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選定處女作(1)

這時候洛杉磯市政廳還是一幢半新不舊的四層黃色大樓。.wenXuemi.Com但是就是這幢不起眼的大樓，卻承載了荷里活所有的夢想，見證了荷里活所有的悲觀離合。

原因無他，美國電影協會總部正在這幢樓的頂層，佔有了半個樓層。

在大廳接待處登記后，邁克爾.費里尼順利地上了四樓。

人在樓梯口，就聽見裏面傳來「咔咔咔」的打字聲。一名戴着眼鏡的中年女性正全神貫注地工作著，她靈巧地敲擊著桌上的兄弟牌機械式打字機，將一個個字母印在紙上。

等她剛剛打完一行時，邁克爾.費里尼咳嗽了一聲。

中年女性抬起頭，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有事嗎？」

「夫人，我來是想辦理獨立製片人執照。」

「裏面第二間。」她面無表情地扭了扭頭，大聲道：「鮑勃，有人找你。」裏面的辦公室立即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媽的……好吧，叫他進來。」

邁克爾.費里尼離開前沖她微微一笑，「謝謝您。順便說一句，您的衣服很配您。」女秘書楞了一下，看着他的背影，摸了摸有點發紅的臉，突然站起身朝盥洗室走去。

鮑勃.惠斯曼是個大胖子，身高足有六英尺五寸，體壯如牛，臉色紅潤，他在辦公室接待了邁克爾.費里尼。聽了他的訴求，鮑勃.惠斯曼有點吃驚地問道：「費里尼先生，你是說你要申請獨立製片人執照嗎？」

「是的，惠斯曼先生。我想獨立拍攝一部電影。但是我對這些程序一無所知，所以……」

「所以你就來這裏了？」鮑勃.惠斯曼哈哈大笑起來，「你是哪裏畢業的？派拉蒙藝術學校？華納電影學院？還是……」

「我是加州大學畢業的，我學的並不是電影專業。」邁克爾.費里尼有點生氣地道：「先生，這與我有沒有資格申辦執照有關係嗎？」

「啊，抱歉！當然沒有關係。」鮑勃.惠斯曼正要說話，辦公室的門開了，女秘書端著兩杯咖啡走了進來，在他和邁克爾.費里尼面前各放了一杯。這個動作讓鮑勃.惠斯曼吃驚不已。

「謝謝。」邁克爾.費里尼禮貌地朝她笑了笑。

女秘書飛快地瞥了邁克爾.費里尼一眼，臉頰上竟然現出一絲紅暈，低聲道：「不用謝，先生。」然後飛快地出了門。

鮑勃疑惑地看了看邁克爾.費里尼，意味深長地道：「你對芭芭拉做了什麼？」

「什麼？」邁克爾.費里尼搖了搖頭，「我從來沒見過她，也不知道她叫芭芭拉。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惠斯曼先生？」

「芭芭拉是個老處女，她從來對男人不假顏色，甚至於我都無法讓她自願給我倒杯咖啡。」鮑勃哈哈大笑起來，「費里尼先生……」

「叫我邁克爾吧。」

「OK！邁克爾。」鮑勃.惠斯曼好不容易止住笑，正色道：「我們回到剛才的話題吧。你是說要申辦獨立製片人執照，我沒聽錯吧？」邁克爾.費里尼點點頭。

「這麼說，你完全就是一個門外漢。甚至於連電影協會是幹什麼的都不清楚，對不對？」邁克爾.費里尼臉紅了起來，卻不得不承認他說的一點也沒錯。

「那麼，在此之前，我想問個私人問題，可以嗎？」鮑勃得意洋洋地道。

邁克爾.費里尼不可能拒絕。

「你既沒有接受過正規培訓，也不懂這一行里的規矩，甚至連最起碼的註冊、登記都一竅不通，你憑什麼來拍電影？」鮑勃搖了搖頭，把腦袋轉向窗外，距離一個街區之外就是荷里活，那個世界上所有電影人心中的夢工廠。

「荷里活從來不乏熱血和**，同時有無數聰明絕頂的專業人士――從電影誕生以來，僅就美國而言，前後成立上千家電影公司，到如今能夠盈利，並且短時間內沒有倒閉危機的，只有六家電影公司。派拉蒙、華納、環球、哥倫比亞、米高梅以及20世紀福克斯電影公司。你真要挑戰他們？」

邁克爾.費里尼緩緩起身，走向窗前，和鮑勃.惠斯曼並肩，望着午後陽光籠罩下的荷里活。

荷里活事實上沒有一個具體的地址，它甚至沒有一座大門。世人周知的荷里活標誌是那個建在山上的白色字母牌，只不過從這裏根本看不見。

在這座城市的西北部，有着以六家電影巨鱷為首的近200家電影公司，這些小電影公司完全要仰仗着大電影公司的鼻息，攬些電影周邊的活。事實上，很多小型電影公司甚至從來都沒有拍過一部電影。

殘酷的競爭在荷里活體現得淋漓盡致，不僅是電影公司之間、演員之間，還包括電影發行公司之間也從來沒有停止過血腥搏殺。每每一次交鋒，都會伴隨着數家公司倒閉，同時又有更多的公司如雨後春筍般的成立起來，為荷里活這個巨大的吸錢機器提供新鮮的血液。

「邁克爾，我不知道你怎麼想的。但是我願意以一個專業人士的眼光來提醒你，你不適合做獨立製片人，無論你多麼有錢，你都會血本無歸！」鮑勃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補充了一句，「即使你真的有才華，但是你拍出來的電影也要有人願意發行，對不對？」

邁克爾.費里尼有點吃驚，鮑勃.惠斯曼的話多少有點知淺言深。他再三確認了自己沒有戴什麼「魅力光環」。

「惠斯曼先生，我很感謝您的教誨，不過我還是堅持自己的想法。」邁克爾.費里尼解釋道：「請您相信我，我願意冒這樣的風險，同時我對自己的執導能力有信心。」

鮑勃.惠斯曼聳聳肩，回到辦公桌前，打開桌上的雪茄煙盒，「要來一支嗎？」

「不，謝謝。我不抽煙。」

鮑勃.惠斯曼點着雪茄，靠在椅背上美美地抽了一口，看着那淡藍色的煙霧在空中縈繞，突然笑了，「邁克爾？」

「嗯？」

「你真像個童子軍。」

邁克爾.費里尼無語地望着面前紅光滿面的大胖子，「就因為我不抽煙嗎？」

「啊，不，不！」鮑勃.惠斯曼鄭重其事地道：「你太年青了。如果說你想當一名電影演員，我甚至可以幫你打幾個電話――想要當一名獨立製片人，拍攝一電影的話，我真不敢想像。」

「打個賭怎麼樣？」邁克爾.費里尼手撐著辦公桌，俯下身子，「我拍齣電影，如果能夠盈利，那麼你就欠我5美元，相反的話，我請你吃飯。」

「真的這麼自信？」鮑勃.惠斯曼將信將疑地坐直了身體，「那麼，你確認你要註冊一家電影公司，並且申請獨立製片人執照？」

「我確信。」

事實上註冊電影公司的事歸市政廳管，邁克爾.費里尼花了15美元后，成功註冊了「Fairplay」電影公司，註冊資金僅僅只有他存摺上的500美元，這當然不夠，不過只要邁克爾.費里尼能夠在一周內募到至少1萬美元，那麼這家名叫仙娛的電影公司就算正式成立了。

而獨立製片人執照，是由美國電影協會頒發。鮑勃.惠斯曼親自為他填寫了執照，然後把邁克爾.費里尼的照片粘在上面，「咣」的蓋上鋼印。

「嗯，祝賀你，小夥子！」鮑勃.惠斯曼用力地握了握邁克爾.費里尼的手，把執照交給他，「希望你不要讓我們失望。」

「謝謝你，鮑勃。」雖然是初次見面，邁克爾.費里尼感覺到這個胖子對自己特別關心，因此發自內心地對他充滿了感激之情。

「別急。」鮑勃.惠斯曼拿起電話，笑道：「我猜你對荷里活一無所知，你需要一個『行內人』，對不對？」

胖子親自將邁克爾.費里尼送到門外，芭芭拉這次從工作狀態中抬起頭，滿面含情地看着他。邁克爾.費里尼有點尷尬地道：「芭芭拉，謝謝你的咖啡，再見。」

「費里尼先生，再見。」芭芭拉的脖子上迅速湧起一層紅暈，飛快地低下頭。鮑勃.惠斯曼看在眼裏，哈哈大笑起來。

「鮑勃。」下到一樓大廳，邁克爾.費里尼實在憋不住了，問道：「你對每個新人都這麼客氣嗎？」

「當然不是。」鮑勃.惠斯曼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邁克爾，替我向你的父親問好。」

「你認識他？」邁克爾.費里尼驚奇地道。

「當然，理察德和我是高中同學，你不知道嗎？」鮑勃.惠斯曼愉快地眨了眨小眼睛，看着他招了輛計程車離開，這才揉着肥大的肚子進了市政廳。

「嘿，想不到我們的老姑娘也有春天來臨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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