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直面拒絕

傅瑾衍話落，簡寧沒應聲。

車內氣氛突然陷入安靜，柯以名在前面開車，目光掃了眼後視鏡，委實替自家老闆感到尷尬。

人家簡小姐壓根不領人情啊！

二十多分鐘后，車抵達工地。

簡寧原本以為工地這種地方就是一片空地，但抵達后才發現，原來這個地方還未拆遷。

這個地方面積看起來不算大，大門上面掛着一塊木頭做的牌匾，上面歪歪扭扭的寫着孤兒院三個大字。

"這是還沒拆遷？"

看着堵在院門口的四輛工程車，簡寧小聲問身側的柯以名。

柯以名聞眼，看自家老闆一眼，見自家老闆沒反應，壓低聲音回答，"拍賣的時候說是已經拆遷的，但等咱們真接過來的時候才發現，壓根沒拆遷，而且，還是釘子戶。"

柯以名把'釘子戶'三個字說的尤為低，簡寧看着眼前破落的孤兒院，心裏沒來由的有些難受。

瞧見傅瑾衍幾人下車，一個身穿西裝革履年齡四十五左右的男人走了過來，臉上堆笑，"傅總，您怎麼還親自來了？這種小事哪裏用得着您親力親為。"

男人體型略胖，長得不算和善，臉上滿是橫肉，一看就是那種精於算計的人。

男人話落，傅瑾衍剔他一眼，"我要是不來，你準備怎麼做？"

男人諂笑，"我這不是找好了工程車嗎？準備直接強拆。咱們是有手續的，就算是鬧出什麼亂子，那也不是咱的責任。"

男人說的理直氣壯，傅瑾衍目光冷厲，"那如果鬧出人命呢？算誰的？"

男人笑容僵硬，"這個，應該不會吧！"

男人說完，不等傅瑾衍開口，簡寧就在一旁輕淡著聲音接了話，"非常有可能，這種孤兒院，不像是那種正規的福利院，這種往往都是窮人自己創辦的，你強拆，無疑是讓他們無家可歸。"

簡寧話畢，男人側頭看她一眼，礙於簡寧是傅瑾衍帶過來的人，一時間也拿捏不准她的身份，乾笑兩聲，"那您說怎麼辦？"

簡寧，"約見院長談談吧！"

聽到簡寧的話，男人笑出聲，"關鍵是壓根就見不到這位院長，我在這兒已經蹲守好幾天了，連只蒼蠅都沒瞧見飛出來。"

簡寧看他，"那你就進去。"

男人一噎，皮笑肉不笑，"談判這種事，女人最合適了，像我們這種大老粗，說不準進去就得跟對方打起來，您受累，要不您去？"

男人話說的客套，而且一口一句'您'，但在場的誰也不是傻子，這男人是在故意給簡寧難堪。

見狀，柯以名張張嘴，本想替簡寧說話，誰知道，他還沒開口，簡寧就已經接話，"好啊！"

男人蔑笑，"那我們就等您好消息了。"

男人說完，轉頭看向傅瑾衍，本想添油加醋的說點什麼，卻發現傅瑾衍看他的眼神猶如淬了冰。

男人心倏地一緊：這位莫非是傅總的紅粉知己？

男人心驚，給領導吹了半輩子彩虹屁，誰知道今天就好巧不巧拍在了馬腿上。男人思忖數秒，正想怎麼把話圓回來，傅瑾衍那邊已肅冷著聲音開了口，"我陪你去。"

簡寧抬頭看傅瑾衍一眼，沒拒絕。

.

原本就是公司的事，她一個小小的財務部職員人微言輕。

如果傅瑾衍能跟她一起去，或許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商量好后，兩人推開那扇生滿鐵鏽勉強能稱作是門的柵欄走了進去。

這家孤兒院別看外面其貌不揚，但是裏面卻打整的十分乾淨整齊，只是這院子裏……居然空無一人？

兩人走到院子正中間，簡寧側頭看傅瑾衍，淺笑，"看樣子應該是都藏起來了。"

傅瑾衍轉頭四周環視一圈，最後將視線落在右手邊灰色樓體一層的一間窗口，"那邊有人。"

簡寧順着傅瑾衍視線落下的地方看過去，唇角彎了彎。"好像是個孩子。"

傅瑾衍點頭，"過去嗎？"

簡寧回話，"嗯。"

兩人邁步走到有小孩所在的樓層，剛邁步大門，就聽到裏面傳來一陣陣稚嫩的嘈雜聲。

"來了，來了，進來人了。"

"快去喊院長媽媽！去喊路哥！"

聞聲，簡寧跟傅瑾衍對視一眼，"我們倆好像嚇到他們了。"

傅瑾衍雙手插兜，"嗯。"

簡寧其實挺佩服傅瑾衍一點，公是公、私是私，從來不會混為一談。

哪怕他昨天剛剛跟她表白，今天在談工作的時候依舊是往日那般清冷中規中矩的模樣。

簡寧低頭間淺笑了下，準備邁步，一道低喊聲從身後傳來--"你們是誰？"

簡寧回頭，一個身穿校服的男孩出現站在樓道里，看起來年齡應該在十六七歲。

簡寧提唇，"你是？"

男孩臉色鐵青，"你管我是誰？你們是不是傅氏的人？想讓我們拆遷是吧？"

面對男孩的質問和敵意，簡寧彎唇，提步上前，"是，我們是傅氏的人，那位是我們的傅總，今天來，是想跟你們院長談談拆遷的事。"

簡寧話落，男孩怒瞪向她，"沒什麼好談的，我們不可能同意拆遷！"

男孩說着，伸手去拽扯簡寧的手臂，嘴裏碎念，"出去，別在我們院裏獃著，滾回你們傅氏！"

別看男孩年齡不大，但力氣卻不小，再加上簡寧沒想跟他動粗，硬生生被拽著往前踉蹌了幾步。

眼看簡寧就要被轟出門，傅瑾衍厲聲開口，"鬆手。"

男孩回頭，看傅瑾衍一眼，眼底怨憤更濃，鬆開簡寧，直奔傅瑾衍而來，"你是傅氏管事的是吧？我叫路格，是這群孩子們年齡里最大的，我跟你打一架，如果我贏了，你就不拆這兒。成嗎？"

到底是年輕，說話就顯示出了不成熟，這個地方傅氏投了大量的財力進去，怎麼可能說不拆就不拆。

男孩說完，見傅瑾衍不作聲，挑釁，"怎麼？不敢嗎？"

傅瑾衍譏笑，抬手脫下身上的外套扔給簡寧，"可以。"

簡寧接住扔過來的衣服，秀眉微蹙，"這種事怎麼能……"

簡寧話說至半截，還沒說完，傅瑾衍跟那個叫路格的男孩已經開始動手。

傅瑾衍是個練家子，這點簡寧是知道的，打小他在跆拳道、拳擊這些方面奪了不少獎項。

雖然簡寧知道傅瑾衍十有八九是穩贏，但是這樣的比試，她還是覺得太過草率。

萬一出現個意外，後果不堪設想。

.

在最開始動手到時候，傅瑾衍也以為自己能在三分鐘之內搞定面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

沒想到兩人居然足足打了十多分鐘，他才一個過肩摔將男孩摔在了地上。

路格'咣當'一聲倒地，單單聽聲音都能感覺到肉疼。

簡寧見狀，忙不迭上前攙扶。

路格咬牙忍着疼從地上起身，一把推開簡寧，"不用你假好心，你們這些有錢人，沒一個好東西，都是黑心腸的！"

路格話畢，傅瑾衍闊步走上前，從簡寧手裏拿過衣服搭在手臂上，冷眼剔看向路格，"有沒有人教過你，對待女人要紳士？"

路格臉紅，"我家都要被你們拆了，還窮講究什麼！"

聽到路格的話，簡寧輕笑，"你說的在理，你看，你現在也輸了，你能不能對我們去見院長。"

路格不說話，轉身往樓道一頭走，走了幾步，見簡寧和傅瑾衍沒跟上來，回過頭板着臉說，"你們不是要見院長嗎？怎麼還不跟上來？"

簡寧聞聲邁步，看路格一眼，發現他眼眶通紅，像是隨時要哭出來。

簡寧怔了下，心突然擰巴的難受。

簡寧只顧著看路格，沒注意到傅瑾衍一直在觀察她的神情，在看到她眼底不小心流露出的情緒后，低沉着聲音說，"放心，我不是無良的黃世仁，不會看着這些孩子流落街頭的。"

簡寧側頭，跟傅瑾衍視線撞了個正著，抿了抿唇角，漾笑，"孩子們會感謝傅總的。"

傅瑾衍劍眉輕挑，"那你呢？"

簡寧沒作聲，提步跟上路格。

.

兩人跟着路格來到樓道里最裏面的房間，路格門都沒敲，直接推門而入。

"李媽，那個，傅氏的人來了。"

路格說完話，抬起一隻手胡亂抓了抓自己的頭髮。

簡寧跟傅瑾衍緊隨路格身後，只聽到路格說話，卻沒聽到那位所謂的'李媽'有所回應。

簡寧正狐疑，忽然聽到一陣輪椅滾動聲，一個五十開外的中年女人坐着輪椅從房間里走了出來。

女人的輪椅看起來有些年頭了，轉動輪胎的時候有些吃力。

女人看到簡寧和傅瑾衍，臉上露出抹還算溫和的笑，"二位誰是傅氏管事的？我想跟管事的單獨聊聊。"

女人話落，簡寧本能的側頭去看傅瑾衍。

傅瑾衍察覺到簡寧看她，回看她一眼，為不可見的點了下頭，"你先出去，我跟李院長聊聊。"

聞言，簡寧回以微笑，轉身正準備離開，聽到女人開口。"路格，你也出去。"

路格不悅，"李媽，我……"

女人語氣不容反駁，"出去。"

.

路格灰溜溜的跟着簡寧走出樓道。

簡寧先是掏出手機刷了會兒朋友圈，隨後開始四下走動。

路格像防賊一樣防著簡寧，在她準備前往對面走廊的房間時，緊走幾步，張開雙臂倏地擋在了她面前，"你要去做什麼？"

簡寧微笑，"去那邊看看。"

路格態度堅決，"不行！那邊是我們上課的地方，你不能去！"

見路格滿是敵意，簡寧止步，"你今年多大？"

路格，"十九。"

十九？

還以為他只有十六七歲而已。

應該是營養跟不上。所以看起來要比同齡人看起來瘦小的些。

簡寧什麼話都沒說，路格卻瞧出了她的心思，嘲弄的笑笑，"你跟你們那個傅總關係不一般吧？"

簡寧不說話，路格繼續說，"哪有老闆護著下屬的，剛才我不過就是拽你一下手臂而已，瞧他那樣，好像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剝，小氣！"

路格喋喋不休的說，簡寧莞爾，"沒看出來，你還挺愛說話，我還以為像你們這麼大的孩子，都應該是走高冷范才對。"

路格不屑一顧的輕嗤，沒接簡寧的話。

簡寧盯着路格的側臉看了會兒，唇角提提，"你現在還念書嗎？如果沒念的話，我可以幫你介紹份工作，如果有念的話，我也可以幫你介紹份兼職。"

簡寧說話的時候聲音輕柔，就像是跟老朋友閑聊。

路格轉過頭看她，梗了梗脖子，"你會這麼好心？"

簡寧眉眼含笑，"我媽當年就是在孤兒院長大的，說起來，我對這個地方，還挺有親切感的。"

聽到簡寧的話，路格眼底閃過一抹驚訝，不可置信，"真的假的？"

簡寧，"你覺得我有必要騙你？"

簡寧沒說謊，簡母全名叫祝惜，打小在孤兒院長大，是70年代那會出了名的艷星。

在那個年代這個職業是非常可恥的，當然，就算是今時今日，也沒光彩到哪裏去。

道貌岸然的人啊，總是一方面意淫她們，一方面又站在道德的制高點譴責她們。

簡寧話落，自己陷入了沉思，路格見她僵住不動，上前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喂，你想什麼呢？你真能給我找到工作啊？我不念書了，你能不能幫我找一個不要學歷，工資稍微高點的，我能吃苦。能受罪。"

路格年齡小，說話稚氣，但簡寧絲毫不懷疑他話里的真實度。

兩人正聊著，傅瑾衍從院長辦公室走了出來，簡寧跟路格匆匆說了兩句，讓他等她消息，便邁步往傅瑾衍方向走。

簡寧，"談好了嗎？"

傅瑾衍，"嗯。"

簡寧吁氣，"方便透露給我聽嗎？"

傅瑾衍薄唇勾笑，"不方便。"

簡寧，"……"

傅瑾衍把話說到這份上，簡寧也沒好意思再繼續打問，說，"那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傅瑾衍'嗯'了一聲，算是承應。闊步往外走去。

簡寧緊隨其後，剛走沒幾步，路格從后追了上來，抓住她手腕，"那什麼，你叫什麼？你好歹給我個聯繫方式。"

簡寧停下步子，笑笑，"簡寧，我的名字，簡單的簡，安寧的寧，電話號碼我說你能記得住嗎？"

簡寧話落，見路格點頭，把自己的手機號碼報了一遍。

路格，"那你答應我的可別忘了。"

簡寧柔聲笑，"放心吧，不會忘。"

傅瑾衍全程將兩個人的互動看在眼裏，眸底閃過一抹不悅。

.

從孤兒院裏出來，守在門外的男人額頭沁著薄汗上前，點頭哈腰。

"傅總，剛才您跟簡小姐進去之後，我深思熟慮了下，我說話做事欠考慮。"

"簡小姐一個女孩子，我怎麼能讓她進去以身犯險。"

"萬一要是有個什麼意外，我就算是死一萬次，都死不足惜。"

男人一句接一句的說，傅瑾衍冷眼剔向他，"兩個星期後過來拆遷。"

男人，"是是是，聽您的。"

.

回程路上，簡寧掏出手機給盧小小發微信，她記得前陣子公司好像招人。

簡寧：我們公司是不是在招聘啊！

盧小小：保安？

簡寧：……

盧小小：怎麼了？

簡寧：有沒有不要學歷，但工資稍微高點的？

盧小小：姐妹，有這種好事你喊我。

看着盧小小發過來的信息，簡寧沒忍住笑出了聲。

車廂里的氣氛原本安靜如斯，簡寧這麼一笑，有些突兀。

柯以名從後視鏡里觀察自家老闆，發現自家老闆雖沒說話，但餘光已經掃過簡寧手機不下五次，秉承著為老闆分憂解難的心思，輕咳兩聲笑着開口，"簡小姐，您遇到什麼可樂的事情了？說出來讓我們也跟着高興高興。"

柯以名話音落，簡寧笑應，"沒什麼，就是剛才我詢問了下盧小小公司招聘的事。"

柯以名覺得自己如果生活在古代，那必定是皇帝跟前的紅人，最起碼也能混個大內總管噹噹。

柯以名再次從後視鏡瞧自家老闆一眼，繼續問，"簡小姐有朋友要找工作？我或許可以幫上忙。"

簡寧，"沒學歷，年齡十九，可以嗎？"

柯以名一聽簡寧這個描述，一個頭兩個大，硬著頭皮接話，"可以！呵呵，當然可以！"

.

車抵達公司，簡寧臨下車前再三向柯以名道謝。

柯以名笑容牽強，"小事一樁，簡小姐您太客氣了。"

待簡寧一走，柯以名回過頭看傅瑾衍，"傅總，簡小姐那個朋友的工作，您看能不能幫忙安排下？"

傅瑾衍一雙冷眸半眯著，要笑不笑，"你自己答應的事，讓我安排？"

傅瑾衍說完，打開車門下車，柯以名悲戚戚的看後視鏡裏面的自己：做男人難啊！尤其是做一個成功男人身邊的助理男人，更是難上加難啊！

.

簡寧回公司后，先回了財務部，忙碌了一下午，卡點拎着手包和盧小小一起下班，誰知剛走出沒多遠揣在包里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簡寧沖盧小小抱歉一笑，掏出手機按下接聽。

"喂，你好，哪位？"

"簡小姐是嗎？路格是不是你弟弟？他因為跟人打架現在在警、局，你方便過來一趟嗎？"

路格？警、局？

簡寧拿着手機微頓，隨後柔聲回話，"好。我知道了，麻煩您把具體地址跟我說一下。"

掛斷電話，簡寧看向盧小小，"沒辦法跟你一起坐車回家了，我這邊有點事需要去處理。"

盧小小是挺佛系的人，什麼都不多問，聽到簡寧這麼說，挽上簡寧手臂，"行吧，大忙人，那我就陪你走到公司大門口。"

.

簡寧打車抵達警、局，剛進門，就看到了坐在警、察對面聳拉着臉不吭聲的路格。

簡寧走近，伸出手在路格的肩膀拍了拍。

路格回頭，臉漲紅，說話結巴。"簡，簡寧，你來了。"

簡寧聞言，用手輕拍了下他後背，"叫姐，簡寧也是你叫的。"

路格不反駁，自知是麻煩了簡寧，低着頭心不甘情不願的喊了聲'簡寧姐'。

簡寧倒不是真的對路格對她的稱呼有什麼意見，只是看路格一直聳拉着臉，想緩和下氣氛。

從警、察口中簡寧得知，原來路格是因為跟人打架被逮進來的，對方說的要求很明確，要不然賠償三千塊錢，要不然就道歉拘留。

警、察，"簡小姐，你看？你們是賠償還是道歉拘留？"

簡寧眼睛都沒眨，"賠償。"

簡寧說完，走出警、局到最近的自動取款機取了三千塊，拿錢回警、局交完罰款，將路格保釋了出來。

兩人從警、局出來，路格一直走在簡寧身後，垂頭喪氣的踢腳下的石子，半晌說了句，"這錢我會想辦法還給你的。"

簡寧回頭，"嗯，你得儘快還我，不然我下月房租就沒着落了。"

路格以為像簡寧這樣穿着打扮的人應該不會缺錢，當然，他不是不想還錢，只是他沒想到簡寧會把話說的這麼直接。

簡寧話落，見路格不說話，莞爾笑笑。"你現在要回孤兒院嗎？"

聽到簡寧的話，路格臉色看起來更喪，抬手指了指自己腦門上半個雞蛋那麼大的傷疤，"怎麼回去？"

簡寧，"要去我那兒借宿嗎？"

路格提防的看簡寧，"你，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你不會是對我……"

簡寧，"放心，我雖然還沒有男朋友，但是對你這種小朋友一點興趣都沒有。"

路格放心的鬆口氣，"那行。"

.

說來也怪，簡寧對待別人一直以來都是溫溫柔柔，而且秉性的原則向來是保持距離、有尺有度。

可是對路格，她卻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

她想，或許是因為路格跟她母親一樣的出身？或許，是因為他們倆在這個世界上都無依無靠。

簡寧打車帶路格回到家。先是安排路格去浴室洗漱，隨後自己幫他去收拾隔壁的次卧。

當初租房子的時候她還覺得兩室一廳有些浪費，沒想到這個時候派上了用場。

簡寧剛幫路格把次卧收拾好，正準備去廚房做晚飯，突然門外傳來一陣清脆的敲門聲。

這麼晚了，會是誰？

簡寧提步走到房門口，打開房門，在看到門外的傅瑾衍后，臉上溫和的笑收了收，"有事？"

簡寧話音落，傅瑾衍薄唇挑開，還沒回應，就聽到浴室里傳出路格爽朗的少年聲，"簡寧，我用哪條浴巾？可以用你的嗎？"

傅瑾衍臉色一沉，"？？"

簡寧。"……"

.

能有什麼比此刻這個場景更加尷尬的嗎？

簡寧覺得應該是沒有了，至少，她有生之年還沒遇到。

傅瑾衍低睨了簡寧一眼，沒作聲，長腿邁進，徑直走向沙發。

簡寧回看傅瑾衍，知道即便再解釋都是徒然，索性走到浴室門口，輕敲了下門板，柔聲說，"你用白色那條，新買的，我還沒用過。"

路格隔着浴室門悶聲回應，"好，知道了。"

跟路格說完話，簡寧轉身走到茶几旁。俯身拿起上面的紫砂壺，"喝茶嗎？我這有金駿眉。"

傅瑾衍沒答話，視線瞥向浴室房門，聲音肅冷，"誰在裏面？"

簡寧沒接話，提步往茶吧機前走，燒水、沏茶，一系列動作做的自然又熟練。

簡寧越是慢條斯理，傅瑾衍就越是心底煩躁，抬手將自己襯衣將領口掀開些，勾薄唇，"是什麼樣的男人？"

簡寧回看他，並不回應他的問題，"喜歡濃一些的？還是淡一些的？"

聞言，傅瑾衍冷笑出聲，站起身往浴室方向走。正抬腳準備踹門，浴室門從裏面倏地打開，路格腰間系著一條白色浴巾出現在門口，整個人因為消瘦，看起來跟搓衣板有得一拼。

四目相對，路格嚇得往後彈跳似的退了一步，"我去！你幹嘛？嚇死我了！"

傅瑾衍挑挑眉，"是你？"

路格看着傅瑾衍銳利的眸子，心裏有些慌張，"我，我就是來借宿一晚上，明天就走，你，你女朋友同意了的。"

傅瑾衍戲謔，"女朋友？"

路格咽唾沫，"你們公司是不是不允許辦公室戀情？雖然你們倆都不承認。但我一眼就瞧出來了，你別想否認。"

路格心想：大半夜氣勢洶洶過來查崗，還說不是男女朋友關係？

傅瑾衍緊盯着路格不放，玩味，"你覺得我們倆般配嗎？"

路格心態炸裂，"配啊！男才女貌！"

傅瑾衍抬手在路格濕漉漉的刺頭上摸了一把，冷漠的臉上勾起一抹笑，"臭小子，眼光不錯。"

路格，"？？"

簡寧在一旁低頭沖茶，聽着兩個人的對話，唇角不由得撇了撇：幼稚！

.

路格被傅瑾衍放過後，直接跑回了次卧，反鎖房門，再沒出來。

簡寧端著泡了金駿眉的紫砂壺回答茶几前，將茶水倒進茶杯里，遞給傅瑾衍，"嘗嘗？"

傅瑾衍接過，臉色不同剛才的薄怒，染了笑，"今天不是說有事跟我談嗎？談吧！"

傅瑾衍說完，淺嘬一口杯子裏的茶，簡寧在他對面落座，輕聲細語，卻沒多少溫度在裏面，"我不會接受你，你就算做再多努力都是徒勞。"

傅瑾衍端著茶杯的手顫了下，茶水溢出來幾許，"然後？"

簡寧汲氣，"跟你做朋友，是我最大的讓步和底限。"

傅瑾衍輕嗤，"朋友？連哥都不喊了？"

簡寧神情溫涼，"對於我而言，朋友還是哥，沒什麼區別，都只是一個稱呼而已。"

傅瑾衍垂眸，第一次發現越是溫柔的女人，在傷人的時候越是分毫不留情。

客廳內氣氛陷入僵局，幾分鐘后，傅瑾衍抬頭，"想報復杜衡嗎？"

簡寧頓了頓，第一次直面坦露自己的心思，揶揄一笑，"想，做夢都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