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八章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我們之中，陳浩都還沒踏入域主境，跟着我一起去的人半數都到不了，我只能把自己看到的通過意識投射出來，讓他們觀看。

虛無之光炸開，裏面的東西才真正的浮現出來，我之前就已經知道它不是人形生靈，後面他比較忌憚我，我洞察的時候他出現了躲藏，因此我也沒去窺視。

現在它自己顯化出來，竟然是一頭黑麒麟。

麒麟在清靈世界是瑞獸，虛無之地內有清靈世界的部分空間，我估計它是從七界無意中到達虛無之地的。它來監督我們，除了收走魂魄，更多的恐怕是感覺到熟悉的氣息，過來探查。

這樣也能解釋，為何它幾次出現對我們都沒有敵意了。

麒麟騰空，腳下去都是墨一樣的火焰，龍鳳族的少年頓時躁動起來，那種天生的敵對已經深入他們的骨血，當年的龍鳳初劫，麒麟族也是其中之一。

見到龍鳳躁動，虛空的墨麒麟駐足，回頭朝我們看來。

我微微點頭，現在的我不怕它動手，當然，它若是想動手，也不會等到現在。

陳浩回頭瞪了一眼龍鳳族的人，呵斥道：「都是陳年舊事，瞧你們這點出息，要是別人跟你們計較，現在還有你們？」

呵斥下，龍鳳族的人終於是平靜了下來。墨麒麟見我點頭，鼻孔里吹出兩團黑色火焰，隔着虛空口吐人言說：「多謝道友大通道途！」

我現在還有一個問題沒弄明白，見墨麒麟回應，踏空落到他身邊問：「我很好奇，道友的實力，看起來已經超越掌控者很多，不知道是何原因？」

墨麒麟見我過來，也沒着急飛向金色大門，停下來回答說：「我依舊是掌控者九層實力，道友感覺到我的實力超出掌控者，是因為麒麟族的體質。其實龍族和鳳凰族的體質也很特殊，修鍊到巔峰，都會比其餘生靈要強很多。」

我聽得心驚，看來龍鳳麒麟三族的強大，並非空穴來風，若非它們自己作，宇宙最強的名頭給他們也一點不為過。

墨麒麟見我沉默，接着說：「但龍鳳麒麟族的修鍊之路也極為漫長，世間之物，有得必有失。並沒有絕對的優勢。我在這片虛空已經呆了不知道多少歲月，才有今天的成就。」

說完，墨麒麟說：「道友既然已經踏入真仙，為何不前往真仙境？」

我說：「九十九個宇宙為一極，金色大門後面應該就是極世界。到了裏面，恐怕免不了又是爭鬥和權謀，不如待在這裏，陪着朋友和親人。」

墨麒麟嘆了聲說：「宇無盡，宙無窮。我們永遠都在前行的路上，的確是讓人疲乏。只不過，有些事是躲不過的。」

躲不過，的確。

但能躲多久算多久了。

墨麒麟繼續說：「道友，還請為我護道。」

它提出這樣的要求，是給足了我絕對的信任。我笑了笑說：「道友儘管嘗試。失敗了也不會出任何問題，當初進入到那個空間的掌控者，他們都留在那裏，有的做了無數次嘗試了！」

墨麒麟之前的話里還透著擔心，聽完我的話，感覺它輕鬆了很多。回頭說：「道友如果沒有別的事，那我就開始了。」

我點點頭，踏空後退，繼續把自己看到的投射出來。

見黑麒麟靠近金色大門，眾人都緊張得呼吸都停頓下來。

我在古碑出見過數次他們強闖，基本都是被金光掃落下來，但墨麒麟完全不同，被金光掃中的時候，它只是在虛空短暫停留，並沒有被掃飛出來。

停頓了數秒，墨麒麟再次踏步，緩緩朝着前面走去，而且這一走，短短的距離，卻像是無盡。

才幾步的距離，我就看到它身上的鱗片開始泛白，出現了衰老。半個小時候，它依舊在走，而此時的它身上在無火焰，身上的鱗片開始脫落。

見到這一幕，我像是明白了什麼。

我們走了三千年，依舊不是盡頭，如果我還有生命，或許還能在繼續走下去，那條路，是無盡的。

但想要成真仙，都必須踏上去，走到倒下為止，在這個過程里，我們會體會到很多修行者無法體會的東西，畢竟修行者壽元漫長，等感悟到的時候，生命已經到了盡頭。

敬畏生命！

這是我總結出來的，現在看來也是如此。

兩天後，黑麒麟身上的鱗片已經完全脫落，開始燃燒體內的真元，隨着真元燃燒，它的形體也在急速的變小。

到第十天的時候，它開始匍匐，努力的朝着前面爬去。

圍觀的人不知道黑麒麟在短短數日之內，其實恐怕已經經歷了上百萬年。我現在沒給他們做解釋，因為有些東西，需要他們自己去體會。

幾天後，黑麒麟橫死在虛空，枯骨化為飛灰。

眾人唏噓，陳浩問我是不是失敗了。

我說：「沒有失敗，成功了。」

實際上只要抗住第一到金光的掃射，渡劫就已經成功了，後面的路，走的長短，只跟自己的修為有關。

這樣的機制看起來有些不合理，畢竟修鍊了很久才到達掌控者的人很吃虧，但想想也覺得公平。

天賦，同樣是重點。

只是成為真仙后，天賦好的跟沒有天賦的人差距就會被一下拉大。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極世界是一個制度和等級都非常嚴格的世界。哪怕是和平的格局下，恐怕也是暗流洶湧。

黑麒麟進入仙門的畫面我無法投射，而在場的也只有天女菡萏和我能看到。

天女三年前出去，並沒有斬殺不滅星蟲母體，而是將它們禁錮在了一個獨立的空間里。

他的出面，宇宙邊緣的戰爭也停了下來，其實她不去，因為道途的通暢，強者想的都是儘快提升自己的修為。

黑麒麟渡劫成功后，我和菡萏回了七界，我們最先到達的是仙界，面對崩碎的大地，斷流的海河，依舊能想像到數年前首號掌控者崩碎它的畫面。

仇恨，我沒去計較，但至今都還不知道原因。

我看了菡萏一眼，輕輕抬手，靈竅里的古碑發光，上面的古字飛出，每一個都帶着無窮大道之力，所過之處，大地癒合，海水蕩蕩，山河改觀。

菡萏輕輕吸了一口氣，在吐出來的時候，無數的植物種子飛散，一時間整個仙界春雷炸響，龐大的生機注入，大地春回。

崩碎的界已經超出了我們能逆轉的時間點，仙界即便恢復，最終也是一片無人之地。

但我打算讓龍鳳族回到這裏，重建仙界。

大界，神界，屍界，七界我們都走了一遍。

到世界的時候，那是個暗沉，充滿死氣的世界。我們的到來，有很多老僵來參拜。

菡萏嘆了一聲。回頭跟我說：「就這樣吧！」

我沒說什麼，只是修復了崩碎的大地，但依舊是荒蕪沉寂，或許，這樣的星體，才真的適合屍族。

菡萏跟我耗費了半年的時間，走遍七界，尋到了崩碎的混沌土地，用它們構築了小陰間，打入輪迴法則。

我們去到地府的時候，見到了很多故人，只是有很多人都已經進入了輪迴，無法在見面。我沒有選擇去凡間找他們，而是讓他們過完自己的一生。

平凡，那才是幸福。

完善了地府輪迴和制度，我和菡萏回到大荒，看着這一片天地，它是災難的起點，而此時我們也只能選擇在這裏結束。

大荒的強者都聚集了過來，我構築了一個空間，讓他們暫時待在裏面，我不知道時空發生變化的時候，他們是否會改變。

我和菡萏也同樣給自己構築了一個小空間，穩定住小空間的時間和空間，免得到時候我們也跟着回溯到那個時間點。

做好一切準備后，菡萏的法則開始溢散，不僅覆蓋大荒，而是勾動了整片空間。

我沒有跟着做，而是等待她的結果。

隨着菡萏法則散開，空間開始出現了扭曲，整個大荒都變得模糊，像是要消失一樣，變得虛無，像是不存在一樣。

菡萏繼續釋放法則，仙文古字浮現的時候，整個大荒像是要消失一樣，徹底變成虛幻，下一秒外面的世界都在晃動，出現了無數虛影。

而且與此同時，我們的空間也受到了拉扯，發生了迴流，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不過我第一時間釋放昊天鏡，定住了小空間。

但大荒的其它人所在的空間極不穩定，而我已經無法顧忌。

菡萏這時說：「不用管他們，最多回到十多年前的狀態。」

聞言我也不在去管，十年時間，讓他們在過一次。

此時整個大荒都在模糊，晃動中每一瞬間都劃過數十萬個畫面，變化得不多，但到最後的時候，菡萏臉色微微一變，開口說：「童童，到那個節點了，但我的力量不夠，而且無法分開進行，卡主了。」

菡萏說話的時候，大荒的虛影就一直在兩個畫面里閃爍，可見時間點到這裏停了下來。

聞言我急忙打出自己的法則，釋放仙紋，接觸到外面的空間，我感覺自己的意識都在快速的倒退。

一直到追到菡萏扭轉的時間點上，我的力量和法則才融入進去，推動下，大荒再次閃爍。

因為參與，可以清晰的感覺到時光回溯的那個點，我看到了天師府的崩碎，看到了天道之門前的悲壯。

一直回到仙界強者出現的時候，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如果敵對還在，那他們是否還要繼續爭鬥下去？

菡萏沒想到這個問題，見回溯到點上，準備定下來，但就在這時外面的星宇電閃雷鳴，偌大的空間里，覆蓋着一股極強的力量，像是要將穩定下來的大荒給撕裂一樣。

我急忙喊菡萏停下來，臉色發白的說：「我們只是扭轉大荒的時空，改變的只是局部，若是完成恢復，它和外面的空間就無法切合，到時候它會被整個虛空撕碎。

菡萏也急了，我們兩的機會都用了，若是失敗，就沒有下一次了，而且被我們動過的時間點，即便是天女和其餘人出手也不行。

焦急的時候，我讓菡萏穩住，然後我構築一個獨立的小空間，踏空飛了出去。此時的大荒，宛若一副晃動的圖畫。

大荒外面，發生扭曲的空間過渡點上完全是黑暗的一片，那是破碎的時空，如果我們此時把大荒的時空定在十年前，那停下的一瞬間，它就會被打成碎片。

我長吁一口氣，扭轉整個宇宙的時空，我顯然做不到，而且即便做到，平行宇宙的時空也會撕裂它。

時光回溯，不是不存在，只是無法在真正意義上的存在。我長吁了口氣，覺得這樣也好。

氣息還沒吐出，昊天鏡就已經開啟，它出現后沒有釋放光芒，而是無限的放大，蓋過了天際，到最後蓋過了整個大荒，這時光芒才打了出來，把大荒整個吸了進去。

菡萏已經猜到我要做什麼，兩人在扭轉時空的力量同時停下，讓大荒在裏面存在，只有這樣，才不會被外面的時空干涉。

幾乎是大荒離開的瞬間，時空瞬間收斂，跟我想的一樣，崩碎后在重組。還好在最後一刻，昊天鏡光芒調轉，把大荒的生靈全部收了進去。否則他們在裏面，直接就會被錯亂的時空抹除。

我和菡萏周圍的空間都差點被擊穿，但最終還是撐住了。

穩定下來的時空，出現了一個空白。

菡萏跟我第一時間進入昊天鏡的空間，落下的瞬間，我眼淚忍不住的就落了下來。

曾經失去的人，都回來了，時空的輪迴，讓他們都像做夢一樣，而且錯亂下，都是頭痛欲裂，我和菡萏在裏面忙活，折騰了很久才把他們聚集起來，包括仙界死掉的那些人。

但得知真相，知道道途已開的瞬間，所有人都淚流滿面。

我想了想，沒有告訴他們最終的真相，或許就這樣，是最好的交代。

菡萏傳音問我說：「童童，昊天鏡的空間，能渡劫嗎？」

我搖了搖頭，現在的大荒，等於是一個獨立的空間，一個不再宇宙時間軸上的空間，跟外面已經沒有任何聯繫，自然無法跟極世界產生任何關聯。

但只要活着，就好。

菡萏跟我一直到他們穩定后才離開，得到這樣的結果，雖然不是自己想要的，可也只能這樣。

我帶着昊天鏡直接回到我的神域，在這裏，我可以自由進出。

菡萏嘗試從裏面帶出一株植物和一隻小動物，結果到外面，瞬間崩碎。劍凌霄恢復后，親自過去看過，給我的答覆是我們扭轉的空間太大，涉及的生命太多，受到了宇宙的排斥，而當年蘇岩他們逆轉時間，只是針對數百人來做，所以可以穩固下來。

嘗試了五年，沒有找到解決的辦法，只能放棄。

神域呆到第一百年的時候，陳浩突破，成為真仙，他也選擇留下來。這段時間裏，菡萏生下了我們的第一個孩子。

神域裏的人，也在不斷嘗試渡劫，但成為真仙的人越來越少。

第二百年的時候，虛空的金色大門突然毫無徵兆的開啟，一道光穿透了神域，有一中年真仙人降臨，宣讀法旨，極世界即將封閉，進入下一個輪迴，同時讓我們進入真仙界。

我眉頭微皺，不知道輪迴是何意。

正要詢問的時候，那真仙收起法旨，降落下來，笑盈盈的說：「當年一別，道友別來無恙？」

我愣了一下，但很快反應過來，同樣迎了上去。欣喜的問道：「裏面的世界如何？」

「跟你當年所說一樣！有智慧的地方，就有爭執和戰爭！」中年男子嘆了口氣，顯得頗為無奈的說：「但沒辦法，極道大帝已經下旨，你們也不能在留在這裏了，否則會有天規落下，將你們徹底抹除。」

菡萏還沒認出來，我傳音給她說：「他就是黑麒麟，成了真仙，化了人形，徹底抹除了獸氣，不過體質依舊強悍。」

聽了我的傳音，眾人才恍然。黑麒麟掃了眼我的宮殿，看向遠處說：「我們走走？」

我點頭，邀着他一起順着大殿外面的迴廊走，途中他才說：「道途封閉，輪迴在起，下一代人，需要經歷的，依舊是我們經歷過的事。」

「什麼？」我有些震驚。黑麒麟說：「這是為了控制踏入極世界的人口，那裏沒有輪迴，只有永恆。戰爭，已經無法在持續的控制人口。宇宙將會在三天後重啟。你們儘早啟程。」

我面色瞬間變得慘白，若是在來一次，那我說要的平靜，且不是化為泡影？

黑麒麟見我面色陰沉，突然壓低身子，拉過我的手，在上面寫了三個字：「昊天鏡。」

寫完他笑了笑說：「你的幾個摯友，廢了很大力氣，才知道的。」他笑了笑，沒有繼續在說。

摯友，那隻能是跟我們一起走了三千年的那五人。而黑麒麟是在暗示我，昊天鏡的空間，能避開宇宙之亂。

黑麒麟還想說什麼，但金色大門內傳出悠揚鐘聲，他回頭看了眼，道了聲保重，身影瞬間消失。

得到宇宙重啟的消息，我心亂如麻。而且只有三天時間，極為短暫，容不得跟人商議就做了決定。

菡萏前往暗世界，把裏面的人帶出來，天女去了八個掌控者所在的神域，我回了清靈世界。

第二天，昊天鏡的光芒刺破了星宇，七界同時消失，被我收入昊天鏡。

回來的時候，天女沒有任何收穫，八個掌控者選擇留下，只有菡萏把蘇岩他們都帶了出來。

得知真相后，首號掌控者也只是長嘆一聲，帶着人進了昊天鏡。

最後一天，我的神域也進入昊天鏡那渺茫的空間里，而就在傍晚的時候，整個宇宙充斥着五彩霞光，金色大門內隆隆作響，宇宙光芒四處飛散。

就在金色大門消失，光芒掃來的瞬間，我和菡萏同時進入昊天鏡。

萬古沉寂的宇宙里，昊天鏡漫無目的的漂浮，一年又一年。

直到五萬年之後，被宇宙塵埃包裹成一顆小型星球的昊天鏡突然散發出了璀璨光芒，崩碎塵埃，伴隨着一聲巨響，無盡的光芒照射到了宇宙深處。

一道空間壁壘浮現，瞬間橫跨數萬億光年，構築出一個宏大世界。

伴隨着響徹整個宇宙的聲音，數十顆星球浮現，鑲嵌在了浩瀚的星海里。

其中最大的一顆星球上，一座神殿矗立雲霄，上面，一男一女目光看穿了整個星宇，遙望這片初生的宇宙。

幾乎是同一天，無數極世界的大帝震驚。因為在無盡的大時空裏，突然出現了一個全新的宇宙。

它，是一個終點。它，也是一個起點。

無盡時空，本就如此。

全書完2019年11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