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_第665章 不要去刺激她
她坐在一把椅子上，目光失神的看着外面，她披着頭髮，穿着白色的襯衣，迎面吹來的風掀起了她的鬢髮，一股熟悉得不得了的幽香隨即在我鼻尖上蕩漾開來。
護工走到她身後，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輕聲說道：「有人來看你了。」
「什麼人？」白潔回過頭向我看來，她目光空乏，表情獃滯。
四年後的重複，我和她對視着，我沒有流淚，是因為我咬着牙控制着，可是心非常疼痛，那種感覺就像一把刀插在我的心臟上。
我們對視了大概五秒鐘，她微微一笑，隨着身後吹來的風，那一刻我覺得她美得無與倫比。
我漸漸向她走過去，她也漸漸站了起來，面向我輕輕點頭，輕聲說道：「你好。」
我心裏就像打翻了五味瓶，難受至極，我就這麼看着她，很用力的看着她，將她的眼睛、鼻子、耳朵、嘴巴所有的一切都深深的看在眼裏。
我雙手控制不住想要去抱她，可護工向我搖了搖頭示意我不要這麼做，我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緩解了一下這種情緒后，終於開口道：「你，不認識我了嗎？」
她依然獃滯的看着我，沒有什麼血色的嘴唇動了動：「我們……見過嗎？」
我真的很難受，難受得好像大哭一場，但我沒有，我只是僵硬的笑了下，說道：「很高興認識你……我叫王宇，大王的王，宇宙的宇……」
她輕輕點頭，又看着我笑，風吹亂了她的髮絲，我習慣性地想替她理一下髮絲，可她卻本能地後退了一步，護工立馬對我說：「不要這麼做。」
她又坐回到椅子上，繼續失神的盯着外面的風景。
我還想陪她繼續待一會兒，可護工將我帶出了房間，對我說道：「她現在就是這種情況，比起剛剛來的時候要好多了，那時候她連話都不會說，連衣服都不會穿，現在好多了，但你千萬不能去刺激她。」
我沉默了許久，向護工問道：「不是說有機會治療好嗎？到底有沒有機會？」
「我帶你去主任那裏，他會告訴你的。」
於是我又跟着護工來到這家康復中心的主任辦公室里，他和我大概說了一下白潔現在的情況，也就是典型的阿茲海默症，俗稱失憶症。
當我問到有沒有機會治療好時，他這麼回道：「如果從醫學上來說是沒有可能的，但是這幾年我發現了一個奇迹的現象，白小姐似乎有時候記得起自己的名字，嘴裏經常念叨着你的名字。我就嘗試着問了她一些問題，讓我很意外，她竟然都知道，只不過說得有些口齒不清，但是這種情況第二天她就又不知道了。這幾年我也一直在研究白小姐這種病情，我發現應該會治療好，但需要你的配合。」
「我該怎麼做？」我忙問。
「你先和她做朋友，幫她一點一點的回憶過去的事，記住千萬不要刺激她，一旦她出現任何狂躁的想像你就不要繼續往下說了。」
我點頭，說道：「好，可是醫生，我想將她接回重慶，因為那裏有我們很多記憶，不知道你怎麼看？」
醫生很果斷地搖了搖頭，「現在肯定是不行的，這要等我們觀察了才敢這麼做。」
「好吧！那這段時間我就配合你們。」
「嗯。」醫生點了點頭，看了下時間說道：「現在也到了中午飯的時候了，你先去陪她吃飯，記住千萬不要刺激她，你要開心點，這樣對她的情緒也有幫助。」
我是真不知道如何開心得起來，我好像很久都沒有發自內心的笑過了。
我再一次向醫生追問道：「你應該知道她之前懷孕了，然後現在孩子已經三歲了，我想將孩子帶過來讓她見一面，不知道可不可以。」
醫生依舊是很果斷的拒絕道：「現在絕對不可以，之前蘇董也和我這麼說起過，但是現在白小姐的情況還不是很明顯，所以我不建議這麼犯險，怕她一時神經再次受挫。」
醫生說得也有那麼一點道理，畢竟孩子和我的意義不一樣，以前在書上看過一句話：再怎麼瘋癲的人看見自己親生孩子時，都會瞬間記起一些事，但那種極度反轉的狀況對病人反而是一種刺激。
……
康復中心的飯廳里，我和白潔相對而坐，護工坐在她旁邊，教她怎麼拿筷子，怎麼夾菜，等等一些基本的小事。
她的動作明顯遲鈍了許多，就像一個剛學吃飯的孩子，我就這麼坐在她的對面看着她，她時不時抬起頭來看我一眼，然後又吃一口飯，護工在旁邊耐心的教她怎麼用筷子。
我看着這一幕非常心痛，怪不得當初她選擇離開我，原來她早就預料到這一天，她害怕給我增加痛苦，所以選擇離開來成全我，可是她忘記了我是多麼愛她。
不知不自覺我的眼淚就滑了下來，儘管我已經一忍再忍，也終究忍不住的。
她抬頭看了我一眼，輕輕皺着眉頭問道：「你怎麼哭了？」
我強顏笑了笑，卻又控制不住轉過頭狠狠地抹了一把淚，我能感覺到自己的心正在一點一點的被融化，那種感覺真的是極其難受。
過了許久我才轉過頭，看着護工說道：「等她吃完后，我能單獨和她相處一會兒嗎？」
護工點了點頭，我說了聲「謝謝！」
飯後護工就獨自離開了，我繼續和她相對而坐，她就這麼面無表情的看着我，我也看着她，我們一直沉默，一直對視。
終於她向我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的心又被什麼東西給撥動了一下，之前我還告訴了她我的名字，沒想到這麼快又忘記了。
雖然心痛，但我依然笑着回道：「我叫王宇，你呢？」
「我？我不知道。」她茫然地搖了搖頭。
我好心痛，可醫生叫我盡量開心點，對，我應該開心點。
我低着頭深吸了一口氣將那些陰霾的情緒全都進行了消化，終於抬起頭看着她笑着，說道：「那我以後叫你小白怎麼樣？」
「為什麼？」
「因為你白啊！你看你皮膚那麼白，又穿着白色的衣服。」
她微笑，似乎接受了這個名字。
我稍微沉默了一會兒，又對她說道：「小白，我能坐到你身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