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選定處女作(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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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個子，大個子！」一群在邊上偷聽的孩子指著街對面的一名中年男子，歡快地叫了起來。

邁克爾.費里尼和克里斯蒂.里比和目光在空中相撞，彼此都感到了一絲意外。

克里斯蒂.里比是個身高近二米的大個子，但是人卻生得極瘦。他穿着一套皺巴巴的條紋西裝，戴着禮帽，手裏還拄著一根文明杖――看起來像個斯文人，但是腳上那雙怎麼也擦不亮的皮鞋和昵制禮帽邊緣的小口子卻把他煞費苦心的出門裝出賣了。

邁克爾.費里尼臉上露出熱情的笑容，大步穿過街道，伸出手道：「里比先生？我是邁克爾.費里尼，惠斯曼先生給您打過電話的。」

「啊～」克里斯蒂.里比笑起來，「我正在等您，費里尼先生。惠斯曼先生告訴我說，您想找一位經理人？」

該死的！邁克爾.費里尼知道面前這個落魄的中年人，事實上最後成了美國最有名的製片人之人，他的特長在製片、發行，而不是管理一家電影公司。不過現在新成立的仙娛電影公司還根本沒有製片，也沒有發行權。

「是的，里比先生。我知道你是一名專業人士。你知道，我剛剛成立了一家沒有發行權的的電影公司――甚至這家電影公司至今為止只有我一個人。所以，我希望你來幫我……」突然他聽到了「咕」的一聲。邁克爾.費里尼疑惑地抬起頭，向四周看了看。

克里斯蒂.里比的臉一下子漲的通紅，他羞愧的垂下頭，不知如何是好。

「啊，里比先生，您介意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談嗎？」邁克爾.費里尼微笑着發出邀請來。

時間才是下午四點不到，吃晚餐顯然是早了點，何況這樣做可能會讓克里斯蒂.里比感到更加羞辱，所以邁克爾.費里尼在附近找了一家咖啡館。

克里斯蒂.里比吃了點餅乾和小點心后，臉色明顯好了起來，說話也有了底氣。他放下手裏的銀匙，拿起餐巾紙揩了揩嘴角，問道：「費里尼先生……」

「叫我邁克爾吧，我的朋友都這麼叫我。」

「好的，邁克爾。」克里斯蒂.里比字斟句酌地道：「我想知道，你的電影公司是一家什麼樣的電影公司。」

「準確來說，它還僅存在於紙上。」邁克爾.費里尼鎮靜自若地掏齣電影公司和自己的獨立製片人執照，攤在咖啡桌上，「第一部電影的投資我已經搞定，劇本也有了眉目。現在我們需要做的，就是要先租一個攝影棚和攝影器材，搭建出一個班子，再招聘合適的電影演員，然後――開拍！」

克里斯蒂.里比張著嘴，吃驚地看着邁克爾.費里尼把那麼一個複雜的系統工程說成過家家一樣的小事，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在他看來，面前的年青人無疑是一名狂熱的電影愛好者，仗着有點錢，就想投資拍一部電影，過把癮――這樣的人在荷里活並不少，但是他們無一例外的都失敗了，而他們所拍的膠片沒有一部能夠發行，大多數都永久地存在了檔案櫃里，等待它們的只有歲月無情的塵封。

「克里斯蒂，」邁克爾.費里尼輕輕敲了敲桌子，俯過身關切地看着他，「來幫我吧！即使這部電影不會成功，你也沒有任何損失，對不對？」

「好吧。」克里斯蒂.里比發現他的目光注意到自己的腳上，立即把腿往後一縮，他的襪子上面有個洞，但願沒人看見！

「邁克爾，惠斯曼先生給我打電話時，告訴我說要我幫你――我能不能確認一下，我如果擔任電影公司經理，有多大的權利，還有，我的薪水？」

「其他電影公司完全相同的權利，甚至更大。」邁克爾.費里尼毫不猶豫地道：「克里斯蒂，我除了拍電影，對其他幾乎全是門外漢，所以，如果你發現我做錯了就一定要告訴我。我絕不會愚昧到頑固無知的。至於你的薪水，你以前的薪是多少？」

「周薪50美元。」

「我給你80美元，合同的事，等今天我們的工作做完再簽，可以嗎？。」見克里斯蒂.里比點了點頭，邁克爾.費里尼打了個響指，示意服務生過來結帳。他從錢包里抽出幾張票子扔在桌上，站了起來，滿面笑容地伸出手：「歡迎加入仙娛，克里斯蒂。」

克里斯蒂.里比伸手相握，心裏卻沒有重新找到工作的興奮感，相反的是，他有種強烈的預感。那就是當這部自己還一無所知的電影拍完后，自己將再度失業，而面前的這個年青人、自己的BOSS將會破產。

兩人走出門外，邁克爾.費里尼興奮地問道：「現在，我們該做些什麼呢？」

根據克里斯蒂.里比的提議，邁克爾.費里尼決定先找一個地方，租下來或買下來，作為公司。

他的錢包里裝了大約有一千美元，這在1938年絕對是一筆巨款。兩人徒步路過一家服裝商店時，邁克爾.費里尼突然停了下來。

「進去看看。」

一進商店，邁克爾.費里尼就叫來女服務員，指著克里斯蒂.里比道：「請給這位先生選一套西裝，另外皮鞋和襪子、襯衫、領帶全部配齊。」

「邁克爾……」克里斯蒂.里比驚訝地道。邁克爾.費里尼微笑着伸出食指「噓」了一聲，「克里斯蒂，你已經為我工作了，所以我有必要為公司的員工形象考慮，別推辭，好嗎？」

等克里斯蒂.里比出來后，裏外一片光鮮，鋥亮的意大利CERRUTI(切瑞蒂)華達昵西裝和同品牌皮鞋，暗紅色的領帶上還別着一枚金領針，就連他的頭髮都被好心的服務員用梳子細心梳整齊，並且打上了髮乳。使得這個從來沒有穿過這麼高檔服裝的大個子登時局促不安起來，站在邁克爾.費里尼的面前就像個大姑娘，忸怩不安、眼神躲閃。

「很好。克里斯蒂，你知道嗎，你現在的扮相完全超過了約翰.韋恩。」邁克爾.費里尼打趣了一句，掏出錢包付了帳。

約翰.韋恩現在正是荷里活最炙手可熱的明星。人們一提起他，就想起了那漫漫黃沙、蒼涼的小鎮、單槍匹馬的牛仔，以及註定與大反角有所勾結的警長。

沒錯，約翰.韋恩就是西部片的代名詞。永遠緊繃的臉、玩世不恭的笑容、牛仔帽、一身標準的牛仔服、斜掛在大腿外側的左輪手槍、系在頸子上的紅色領巾，是他留給這個世界最迷人的造型。

從《關山飛渡》開始，他演繹了一部又一部經典的西部片，他無數次的單騎闖關，與惡棍、馬賊、搶劫犯以及被腐蝕的警察惡鬥，而他永遠都不會讓觀眾失望，所有的影片結束時，唯一還能站着的，除了他的愛馬，就只有約翰.韋恩。當然有時候，會有歷盡磨難的女主角拎着裙裾，哭着向他奔去的鏡頭，給人以無限遐想。

這個身高1米94的銀幕硬漢現在的身價應該超過了一萬美元，邁克爾.費里尼把他和克里斯蒂相提並論，自然是一種變相的恭維，同時也阻止了克里斯蒂的感謝語。

克里斯蒂.里比的唇嚅了嚅，把想說的話咽了，換了個話題道：「邁克爾，現在我們就走嗎？我知道有幾個地方很不錯，適合作公司地址。」

「今天――時間已經晚了。」邁克爾.費里尼看了看錶，笑道：「你回去吧，明天早上我開車過來接你，順便再把合同簽了，對了……」

邁克爾.費里尼從錢包里數出200美元，遞給他，「這是預付的工資，夠了嗎？」

站在樓下，目送著邁克爾.費里尼鑽進計程車，克里斯蒂.里比突然覺得，也許這一次自己的選擇是對的，這個年青得有點過分的導演，沒準真的會拍出賺錢的電影來呢！

他慢慢地轉過身，鑽進了簡陋不堪的小旅館。

他沒注意到的是，在街角，幾個孩子湊在一起，正興奮勃勃地商量着什麼。

「邁克爾真的是導演嗎？這太棒了！」皮特用手比劃着，「砰砰」的朝森姆開了兩槍，大叫道：「你死定了！」

「啊～」森姆捂著胸口，乖乖地歪在在地，逗得安吉拉「咯咯」笑個不停。

「我長大了，也要當演員！」皮特挺著胸脯，擺出英雄的造型，「喂，像不像林哥？」

森姆從地上爬起來，仔細地看着皮特，遲疑道：「皮特，你頂好去演壞蛋！」

「森姆，你死定了～」皮特大叫一聲，撲了過去，將瘦小的森姆壓在身下，兩人扭作一團，好半天才氣喘吁吁地分開。

安吉拉眨了眨眼睛，輕聲道：「皮特，你說邁克爾會不會來找我們？」

「一定會的！」皮特的眼中露出堅毅的光芒，他用力揮了揮拳頭，「他就算不找我們，我們也可以去找他。不過如果他不要我們，那就是他的損失了――瞧，我是孤膽英雄林哥，森姆可以演捲毛，你呢――馬馬虎虎演達拉絲吧！」

「我才不要演達拉絲呢。」安吉拉抱着膝蓋，白皙的小手托著下巴，望着遠方的落日，幽幽地道：「我不想演電影，如果邁克爾來找我們，我寧願給他端茶送水呢。」

「沒出息。」皮特不屑地翻了個白眼，隨即又興奮地道：「今天晚上我們去看電影吧？我知道老橡樹電影院後面有個洞，我們可以從那裏鑽進去。」

註：《關山飛渡》是約翰.韋恩1939年拍的，在這裏讓他提前一年面世了。

另，林哥、捲毛、拉達絲，均是該片的主要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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