姐出去能別在公開場合玩電腦吸引目光連累倪小姐了嗎?」

費晚掃了他一眼。

小李縮脖子訕訕地嘟囔:「那是倪小姐的粉絲……」

大魯趕緊哈哈笑着補救:「還好沒出什麼大事。」

幾人一行來到御景華園,這是建成不久的高檔小區,綠化度極高,住戶密度卻很低,採用的智能化設備管理,室內安裝了紅外線報警系統,人臉識別門禁系統,保安二十四小時巡更。

見費晚似乎有興趣,助理介紹,這個小區因為保安做得好,居住環境一流,很多注重私隱的富豪明星都會在這裏居住,費晚只點了點頭,助理特意告訴了他這裏售賣價錢,說這幾年房價漲得厲害,這裏的房價比初建之時漲了一倍不止,又說像他這樣的工薪階層賺一輩子的錢只能買這裏一個陽台。

倪星星聽得惱火,正想說助理兩句,費晚淡淡地說:「買得早才好。」

兩位助理只認為他在吹牛,互想看了看,撇嘴。

租售處,助理去替倪星星辦了入住手續,她避開走到一邊打電話詢問交了訂金的另一間房子,那中介緊張地向她道歉,說那間房子有人買了,他願意雙倍訂金賠償損失,倪星星怒火上升,和中介爭執了好半天,中介不停地道歉,說當面賠禮,人家都說到這份上了,倪星星也沒辦法,走到租售處詢問,工作人員卻說這裏的樓層全都售賣了出去,沒有能出租的了。

費晚卻不着急,打開電腦坐在大廳沙發上,又看起電腦來。

倪星星詢問了一通,什麼樓層都租不到,心情頓時不好,而此時,那中介帶着好大一個禮品籃子賠一臉小心來到倪星星面前道歉:「倪小姐,實在對不起,樓已經賣了,我們只能按照合同把訂金雙倍退還給您。」

這都是合同里規定的,在訂金階段,租售方有權售賣房子。

倪星星也無話可說。

中介一眼看見走進來的人,低聲說:「倪小姐,要不您跟施先生說說?您知道的,鼎盛集團是御景華園主要投資方之一,施先生決定由集團出資買下剩下的房源,你讓施先生勻一套房給您?」

倪星星抬頭:「你說什麼?施一航作得了主?」

中介莫名其妙:「倪小姐,您不知道施先生是鼎盛的CEO?」

倪星星半張嘴合不攏。

正說着,施一航和幾個隨從走了進來,中介撇下她迎了上去,把他們往玻璃隔間引,臨進門時,施一航一回頭,彷彿忽然間發現了他們,走到倪星星面前,手插褲袋裏:「哦,倪女士,聽說您入住御景華園,歡迎歡迎。」

有隨從過來,拿了文件遞到他面前,他隨手簽了,再遞迴給他。

倪星星到底紅了,對服裝有了一定的品味,總算認出他一身裝備是國際頂級服裝大師的作品,價值超過十萬,再聯想以前種種,恍然大悟:「施一航,以前你裝的啊?」

施一航垂眸,手重插進褲袋,只答:「星星,對房子有什麼不滿意說一聲就行了。」

倪星星瞪圓了眼睛看他:「你是不是故意的?為什麼把我租的房子也收了回去?」

施一航攤手:「倪女士,我是商人,商人最要緊的是賺錢,賣房比租房賺得多,我當然得另作計劃,還好倪女士你租的這套房子已經簽了合同了,要不然,集團也要收回去的。」他向費晚點頭:「費先生,您好。」

費晚合了電腦,收回電腦包里,把包斜挎在肩上,走到倪星星旁邊站住,也點頭:「施先生好。"

"費先生想租這裏的房子?對不起啊,集團投資調整,害得您沒有房住,不如到隔壁小區看看,那兒一定有房子的,那兒房源多,一棟有兩三百住戶,租金也便宜。」施一航笑微微地說。

倪星星氣得差點跳起來:「施一航,你什麼意思?」

施一航嘆了口氣,搖搖頭,笑笑未答。

那笑刺眼得很,倪星星牙直痒痒,拉了費晚走:「我們不住這兒了。」

一拉,兩拉,費晚紋絲不動,揚手向走過來的售房經理打招呼:「林經理,才來啊?」

那位中年女經理看了眼施一航,先說了聲:「施總好。」回頭恭敬地答向費晚點頭:「費先生,房子已經裝修好了,按您的要求,加裝了指紋門禁系統。」

「什麼?」倪星星回頭看他:「費晚,你在這兒有房子?」

費晚答:「早年有點投資,左買一套,右買一套的,正好買到了這裏。」

眾人皆面面相覷。

女經理解釋:「對的,費先生在這裏有三套房,另兩套由我們打理出租,還有一套正好在倪女士的樓下,他收回來自住,我們重新裝修,前兩天才完工。」

倪星星喃喃地說:「費晚,你買了三套?什麼時候的事?」

費晚想了想:「啊,很久了,這裏剛建好的時候,剛好有點閑錢,買房子是最好的投資。」

助理一嘀咕:「隱形富豪啊,這一位……」

兩助理皆用異樣目光看他。

兩人都忘了阻止倪星星大庭廣眾之下拿小拳頭捶費晚,影響她的形象了。

倪星星從興奮中醒過來,施一航和他的隨從已經走了。

…………

「查出來沒有?」施一航緊緊地盯着柯志華。

林子也在,興趣盎然地聽着。

「查出來了,施先生,確實有三套房子年初時轉到了費先生名下,那三套房買下來的時候用的名字是谷辰,是私立學校的老師,無兒無女,背景沒什麼出奇的,但奇怪的是他把房子轉給費晚之後,就因病去世了。」

「什麼病?」

「是咽喉癌去世的。」

林子插嘴:「這哥們兒還真有眼光,三套房子幾年之內漲了一倍,每套賺了上千萬,法律手續上我也查了,沒什麼漏洞,完美得很,買房時委託了谷辰,公證過的,那時本市還沒限購,炒房的人十幾套的買……」他看了施一航一眼:「施哥,鼎盛集團也有個神秘大股東吧?」

施一航眼眸一凝,皺眉不語。

「所以,有些東西真的不能查得太透。」林子嘆息著說。

柯志華趕緊上前說:「谷辰年青的時候在紐約唐人街呆過,我查出一個情況……」

他神情遲疑。

林子不耐煩了:「老柯,就咱們幾個,有什麼不能說的?」

柯志華猶豫地說:「我還沒能查得確實,有些只是我的推測而已……」

「老柯,你在唐人街查出了什麼來?說吧。」施一航說。

「谷辰是二十年前偷渡去的美國,和他一起的還有兩個人,其中有一個,名叫文碩,這個人和一個人有點關聯……」他唇齒欲動,卻似乎在想着該怎麼說下去。

林子被吊起了胃口,着急地說:「老柯,快說啊!」

柯志華抬起頭,迎上施一航的視線:「文碩是文延昆的表哥,施總,文延昆您知道是誰吧?」

施一航一愕,點了點頭。

林子不知道,急得抓耳撓腮:「是誰,他是誰?」

柯志華卻沒答他的話,說:「從當年的情況來看,這三個人當時都有兒有女,家庭穩定,但都走得非常急,彷彿在躲什麼事,而且,他們並不像一般的偷渡者,到了美國之後,身上有大筆錢財,生活得非常好,谷辰多年之後回國,國內的妻兒早因為車禍去世了,他成立了私立學校,直至五年前因為癌症退了下來,把學校的收入全部用來資助貧困學生,自己只當一名普通的教師。」

他停了停說:「還有一位孫促,在唐人街開中國茶餐廳,已經有十多家連鎖店,他的哥哥孫乾年青時因車禍生過重病,成植物人在床上躺了五年,後來清醒了幾個,但到後面還是重病去世,至於文碩,這是個神秘人物,或許他已改名換姓,已經有十多年沒有他的消息了。」

林子跺腳:「老柯,不興這麼吊人胃口的,文延昆到底是誰?」

柯志華瞧了他一眼:「是倪星星的父親。」

林子合不攏嘴:「你是懷疑他用文碩的名字偷渡去了美國?」

柯志華點了點頭:「文延昆失蹤那年,倪星星的外婆也去世了,時間剛好在他失蹤前一個星期。」

「咦,倪星星跟母親姓?」

「對,文延昆入贅倪家的,所以,倪星星隨母姓。」

「還有,從孫乾身上,你們有沒有想到什麼?」林子問。

另外兩人沉默了下來。

林子瞪圓眼,說:「你們早想到了?」

「和費天銘情況一樣,都重病住院,幾近病危,然後莫名其妙好了。」柯志華說。

林子思索了起來:「還真是複雜得很。」他一拍腦袋:「我記得你上次說過,研究院出現怪事時,也是二十多年前吧?」

「對,也是那段時間,而文延昆和孫乾孫促等那段時間在研究院承包了一個工程,是替實驗室鋪設線路。」柯志華說。

「這就聯繫起來了,他們的失蹤,莫非和當年發生的怪事有關?」林子說。

柯志華搖了搖頭:「不知道,總之古怪得很,三人都工作穩定,有妻有兒,忽然之間拋家棄子遠走美國。」

林子哈哈了兩聲:「被人追殺吧?」

沒人回答,林子訕訕收了嘴。

兩人同時望向施一航。

「羅伯特那場戲,在唐人街取景,她有戲份。」施一航說。

兩人都知道他說的是誰,同時點頭。

柯志華想了想說:「倪小姐現在這麼紅,會吸引一些人出來的。」

林子明白了兩人的想法:「你是說……?」他搓着手一臉興奮:「先放個大假,讓公司休息幾天,這件事吊了我好長時間的胃口了,上次那機械人的事沒查出來,這種科技匪夷所思,搞得我好幾個月睡不着覺,這次,我當然得湊個熱鬧。」

柯志華瞪了他一眼:「這可不是看戲,搞不好會出事的,我調查過這麼多案子,數這件事最為匪夷所思,到現在為止,我們都不知道在和誰打交道!」

林子說:「放心,我決不給你們添麻煩,不是牽涉到高科技領域嗎?這方面我能幫得上忙吧?」

柯志華見施一航並不反對,只好點頭:「總之你別擅做主張,偷偷裝監控器什麼的,打草驚蛇。」

林子笑說:「老柯,是你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吧?每次都被人識破。」又嘆氣:「說真的,不管費晚身上有什麼秘密,這個人絕對是個高科技領域的奇材!」

施一航慢吞吞地說:「想挖他?」

林子趕緊哈哈笑:「哪能呢?我這個小廟哪容得下這尊大佛?」

柯志華見施一航臉色不善,心說你就算再推崇讚賞,也要看着點對象吧?

趕緊扯開話題,說起羅伯特的動向,說荷里活也開始注意中國市場了,問施一航是不是轉型在這方面?

三人閑扯了幾話,也就散了。

………

室內氣氛沉重。

十台電腦一字排開,藍色屏幕上的數據流急速流動着,鍵盤上,只看得見手指敲打的虛影。

屏幕終於停止了傳送,兩機械人癱倒在鍵盤上,抹汗喘氣,兩人看了一眼臉色陰沉的費晚,小心翼翼從鍵盤上站起,來到費晚面前:「將軍,咱們還是成功了一半……」

費晚手一揮,把它們揮得在空中轉體360度,他冷笑着說:「超腦模擬算出來的振蕩痕迹還是沒有改變,哪來的成功?」

「不,將軍,超腦模擬計算出來,科技有巨大的進展,有科學家算出了宇宙大振蕩的時間,不過角度略有偏差,和以前相比,改進了一大步。」

「為什麼他會失誤?」費晚皺眉:「那葯為什麼會在美國研製出來?」

「超腦算出來了,那是因為您二十多年前那次的失敗,看來有人知道了這個信息,想盡一切辦法買了這項研究的剩餘資料,在美國研製了出來。」

「將軍,丁蕾後期治療,聽說藥物也是從美國買回來的?」

室內沉默了下來。

清冷的日光燈光線照在費晚臉上,讓他的臉變得似機器般冷硬,似裸露在寂廣太空的宇宙飛船表面,發着金屬的光澤。

兩機械人早有將軍的資料,知道他是什麼人,互相望了望,都從對方眼裏看出了遺憾。

把任務當成一切的將軍又回來了。

可怕,冷峻,讓人驚悚。

屏幕數據流又在急速滑動,兩機械人上前查看,看了一陣,遲疑回頭:「將軍,研發的源頭,在唐人街,從時間點上看,這項研究從二十多年前開始……正是您上次任務失敗的時間。」

費晚凝視着屏幕,輕聲說:「我不會讓這次的任務也失敗了……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兩機械人沉默了下來,隔了好一會兒,老左說:「將軍,如果真的是他們重新出現,您得提防那塊玉佩再次出現。」

「是啊,將軍,那是這地球上唯一能殺死您的東西。」

費晚點了點頭。

………

倪星星從圍着的眾人縫隙里往遠處的候車室玻璃看,見費晚端端正正地坐着,膝蓋上擺着手提電腦……受上次的教訓,他沒有敲打鍵盤,只盯着電腦看。

她收回了目光,接過簽名本,快速簽上自己的名字。

「倪星星,您心情很好啊,要去唐人街進行實景拍攝,您一定很興奮吧?」舉著話筒的小記者見縫插針,笑着問。

「對,能得到羅伯特導演的賞識,是我的榮幸。」倪星星邊簽名邊說。

「您的粉絲這麼支持您,劇集播出后反響那麼好,荷里活導演能看中您,證明了您的實力,您一定能越來越紅的,倪星星,請問您的男朋友也跟您一起去嗎?」記者問。

助理如臨大敵,趕緊上前攔阻:「請不要提牽涉私隱的問題。」

倪星星悄悄抬眼,看玻璃門外坐着的費晚,只笑了笑。

記者領悟:「星星笑得這麼甜蜜,一定有男朋友陪着了。」

助理無可奈何,只得任由他問……費晚爆出來之後,粉絲們反而對這個神秘電腦競技高手充滿興趣,一邊倒的羨慕倪星星擁有事業,更有愛情,她的人氣不降反升。

再簽了幾個名后,倪星星到登機口等待登機,一眼看到了費晚那比人高出一截的頭,他站得隔了她八九個人,斜挎著電腦背包,有個大學生模樣的男孩子不停地回頭,和他說着什麼,他只點頭或者搖頭。

他又被人認了出來?

又似乎不是,一路猜測著上了飛機,商務艙坐下之後,倪星星赫然發現剛才和費晚談話的那年青男子坐在自己身邊,忙和他商量,能否和費晚換個座?

那男子沒認出倪星星來,用粵語咕噥了幾句,倪星星根本沒聽懂,只好一字一句再說一次。

這一次,他很乾脆地拿出耳機戴上,不理她了。

費晚在後排座位聽見,揚聲說:「不用了,星星,只有幾個鐘頭。」

那男子扯下耳機,變成了地道的北京普通話:「原來是您想換座?早說啊,來,換,換……」

倪星星默然。

兩人換了座,她上下打量費晚,想及以前那位顧柯,去的又是自由國度,未免對他的魅力驚悚。

費晚閉目養神,淡淡地說:「別瞎想,臨上機前,他坐在我旁邊候機,給他解決了個程序問題。」

後面那人熱情插話:「對的,對的,這個地方我都想了一個月了,您兩分鐘就指出了錯處,先生,您幫了我大忙了,先生,您是去曼哈頓工作嗎?我開了間小公司,咱們可以合作……」

費晚眼睛都沒睜開:「沒興趣。」

那人停了一會兒,找倪星星說話:「第一次來美國吧?我可以給你們當嚮導,來了美國,唐人街一定要去的,那裏有個最佳取景地,聽說最近有荷里活導演在那兒拍戲。」

經過好多天被粉絲各種借口的追截圍堵,倪星星總算察覺出不妥,只哦哦兩聲,笑了笑,不再理他。

那人感覺自己失言,不說話了。

費晚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沒說話。

臨下機時,那人才趕上來自我介紹,說他是羅伯特指派給倪星星的特別助理,來中國辦事,順便接了這個任務,知道倪星星有親密關係的朋友到來,先進行考察,以免日後對電影發行有影響。

倪星星和費晚對望一眼,兩人眼底俱有笑意。

「你有間小公司是假的羅?」倪星星吃驚於洋人電影公司的謹慎。

「有是有,整間公司只有三個員工,我和我老婆。」文沛平不好意思地說:「我的主要工作還是在影視公司里,以後您在這裏的工作,主要由我來接洽。」

倪星星不喜歡這種鬼頭鬼腦的工作方式,氣哼哼地說:「你們有什麼不滿就說出來,這算什麼?」

文沛平忙道歉:「您在國內太紅了,到了國外,雖然認識您的人沒國內多,但我們拍片的地方在唐人街,那裏治安複雜,我們當然得把各種因素考慮周到,也期望您和費晚先生謹慎從事,那地方魚龍混雜,國外不比國內,如果傳出什麼不好的新聞來,我們連處理都不好處理。」

倪星星懶得理他,挎上了費晚的胳膊就走。

文沛平只好過去和兩名助理打招呼。

走沒幾步,費晚靜靜地說:「別生氣,他那所謂的程序會洗空他整台電腦。」

倪星星想了想才明白過來:「你在他電腦里裝了病毒?」

「當然。」費晚說。

「你怎麼知道他的身份的?」倪星星驚訝。

「我不知道,但我看他不順眼。」

這確實是一個很好的借口,倪星星默然。

……

古香古色的牌樓,林林總總的雜貨鋪,臨街的玻璃櫥窗里,掛着冒着油光的燒鴨燒鵝,中國菜的香味瀰漫在空氣中,偶爾有一兩句粵語飄了過來。

不像到了美國,倒像到了中國南方某個城市。

莫尼卡向費晚搭訕了幾次得到他幾個冷冰冰的恩恩聲之後,倍感無趣,偷偷問倪星星:「星星,你男朋友像是從冰窯里出來的,平時都這樣?」

倪星星攤手。

是文沛平的妻子,性格活潑得很,倪星星不喜歡文沛平,但莫尼卡卻很對她的胃口,這幾天休整的時間,莫尼卡帶着他們到處遊覽觀光,她對中國美食熟悉得很,唐人街上中國餐館如數家珍,有些小吃的做法連國內都已經難找了,她在唐人街上卻能找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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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越星河來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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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星輝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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