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是他的種
相府千金休了武安侯的消息,像是往靜謐的京都中投下一顆重磅炸丨彈,瞬間浪花四起。
席靈抱着孩子坐在相府閨房裏,拍着他安睡。
相府內很安靜,她娘當年為了生她難產而去,她爹為國捐軀,只留下相府無上的浩蕩皇恩,還有她跟姐姐二人。
而姐姐前不久被選做妃,要出宮一回不容易,她也早早嫁去了武安侯府,這相府沒有要伺候的主子,就將婆子丫鬟遣送了個乾淨,只留下幾個每日灑掃的。
不一會兒,杜鵑端著老母雞湯走了進來。
眼下正是深秋入冬時節,可以清晰的看到雞湯上面冒着滾滾熱氣。
「小姐,喝點雞湯補補身子,小世子才會有奶吃。」
說完,擔憂的看了席靈一眼。
她回來之後很安靜,除卻看着小世子時眼裏才有些許暖色,讓人不免擔心。
席靈放下睡熟了的孩子,面無表情的道,「他不是什麼世子,是我席靈的孩子。」
言罷,接過雞湯喝了起來。
杜鵑默然,猶豫了一會兒,躊躇道,「小姐,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誤會?若侯爺想害小姐肚子裏的孩子,大可直接送一碗避子湯,何苦專程等到孩子降生之日再動手,還把令牌交給一個穩婆?這麼明顯的,就好像專門讓小姐知道是侯爺做的一樣……」
席靈喝湯的動作驀的一滯,什麼都沒說,將雞湯一口氣喝完,遞給杜鵑。
杜鵑收過碗,小心翼翼觀摩她神色,「小姐……」
席靈捏著帕子擦了擦嘴角,道,「差人調查那穩婆一番。」
直到杜鵑說出那番話來,席靈才意識到,她與顧崢之間毫無信任可言。
白卿卿出了什麼事,顧崢第一個就會懷疑她,而她不知何時起,也變成了這般。
若不是顧崢害她孩子,那麼誰會害她孩子?
她心裏已經有了大概,畢竟,能拿到武安侯令牌的,也就那麼幾個人。
只不過,還需要點證據。
「是!」
杜鵑臉上帶了點點笑意,探了身子看睡的正熟的孩子。
「好小啊,眉毛跟嘴巴跟小姐一模一樣,好神奇……」
「辭君。」
「什麼?」
「這孩子,叫席辭君。」這是她剛剛想好的名字。
今日辭君去,翻越山海不回頭。
「小姐……」
聽着杜鵑擔憂的喚她,她揚唇一笑,明艷生輝。
「擔心什麼?你家小姐可是堂堂相府千金。」
當年席靈才女之名,大振華夏,數不清的才俊華貴上門提親,險些將門檻踏破,奈何席靈年少恣意,心高氣傲,站在門前一句勸退所有人。
「若要娶我,一要武功卓絕,二要文采斐然,三要頂天立地,四要一生一世一雙人。」
如此驕傲的一個人,偏偏撞到了顧崢這塊頑石,撞得頭破血流,體無完膚,不得善終。
似是從席靈眼中看到了當年幾分神采,杜鵑舒眉一笑,「是了!杜鵑這就下去辦事。」
「去吧。」
杜鵑退出門外,順帶關上了門,想着她走之後小姐無人精心照顧,便走的格外快。
才過轉角,冷不防眼前人影一花,直直撞上一堵冷硬的肉牆。
頭頂冰冷譏誚的嗓音響起,「主子囂張狂妄,連帶着下人都這般目中無人。」
跟了小姐這麼久,杜鵑也差不多將這聲音刻在腦子裏了。
到嘴邊的道歉咽了回去,抬頭冷漠防備的看向那人。
來人一身黑色箭袖長袍,銀線勾邊,沒有多餘紋路裝飾,腳上一雙同色掐絲軟靴。滿頭黑髮用金冠束起,有幾縷長發垂在眼前,將凌厲俊美的五官略微遮擋,多了幾分頹廢。
「見過武安侯。」她在過道中央立定,對着顧崢不卑不亢的一禮,「不知武安侯來相府有何貴幹?」
顧崢冷睨了她一眼,「少跟我陰陽怪氣的,那毒婦在哪兒?我要見她!」
杜鵑張開雙臂,攔下他去路,冷冷的看着他,「侯爺難道沒收到我家小姐留的休書嗎?如今武安侯與相府已經沒有任何干係,侯爺莫要糾纏。」
「糾纏?」顧崢「呵」的一聲冷笑,大掌伸來攥住她手腕,眼中泛起濃濃的怨恨,「你倒是問問你家小姐,是誰糾纏於誰?!」
怒哼一聲,將杜鵑一把甩開,腳下生風,徑直朝席靈房間快步走去。
「席靈!你給我出來!」
他正值青年,怒喝一聲,如一道晴天旱雷驀的炸開。
床上安睡的孩子被這一聲驚得一跳,張了嘴就要哭,席靈眼疾手快,抱緊了他,給他餵奶,堵住了他要啼哭的嘴。
「席靈!」
顧崢已然來到門前,看着席靈從那門內走出,一雙濃眉下意識皺起,眼底毫不遮掩的厭惡,從袖中抽出那休書,指著席靈。
「你又在耍什麼把戲。」
席靈穿着寬鬆長裙,外面披着雪白狐狸毛做的披風,遮掩住她孱弱的身子,襯的她略施粉黛的面容越發白皙艷麗,好似雪地里盛開的罌粟花,美艷的不可方物。
反手關上門,她不著痕迹的擋在門前,面容冷漠,盯着這個男人看了好一會兒,他那日一劍洞穿她胸口的涼薄模樣還歷歷在目。
紅唇勾起一抹譏誚,說出來的話劇毒刺耳。
「真是奇了,平日避我不及的侯爺,今日休書一送倒是主動上了門來?莫不是……生的賤?「
顧崢瞳孔驟然一縮,怒容浮上眉眼,雙手在身側攥緊。
若是可以,真想上去擰斷她的脖子,叫她那張刻薄的嘴再也無法出聲。
「本侯為何找你,你心裏比誰都清楚!」他上前一步,極力按捺著怒意,「蝶兒在哪兒?」
這惡毒的女人,當初污衊他武安侯府通敵賣國,將他所有家人送入死牢,唯獨留下他妹妹顧蝶,將她藏匿,並威脅於他,若不與她成親,就將顧蝶一併殺死……
若非為了小妹顧蝶,他只怕將這毒婦刺死千百回,哪兒會上門尋她?
席靈嘴角勾著笑,「不知……不如侯爺多去那花街柳巷仔細尋尋,指不定哪日,就遇上了?兄妹再聚首,想來十分感人……」
「席靈!」
他又是一聲抑制不住的怒吼,剎那間,屋內傳出一聲尖銳的嬰兒啼哭聲。
顧崢腦海中撞鐘似嗡的一聲響,腦海中瞬間空白一片。
雖成親數五載,但他整日流連花樓,與她見面甚少,更從未與她歡好,只做過一場荒誕到難以啟齒的夢罷了。
她是何時有孕?這孩子又從何而來?
難不成那夢……是真的?
咚!
彷彿一塊巨大的石頭從天而降,砸的他整個人七魂離體,腦海中只得「荒唐」二字。
席靈臉色倏然一白,高聲道,「來人,送客!」
杜鵑帶着兩個僕人趕來,一左一右拽了顧崢手臂往外拉。
可顧崢畢竟是習武之人,即便整日醉生夢死,身板仍舊如一尊鐵塔,僅憑兩個僕人,如何能撼動他分毫?
手臂一用力,甩開二人,一個箭步上前,猛地攥住要進門的席靈手腕。
她手腕纖細無比,好似只得一副骨架,肉沒有二兩,他大掌這用力一握,彷彿隨時都會將之捏碎。
他有些詫異,這般強硬的女子,身段竟比柳絮還不如。一瞬恍惚之後回過神來,雙眉沉下,漆黑的眼眸犀利無比,「這孩子是怎麼回事?」
席靈心下慌亂無比,雖然要她孩子命的可能不是他,但顧崢不喜歡這孩子卻是真真切切的。
聽他問話,冷聲回道,「與你沒有半點干係!我已經如你所願放你自由,從此之後再無瓜葛,再如此糾纏,倒真叫我看你不起!」
高懸的心,聽到席靈的話瞬間落地。
這孩子不是他的,那場夢,只是夢。
「糾纏?整個華夏的人都知道是你席靈糾纏本侯不休!」顧崢鬆開她的手,譏笑道,「那般張揚的叫囂如何愛慕本侯,卻早已與他人珠胎暗結,席靈,你真叫本侯噁心!」
他甩了甩手上的休書,而後將之撕成碎片,狠狠甩在席靈臉上。
「你糾纏本侯半生,將本侯的人生糟踐的一塌糊塗,眼下想與新歡雙宿雙飛?簡直痴心妄想!席靈,本侯要你在武安侯府中,孤苦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