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自首

第1章 自首

最妙的是,自己去庄浪縣做知縣之前,那地方別說十多年沒出過舉人,連秀才也是一個也無,可謂是文化的沙漠。

此刻,上任不到三月,高文就在自己的領導和直到下得了平涼府院試第一,搞不好將來還能中舉,甚至中進士,真真是妙得很。

刁化龍在官場上名聲不好,人品也有問題,否則也不可能被打發到陝西來做這個七品芝麻官。說完這一句話,就呵斥隨從:「怎麼回事,茶怎麼還沒上,憑熱的天,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哈哈,爾止,且坐下說話。」

高文卻不坐,俯首立在他的面前,突然眼含熱淚:「縣尊,晚生,晚生不敢坐……」竟然哽咽起來。

刁化龍大奇:「爾止,你這是做什麼。中了秀才,本是一件大喜事,又因何落淚?」

高文的眼淚落了下來,一滴滴掉在腳下石地板上:「縣尊,學生對不起你呀!學生這幾日天人交戰,當真是五內俱焚燒,實在是經受不住心頭的折磨,這才鼓起勇氣過來見你,還望縣尊責罰。」他心中也是驚喜:我本打算裝上一裝的,卻不想這淚水說流就流,哎,想不到我也有演戲的天分啊!想當初就不去讀中文了,考個北影,做個大明星多好。

刁化龍:「怎麼了,你又怎麼對不起本官了?」

高文:「還請縣尊屏退左右,學生有事稟告。」

刁知縣一揮袖子,示意幾個隨從退下,溫和地問:「爾止,你我師生一場,有事儘管說就是了。」

高文這才一抹眼睛,道:「縣尊你可知道兩個月前,西安府發了一道海捕公文,緝拿六大車軍資被劫一事。」

「這事本官怎麼不知道,此案甚是要緊,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太平盛世,竟有如此猖狂的賊子,當真叫人驚駭莫名。不過,此案乃是提刑按察使司和西安府、韓城縣的事,同本官又有什麼關係……不對。」刁化龍突然抽一口冷氣,驚疑地看着高文:「本官依稀記得那樁案子的首犯也姓高名文,亦是韓城人氏。爾止,你好象也是剛將戶籍從韓城遷移到庄浪縣的吧?難不成,韓城也有人與你同名同姓,又或者……」

他感覺不對,一身都繃緊了。禁不住猛地站了起來,瞪大眼睛看着高文。

「沒有人同學生同名同姓,實話告訴縣尊,海捕公文上那人就是晚生。」高文依舊是俯首立在刁化龍面前,裝出鎮定而誠摯樣子:「縣尊對學生有提攜之恩,此情此義,學生……」

「住口!」刁化龍低聲咆哮起來,指著高文,氣得渾身顫抖:「你你你……為了逃避國法逃避緝捕,就將戶口遷移到我縣,還去參加科舉……你你你,你可將本官害苦了。若是被人查到此事,本……本,本官也脫不了干係……」

高文:「這都是學生的錯,縣尊對學生有再造之恩。一想到老師的恩義,學生這幾日輾轉反側,又是悲痛又是自責,實在忍受不了內心的熬煎,這才過來向老師自首,也好對你老人家有個交代。」

「自首,你自首個屁啊!」刁化龍又氣又急,也顧不得自己是讀書人出身,暴了粗口。這一句罵出,他突然放低聲音:「高文,你也別自首了。反正你現在戶口已經遷移到了我庄浪,就不是韓城的高文,那案同你也沒有任何關係。今日權當你沒來過本官這裏,我也什麼也沒聽到。」

「啊!」高文也沒想到刁化龍會如此維護自己,雖然他或許有自己的小算盤,怕這事一但大白於天下,受到牽連。但心中還是頗為感動,就嘆息道:「縣尊,一切都晚了。提刑司的人已經找到學生了,只是學生有功名再身,他們不敢造次,只讓學生明日一大早隨他們去西安歸案。」

「什麼,怎麼會這樣?」刁化龍大叫一聲,一連後退幾步,頹然地坐在椅子上,鐵青著臉罵起來:「本官這才還真是被你害苦了,你一個胥吏,本官不但替你改了籍入了戶,還放你過了縣試一關。一旦朝廷追究下來,那可就是抄家滅門的重罪。高文,你你你,本官對你不錯吧,你怎麼能這麼害人?」

高文裝出一臉的愧疚:「縣尊,學生和你名為師生,就算將來有事,朝廷也會酌情考慮這其中的關節和情由的。」

「放屁,放屁!」刁化龍用手使勁地拍著椅子扶手,喝道:「親親相匿,那是父子、夫妻、兄弟,師生可不計算在內。完了,完了!」所謂親親相匿,就是說,罪犯在逃期間,若是被至親藏匿,將來就算事發。藏匿罪犯,而不去告發的血親無罪。否則,就是不近人情,就是禽獸,這是是古人的道德觀。

是啊,完了。自己等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等到陝西任上這個實缺。可做知縣沒兩月,難不成就要去刑部、大理寺走上一躺。這麼多年的努力,難不成今日就要付之東流了?

一想到這裏,刁知縣也是傷感,眼圈發紅。

見火候已經差不多了,高文從袖子裏掏出狀紙,用雙手奉上:「縣尊,學生冤枉。此案實是受歹人陷害,高文為了自保,不得以逃匿到庄浪縣。這是學生的狀紙,還請老師替學生伸冤。」

「你是被人陷害的?」刁化龍接過了狀紙,問。

高文咬牙:「正是,學生也算是熟讀聖人之言,怎麼可能去做那作姦犯科之事,更別說劫車殺人了。」

刁化龍突然一拍茶几,激動地叫道:「我自相信爾止你,只要是冤枉的就好。若其中另有隱情,本官自然要替你討回公道。」

說罷,就拿起狀紙,一目十行地看起來,一邊看,一邊道:「好好好,對對對,這事委實駭然聽聞,放心好了,你是本官的學生。出了這麼件事,本官不能不管。」

高文:「縣尊,學生不服啊!學生一告那黃威謀財害命,勾結匪類;二告梅良禍害鄉里,冒充歹人搶劫軍資;三告韓城知縣杜生輝識人不明,縱容手下胥吏為非作歹。」

「杜生輝這人我知道,當年他就是狂生。」刁化龍收起了狀紙,道:「爾止你放心好了,人間自有正氣,這事為師管到底了。我當以庄浪縣知縣的名義將此案上報陝西提刑按察使司,另外,還有寫份摺子急送京城都察院。」

所謂的人間自有正氣一說,刁知縣可不在乎。否則,先前高文表明身份的時候也不會讓高文別去自首,又說「今日權當你沒來過本官這裏,我也什麼也沒聽到」的話。

此刻,他和高文可以說已經一更線上的螞蚱,跑不你,也跑不了我,無法置身事外了。

這也是高文想要的效果,如果有這個七品朝廷命官替成績出頭,這案子或有可為。

當下,高文又調動情緒,擠出兩滴眼淚:「多謝老師為學生仗義執言,老師對學生恩同再造。」

「不不不,不能這麼做。」刁化龍突然沉吟起來,否定了自己剛的決策:「爾止,這事本官只怕辦不下來,你馬上隨我去見一個人。如果他老人家點頭,自是妥當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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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爺 第二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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