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最後的道別

蔣俊熙曾經想過，自己為什麼會喜歡上東方寒那樣一個冷血無情，渾身帶刺又危險的女人。

其實他也不知道答案。

只知道，見到她時。他會很開心，就像當初他們在美國相互隱瞞身份第一次相遇一樣。

他以為，自己解開了她的心結，從此一切都會漸漸好起來。卻原來，只是他以為而已。

東方寒這個人，向來心思堅定，從來也都是喜歡一個人扛下一切，決定的事絕對不會輕易改變，而且他也沒有理由，讓她放下心中那多年的血海深仇。

蔣俊熙雙手顫抖的捧著那個盒子，看着放在裏面一根帶血套著戒指的無名指，臉色一片蒼白。

他記得，這是他親自為東方寒戴上的戒指。他對她說過，除非她死，不然一輩子都無法摘下這枚戒指。

現在她竟然不顧疼痛也要斬斷與他的聯繫，彷彿隔着這根手指她在告訴他。

「蔣俊熙，你永遠都抓不到我！」

那一瞬間，一道眼淚再也控制不住的奪眶而出。

她這是在和自己道別嗎……？

「不允許！東方寒沒有我的允許，你死都無法離開我！」他失控的大聲一喊，然後丟下手中的東西，發了瘋一樣沖了出去。

「老闆——」

烏戈幾人為之一怔，當他們看到一根血淋漓的手指從盒子裏滾出來后，眸瞳驀然一縮。意識到事情的不妙，三人立即轉身追了出去。

蔣俊熙駕着車飛速的趕到海王學校，沒等外面的門衛攔住他，他就已經先把人家打暈，然後打開大門，沖了進去，追到後山。

誰知，他剛走到宿舍樓外，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出來，與他碰面。

那個人正是這所學校的校長陸長汀。

蔣俊熙的出現，似乎讓他有些意外，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所以他很快平靜下來。

「你來遲了，她已經不在了。」

「什麼叫不在？」蔣俊熙激動的一手抓起他的衣領，「什麼叫不在！啊，叫東方寒出來，叫她的老師出來！」

陸長汀微微一皺眉，似乎對他這般舉動感到有些不滿：「你在質疑我的話嗎！如果你不信，你就自己進去找。」

話音剛落，蔣俊熙就鬆開手轉身跑了進去，陸長汀抬手輕輕拍平被他弄出褶皺的衣服后，回頭看着那個像發了瘋一樣的男子，眼裏閃過一絲複雜。

蔣俊熙踢開東方寒房間的門，裏面卻空無一人。他連忙又衝到其他房間，但是看見Ace班的人都還躺在床上沉睡着，這也包括高遠和旭王鷹。

無論他動靜如何大，依舊吵不醒躺在各自房間里的那些人。

當蔣俊熙踢開最後一扇門，找到卓林時，他也和其他人一樣躺在床上沉睡不醒。這一幕徹底激怒蔣俊熙一步上前，一手抓起床上的少年，沖着他大聲說道：「你給我醒來！東方寒去哪裏了？你不是很在意她嗎，那麼現在你這算什麼，還有心思睡覺嗎？你這個混蛋，給我醒來！！醒來啊！！」他用力搖晃着卓林，但是無論他如何的用力，又如何的大聲喊叫，就是叫不醒卓林。

「不用白費力氣了，你是叫不醒他們的。」一個沉穩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蔣俊熙一愣，回過頭來看着站在門口的陸長汀，「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他們會變成這樣！」

「是她做的。」

聽到這裏，他為之一怔。

「什麼意思？」

「她給他們服了三天量的安眠藥，就如你現在所看到的一樣時間沒到，他們是不會醒來的。」陸長汀回答。

「那她呢？東方寒去哪裏了！」蔣俊熙放下卓林，豁然站起來，轉身走到他的面前，緊緊盯着他，眼裏卻是一片狂亂。

陸長汀看了他一眼，沉默片晌，才繼續說：「走了。」

蔣俊熙一愣。

「她已經離開這所城市，離開這裏。而且我已經決定開除她的學籍，東方寒不會再回來了。」

「你胡說！」蔣俊熙大聲一吼后，再次伸出雙手抓起他的衣領，「你知不知道騙我的下場是什麼。別說聯邦會，惹怒我，誰都袒護不了你！」

大為不敬的話，卻絲毫沒有讓陸長汀動怒。

「你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東方寒是什麼人，你比我了解她，何必這樣欺騙自己。」

說完，陸長汀掙開他的手。

「她不會離開的，她放不下這裏的人。她也答應我的，等一切結束后我們重新開始…」蔣俊熙極力否認的說着。

但卻在陸長汀一個眼神掃過來時，又瞬間怔住了。

那雙眼裏，帶着是對自己此時表現的嘲諷。

男人用眼神在說，他這個理由，是多麼的蒼白無力，又如何的可笑。

東方寒那樣像風一樣的人，又怎麼會隨便被人撲捉到，就跟她的心一樣，始終讓人看不清。

蔣俊熙的心突然沉了下去，雙手無力垂落。

「她始終不是我們一個世界的人，所以無論你如何努力，依舊是跟不上她的腳步。蔣俊熙，你別忘記，你父親就是一個教訓。」

眼底輕輕一顫，可他的目光依然是不放棄。

「我一定會找到她的，哪怕翻遍全世界！」

說完，蔣俊熙就匆匆離開。

目送那男子遠去，陸長汀輕嘆了口氣，回頭看了一眼躺在裏面床上的卓林，神色複雜地喃喃自語，「即便你們魔法師在強大，也有無法阻止的劫難……何必呢……你們這群傻孩子。」

*

張子楚今晚加班還在攝影棚里拍攝照片，就在工作進行一半時，突然工作室外傳來一片吵鬧聲，也讓在場的人紛紛停下手中的工作。

只見一個人不顧保安的阻止沖了進來，當張子楚看清那張鬧事者的臉后，他微微一愣，隨即目光一沉，然後叫住保安，放蔣俊熙進來。

「蔣俊熙你發什麼瘋，你來這裏做什麼——」沒等張子楚說完，蔣俊熙就揮來一拳重重打在他的臉上，那一拳力氣很大，直接把毫無防備的張子楚打倒到地上去。

「子楚——！」

阿雅和周圍那些女性嚇得尖叫出聲。

保安看見馬上衝上來拉住蔣俊熙。

「放開我！如果你們還想要命的話！」

「放開他。」

張子楚叫住那些保安。

「子楚，你有沒有事？」他回頭給了阿雅一個安心的眼神后，自行站了起來，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漬，抬頭看着面前正用一雙陰狠眼睛緊盯着自己的蔣俊熙，臉色一沉：「蔣俊熙，你要胡鬧就滾回你的公司胡鬧，如果不是看在小寒的面子上，我絕對不會讓你平安無事的走出這裏。」

「別跟我提起她。」蔣俊熙一手推開眼前擋他路的保安，走到張子楚的面前，一雙染滿怒意要殺人的眼睛緊緊盯着他，「她是我的女人，你不要張口閉口叫她的名字。東方寒從來都是我的蔣俊熙的，不是你張子楚的！」

話剛落，張子楚卻忍不住對他嘲諷笑起來，「蔣俊熙你是不是太自負了，你確定自己是真的喜歡小寒嗎，她不是東西，也不是你蔣俊熙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傭人。她欠你的，早就還清了，為什麼到現在你還要這樣糾纏她。難道你父親的事還不夠折磨她嗎！」

「你知道什麼。」蔣俊熙激動一步上前一手揪起張子楚的衣服，「你知道多少我和她之前的事，你又有什麼資格評論我和東方寒之間的感情。張子楚，你說我自負，你又何其不是。如果你在意她，了解她，關心她，那麼她現在消失了你知道嗎。」

「什麼！」

張子楚為之一怔。

「你說什麼，小寒消失了？」忽然想到什麼，張子楚收起情緒，冷笑的看着面前這個自導自演的男子，「蔣俊熙我不會上你的當，無論你說什麼，我是不會把小寒的去向告訴你。」

「你這個瘋子！」蔣俊熙迅速抓出身上的手槍對準張子楚的腦袋，這一幕嚇得周圍的人立即後退。

「快告訴我東方寒去哪裏了！你知不知道她現在有多危險，你知不知道東方寒對Ace班的其他人下藥，如今那群人還在沉睡不醒。東方寒離開了，陸長汀親口承認，他要開除她的學籍！張子楚你知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你知道嗎！」

張子楚眸瞳驀然緊縮，瞬間瞪大雙眼，神色里出現一絲慌亂之色。抬頭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蔣俊熙，「你在說什麼？要開除小寒的學籍！？」終於他也無法冷靜了。

而在另外一個國家。

被下了葯的東方寒除了雙腳能勉強走路外，其他地方已經使不上什麼力氣。為了以防她在途中耍什麼花招，布萊恩讓旭一用手銬拷在她的雙手上，沒收她的武器后。才放心帶她去見蒼龍他們。

然後她被帶到了一間休息室外，只見站在眼前的布萊恩輕輕敲了一下房門。

「吱——」門被裏面的人打開，走出來的那個人就用一雙恨意滿滿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在看清那人的長相后，東方寒微微一愣，他不正是上次在舞會中從卓林手中逃脫的賽爾。這個人在這裏，那麼………

「好久不見了，美麗的魔法師小姐。」那醇厚帶着磁性的好聽聲音從屋內傳來，當東方寒走進去后，就看見一個美麗優雅的身影坐在桌上，他一個輕盈的動作從桌上跳下，然後站好抬手摘下頭上的帽子，露出了那張俊美精緻的臉龐，一雙充滿魅惑的紫眼正用溫柔的目光看着東方寒，微笑道：「東方小姐，你想我了嗎？」蠱惑人心的話語。

死神的出現，似乎並不讓她感到意外，自從知道他也是五人之中的其中一人後。之前那些表現出對她後背刺青格外興趣的舉動，她就知道這個男人也和布萊恩他們一樣，一直在尋找父親的那個寶藏。

東方寒沒有理會死神，轉過頭看着被綁在一起坐在地上的蒼龍幾人，他們看見東方寒出現時，也是大吃一驚，可惜嘴上封著膠布根本無法出聲。然後蒼龍在看到站在布萊恩身後的旭一時，眼神暗了暗。

他沒有想到聯邦會的叛徒，除了沈博川一人外，還有另外一人，而且這個人還是他們這些創始者都沒有想到的傢伙。

「人也看見了，他們都活着。」布萊恩看了一眼東方寒，冷聲警告道：「如果你不配合的話，我們就不能保證他們還能見到明天的太陽。」

「我要和蒼龍他們說幾句話。」

東方寒提出了要求。

「你不要太過分——」沒等布萊恩說完，死神卻先做出了決定，「可以哦~反正是最後一別了，我不想讓東方小姐留下遺憾。不過只給你五分鐘的時間，為了確保大家的安全，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們在場。」

死神知道如果不時時刻刻盯緊東方寒，可是會變很麻煩的。

東方寒也沒有在意，她掙脫開旭一的束縛，一步一步艱難地走上去，然後走到蒼龍的面前停下，蹲下身看着他。

她看見蒼龍正用嚴厲責備的目光盯着自己，就算他什麼都沒有說，但是東方寒知道蒼龍此時在責備她為什麼要來，明知道這是陷阱。

「這是我的責任。」

東方寒突然開口說出的話，讓蒼龍微微一愣。

「這是當初我答應你的，作為政府的走狗，作為聯邦會的棋子，無論發生什麼，都必須先要為組織着想。」說着，東方寒看着他，輕聲一問，「這一次我讓你失望了嗎？」

微怔！蒼龍卻是神色複雜的看着東方寒。

「你是知道的，我之所以加入這個組織的目的是什麼。我承認，我討厭你的無情，討厭你的嚴厲，但是當我知道真相后，我卻更討厭你那所謂的自尊，難道在世上還有比血緣關係更加重要的嗎。」

聽到這裏，蒼龍眸瞳一縮，紋絲不動的臉上終於出現一抹震驚之色。

因為他聽懂了東方寒話中那所謂的意思。

「現在我終於明白母親為何那樣無情，對我如此冷漠。蒼龍先生，你知道嗎。有一次我偷跑到母親的房間，親耳聽見她一人在做噩夢哭泣，她在夢裏喊著父親對不起，父親你愛我，你真的愛我和母親嗎？」

蒼龍怔怔的看着東方寒，她卻突然輕輕一笑。

在記憶中這個女孩向來都是面色平淡的，即使是斯密特，也從未見過她笑。

而這一刻，東方寒卻突然笑了。

可說不清那笑裏帶着是怎樣的含義。彷彿混沌不清，又似乎明澈如水，渺茫清淡。

「你不必自責。不過我知道你也一定不會自責，如果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或許會和母親一樣恨你的冷血無情。但是我如今卻站在與你一樣的立場，你做的是對的，每個人只是立場不同而已，你也一樣。」

「現在我也找到自己該做的事了，所以也是我應該要離開的時候了。」沒有再看蒼龍的眼神，東方寒轉頭看向一直看着自己的斯密特，她對這個照顧自己幾年的老師，露出了一個誠心誠意感激的眼神，「斯密特先生，謝謝你這些年的照顧。照顧我這樣老是給你惹麻煩的學生，讓你操碎了心。不過以後你就不用再受我的氣了，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說着，東方寒回頭看了一眼旭一，「把劍交給斯密特先生。」

旭一一愣，她似乎看出他的心思，又說了一句，「我現在已經成這樣了，威脅不了你們。把武器交給斯密特先生，這是我最後的要求。」

東方寒語氣很強硬，旭一回頭看了一眼死神，見他點頭同意。他才走上去，將手中的劍放到斯密特的眼下，然後起身後退。

「把它交給鷹，就告訴他，我和愛老師無法完成的事，希望他能替我們延續。」

「唔唔唔……」斯密特想要說什麼，卻始終說不出話來。

他緊張的看着她，甚至在搖頭，他知道，這一次東方寒已經心意已決，而這一次她怕是不再回來了。

他不能眼睜睜看着她去死，愛的悲劇，他不想再看到自己的學生延續下去！

可是，東方寒一旦決定的事，豈會說改變就能改變的。

而且這一次，她早已沒有想着活着回去。

「那麼我們就此別過吧。」說着，東方寒站起來吃力的抬起手向眼前這幾個長輩行了一個道別的軍禮，「感謝您們這些年對我的照顧，幾位，請多保重！」

在東方寒轉身的那一瞬間。蒼龍神色一變，可他想要如何開口，也始終無法如願。

目送她遠去的背影，依稀間，他想起那年見到自己親生女兒的一幕。

其實那個時候他隱瞞了所有人，有找過那對母女的。

可是他始終沒有勇氣出現在那對母女的面前，即便看到她們生活是多麼的艱辛。

他承認，他是個失敗的男人，是個失職的父親。

那一年，他就是這樣眼睜睜看着那個小小的身影被這樣帶走的。

而那一別，他沒有想到，卻變成了永遠。

他後悔了，真的後悔了。

如果連家人都保護不了，他得到這些有什麼用，有什麼用……！

「砰！」可一聲關門聲，卻斬斷了他最後的希望。

那個孩子，

那個懂事的孩子，

那個喚醒他良知的孩子，

那個，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他最終…還是守護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