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重生的第一百七十二天
秦沐瑤沒有立刻回應,而是先沉下心神，感受自身情況。
原本施加在肉身和神魂上的巨力消失不見，那時時刻刻無處不在的針對依然存在,卻像是失去了目標一般，只能手足無措地四下游移。
秦沐瑤能夠感覺到,只要她不主動衝破大河書冊留下的保護層,動用超過極限的力量，暫時就是安全的，可以自由在妖邪一族的世界行走。
不被本源意識針對,秦沐瑤身上的外傷已經癒合,血痂脫落,露出完好無損的皮膚。
若非沾染血漬的衣衫尚未更換,根本看不出來曾經受過傷。
「肖、肖古涼？」
那看上去年長的「人」再次出聲。
「我能聽懂。」秦沐瑤從兩塊木板拼成的床上坐起來,看向一老兩少,「謝謝你們救了我。」
秦沐瑤自然知道,他們對她沒有惡意。
雖然不知她為何能聽懂妖邪一族的語言，但要她用妖邪一族的語言交流，秦沐瑤卻是做不到的。
所幸眼前的老人會說人族通用語。
「浩、浩浩，尼嫩聽動久浩！」
老人眸光瞬間發亮,一下子變得激動起來。
兩名少年面面相覷,看看秦沐瑤，又看看老人，顯然沒聽明白兩人的對話。
「我這是在哪裏？」
秦沐瑤不動聲色地打量四周,輕聲問道。
老人一陣激動，就連他身邊的兩名少年也強忍興奮，緊緊盯着秦沐瑤。
「窩——」
老人正要開口，兩名少年的其中一個忽然面色一變,雙手捂住脖子，雙目睜大，面孔猙獰扭曲，喉嚨里發出「嗬嗬嗬」的怪聲，暗青色的皮膚下經絡凸起，彷彿有黑紅色的氣流飛快游移，裸/露在外的手背上，脖子耳側膚色發黑、蠕動，裂開一道道細小的口子。
一片片青黑色的鱗片像是一柄柄鋒利的刀刃，割破少年的皮膚，狠狠地從那一道道細小的口子裏刺穿出來，閃爍著黑亮的光澤。
少年的面孔愈發猙獰可怖，眸底血色瀰漫，捂著脖子的手使勁用力，不斷伸長的尖銳指甲抓撓著頸部皮膚，卻被越來越多、越來越厚的鱗片擋住，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嗬！嗬嗬嗬！」
少年更加痛苦，指甲抓撓脖頸無果，彎腰跪倒在地上，開始拿腦袋重重撞擊地面。
「阿木加！」
另一名少年焦急地大聲呼喊。
「海西！快！」
老人哪裏還顧得上秦沐瑤，以跟他外表極不相稱的敏捷，飛快地向跪地撞頭的少年撲去。
「像上次那樣，我按住他，你立刻動手！」
這幾句少年和老人用的都是妖邪一族的語言，秦沐瑤聽懂了。
被老人喚作海西的少年明顯還在猶豫。
老人已經撲到阿木加的身上，動作熟練的按住他的手腳，轉過頭沖着海西喝道：「海西！愣著幹什麼？！」
海西狠狠咬了咬牙，三兩步靠近阿木加，不敢去看阿木加通紅的眼睛，不知從何處取出一塊布巾，塞住阿木加的嘴巴，探手伸向阿木加的脖頸。
「撕拉！撕拉！」
阿木加脖頸上剛剛生出的青黑色鱗片，被海西一片片撕扯下來，隨意扔在地上。
海西的動作非常快，兩隻手帶起道道殘影，撕扯鱗片的速度甚至超過了鱗片刺出阿木加皮膚生長的速度。
不一會兒，海西的身周就多了一堆根部帶着血肉的鱗片。
泛著隱隱幽綠的血液飛濺，阿木加扭動着身子拚命掙扎，卻被老人狠狠摁在原地。
因着嘴巴被布巾塞住，阿木加沒能再發出聲音。
海西的動作越來越快，撕扯完阿木加脖頸的鱗片，直接拉開阿木加的衣領，開始撕扯阿木加身上其他地方的鱗片。
大約三十個呼吸的工夫，海西就將阿木加身上生出的鱗片從頭到腳撕扯了一遍。
此時此刻，最先被海西扯掉鱗片的脖頸處，血淋淋的傷口尚未完全癒合，卻已經生出了第一輪的鱗片，面積更大，更密集。
海西不見任何意外的神色，緊抿著唇，手掌微微顫抖著，伸向第一輪生出的鱗片。
秦沐瑤轉過頭，沒有再看。
這般持續了半個時辰，海西總共撕扯掉了六輪鱗片，阿木加身上的鱗片生長的越來越慢，直到留下一片片坑坑窪窪鮮血淋漓的皮膚，再也沒有一枚鱗片生出。
「……終於結束了。」
海西一屁/股坐在地上，擦了擦額頭的大汗，只覺得手腳酸軟。
老人放開阿木加，小心翼翼地從懷裏取出一個棕黃色的葫蘆，拔出葫蘆的蓋子，取下阿木加口中的布巾，托著阿木加的腦袋，將葫蘆口湊到他的嘴邊。
三滴散發着極強生命氣息的翠綠色液體，從葫蘆口緩緩滴落，被阿木加吞服。
隨着這三滴液體入肚，阿木加整個身軀蒙上一層隱約的翠綠色微光。
阿木加身上的傷口很快止血、結痂，留下凹凸不平的傷痕，看樣子這痕迹要長久留下了。
「阿木加，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海西緩過勁，靠近阿木加，將他從地上扶了起來。
阿木加氣息已經平穩，剛剛的狂躁不見，抬手攏了攏身上被扯開的衣袍，拉起兜帽戴好，將整張臉藏進陰影里。
「……我沒事。」
阿木加嗓音黯啞，回了海西一句后，就陷入沉默之中。
秦沐瑤目力驚人，在阿木加的臉完全隱入黑暗前，僅僅眼角餘光一瞥，便清晰地看到阿木加癒合的傷口上面還殘餘著一點點青黑色。
像是剛剛生出的鱗片沒有拔乾淨，尚有些許殘根留存，深深地嵌在血肉里。
假以時日，這些殘根又會茁壯成長。
完全是下意識的，秦沐瑤的視線轉向那位老人，落在他長滿細密鱗片的一側面頰上。
老人臉部的鱗片很小，不足芝麻粒的十分之一大，若是不仔細去看，甚至會以為是傷口結的痂還未脫落。
秦沐瑤有種很強烈的直覺，阿木加體表生出的鱗片被反覆拔除，天長日久之下會越長越小，越長越深，再也無法用常規手段撕扯去掉，最終變成老人面部那樣。
會有什麼樣的後果，秦沐瑤不得而知，但總歸不會是好事。
「阿木加，你先回去休息吧。」老人語聲沉重，轉向海西道，「海西，你跟阿木加一起。」
「好的，爺爺。」
海西應了一聲，走到阿木加身側，伸手去扶阿木加的胳膊。
阿木加沒拒絕海西的攙扶，在原地站了片刻，一言不發地跟着海西走出屋子。
秦沐瑤沒說話，老人一時也不知該如何開口，房間里愈發安靜下來。
「老人家。」
秦沐瑤的聲音很輕，語速放的很慢，打破了一屋寂靜。
「其實你們說的話，我聽得懂。」
不是你說的話，是你們說的話，這意思很明顯。
那老人猛地抬頭，緊緊盯着秦沐瑤，不知是在確認他有沒有聽錯，還是在分辨秦沐瑤說的是真是假。
秦沐瑤點了點頭，重複道：「老人家，你們的話我雖然不會說，但聽得懂。」
本來依著秦沐瑤的想法，肯定是要小心行事，先試探一下眼前的一老兩少，確定他們沒有其他目的，才會交託一部分信任。
但親眼目睹阿木加身軀異變，被老人和海西拔掉生出的鱗片，秦沐瑤改變了主意。
任由老人用他語調怪異，說兩句得思考半天的人族通用語溝通，想要獲取到足夠的信息不知要花多久，秦沐瑤已經不想等了。
「剛剛，是怎麼回事，能跟我說說么？」
秦沐瑤指了指阿木加、海西離開的方向，盡量讓自己的問題簡潔明了。
「我們的話，你都聽得懂？」
老人呆愣了半晌，用妖邪一族的語言喃喃自語。
「聽得懂就好，聽得懂就好啊！多少年了，我們等這一天，不知道等了多少年了！」
老人靜靜地看着秦沐瑤，深吸了一口氣，很快冷靜下來。
「你想知道的，你有疑問的，只要我這裏有答案的，我都可以告訴你。」
「只是時間實在過去太久了，有的是先祖傳下來的，我不知道對不對，有的是外面聽來的，有的是我自己摸索出來的，有幾分真幾分假，我不能保證。」
「哪些對你有用，哪些可能會浪費你的時間，我也分不清楚，只能想到哪說到哪，你姑且聽着。」
秦沐瑤肅聲道：「老人家，您請說。」
「從很久以前開始，暗血界就流傳著一種說法，具體哪位先祖傳下來的，如今早已不可考。我們這些邪神的奴隸，其實並不是暗血界土生土長的生靈，而是被邪神從人族界面擄來的。」
「在暗血界的一代代繁衍，我們忘記了自己的語言和文字，血脈逐漸被暗血界污染同化，絕大多數人成為邪神的手足、爪牙。」
「看到天上的太陽了么？」老人指著掛在高空的血色太陽，壓低聲音道，「那就是邪神的本體所在，只是祂正處於關鍵時期，暫時顧不上別的事。」
秦沐瑤早就覺得妖邪世界的血色太陽有異，凝神看了兩眼，沒敢多看便收回視線。
似是怕秦沐瑤一時難以接受，老人看到秦沐瑤的動作，停下講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