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章 再會
銅鏡跌落地上的聲音清脆無比。
法空被這燒人的熱浪狠狠的轟擊了出去，後背撞到石壁上，吐出了一口鮮血。
灼人的溫度漸漸平息下來，攝魂鏡掉在地上，就像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不同的銅鏡，沾滿了灰塵。
大片的鮮血從鏡面中湧出，顧驚鴻眼前發黑，幾乎是雙腿一軟，重重的跪坐在了地上。
「孔獨尊他徒弟，你沒事吧？」
狐修明上前，幾人手忙腳亂的將顧驚鴻從地上扶起來，本來都是上恆山來幫忙來了，臨頭卻是一點忙都沒幫上。
顧驚鴻搖頭，扣著腹部的手一直沒有鬆開過，此時將手掌鬆開，掌心已經是一片鮮血淋漓。
「他傷得太重了！」闌水芸低呼一聲。
顧驚鴻聞聲看了過去，這一張張臉都是十分熟悉的面龐，有鶴前輩、狐老爺子、青前輩……
還有闌水芸。
他低咳一聲，大片的鮮血順着口中湧出，鶴長生握著顧驚鴻的脈搏，眉頭緊緊的擰在了一塊。
他體內的經脈現在就像是被烈火焚燒過一樣，靈氣乾涸一片，甚至連丹田也……
「他怎麼樣了？」狐修明問道。
鶴長生搖頭，看向顧驚鴻的目光中有些動容，低聲道：「沒救了。」
「經脈已經被朱雀火焚毀，丹田碎裂，別說是我，就是孔獨尊在這裏也沒用！」
眾人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心中都有些動容，要不是他們因為朱厭花被封住了靈氣，事情也不會發展到如此惡劣的地步！
不僅死了大長老，法惠也身受重傷，眼下這個孔獨尊的徒弟也是瀕死，還有數不清的門派弟子……
「可惡！」
洞內陡然陷入了一陣寂靜之中，眾人互相望着彼此，都看見對方眼中的無奈之感，很默契的幾乎就在下一秒，眾人的目光就全部都落在了顧驚鴻的身上。
他們有些悲哀的看着顧驚鴻，任誰都不能對一個拚死救下自己的人無動於衷。
只是對着他，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麼。
顧驚鴻靠在牆邊，低頭望着攝魂鏡的方向，闌水芸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趕忙去將攝魂鏡撿起來，用袖子擦了擦遞到了顧驚鴻的手中。
攝魂鏡上還不斷的湧出鮮血，顧驚鴻望着攝魂鏡，想起那一團不顧一切衝進鏡子之中的火球，神情有一種說不出的悲傷。
他已經感受不到焱蠱的氣息了。
秘境不可能如此真實，從小到大，無論是什麼的幻境，哪怕是瀕死之時也不會感覺不到焱蠱的氣息。
這一次，焱蠱的存在他是一點都感覺不到了，也是真真切切的消失掉了。
焱蠱與他而言，已經不再是單純的主人與命蠱的關係，他從小就和焱蠱一起長大，要說是保命的底牌，不如說是兄弟更為貼切！
顧驚鴻死死的抱着懷中的攝魂鏡，忽然從心底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痛楚，心臟全都窩在了一起，感受到了一種窒息的疼痛，這種疼痛撕扯他的每一寸理智。
撕心裂肺，真正的撕心裂肺！
他的眼前逐漸發黑，密密麻麻的黑點佈滿了他的視線，疲倦之感鋪天蓋地的襲來，他只想抱着焱蠱好好的休息一下。
這一幕落在旁人的眼中，卻是顧驚鴻已經支撐不住的模樣。
所有人的心心都被顧驚鴻牽動着，難不成這天底下真就是好人沒有好報？
孔獨尊還沒有過來，等他來了看到自己徒弟的屍體，他們又該如何交代！
這麼多人，連一個詭門弟子都沒有保護好！
「你……你別死啊。」闌水芸拍了拍顧驚鴻的肩膀，看着眼神都已經開始渙散的他，緊張道：「我們剛剛看了一下外面的情況，想必你師父很快就過來了。」
顧驚鴻抬眼看向闌水芸，打趣道：「闌老太太，沒想到你年輕的時候，脾氣居然這麼好。」
「什麼？」闌水芸疑惑的看着顧驚鴻。
顧驚鴻笑了笑，只可惜是太溺愛狄鳴了，否則也不會釀成在公海那樣的惡果。
洞內的光線驟然被人遮擋住了，眾人回頭望了過去，孔獨尊捏著伏蠱蕭出現在了門口。
「老孔！快過來！」鶴長生沖着孔獨尊招招手，「快來！你徒弟不行了！」
「你們不是有保命的東西嗎？你快想想辦法！」
孔獨尊快步上前，皺眉看着顧驚鴻奄奄一息的模樣，臉上浮現出了一絲痛苦之色。
這種痛苦是十分陌生的，雖然可以確定眼前的青年就是自己未來的徒弟，可是對於他來說還是太過於陌生，可是這種痛苦卻是真實存在的。
就好像是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在自己面上垂死。
溟蠱從孔獨尊的袖中發了出來，口中嘶嘶的發出了一陣悲鳴之聲，飛快的竄到了顧驚鴻的身上，蛇信子輕輕舔舐著顧驚鴻帶血的臉頰。
顧驚鴻撫摸著溟蠱的小腦袋，望向孔獨尊。
「師父。」
他這一輩子真是做夢都沒想到，有一天居然會死在一個秘境之中，死在……
八十年前的孔獨尊的面前。
孔獨尊微微點頭，看一眼便知道顧驚鴻此時的情況，而他的命蠱已經消失了。
鶴長生望着一直沒有動作的孔獨尊，以為他在愣神，伸手推了他一把催促道：「你在發什麼呆呢？趕緊救人啊！」
孔獨尊抿唇，攥的死緊的拳頭暴露了他此時的心情，沉聲道：「沒救了。」
「你這還沒動手，你就知道沒救了？！你當你自己是神醫啊？！」
「鶴前輩，其實我師傅挺好的，你不要跟他抬杠了。」
神智逐漸變得模糊起來，顧驚鴻甩了甩腦袋，可眼前的一個個人影卻慢慢模糊起來，他努力的睜大了眼睛想要跟孔獨尊交代兩句，至少以後不要那麼猥瑣。
但是他張了張口，嗓子如同要乾裂一般的疼痛，令他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顧驚鴻扯了扯嘴角，費力的抓向孔獨尊的衣角，就像小時候跟在孔瞎子的身邊一樣。
他是個孤兒，被孔瞎子一手帶大，如果天意要他今天命絕於此，但是八十年後他們仍然會相遇。
「師父……」
「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