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我們離婚吧

第二百零八章 我們離婚吧

苟書寒這個時候特別希望夜班保安能衝進來幫個忙,可是很遺憾,沒有夜班保安。

因為工資發放幾次未能準時,之前的夜班保安辭職了,新的夜班保安還在招聘中。

不過,就算有個夜班保安,也只是多了一個被按在地上摩擦的夥伴而已。

等朱蘇跟蘇燕兩個人憂心忡忡的趕到廠子時,已是凌晨一點多。

催債的人剛走不久。

文凱和苟書寒兩個人坐在辦公室,情緒低落。

但彼此又調侃安慰著。

兩個大男人,一個衣服髒得不成樣子,上面還有腳印,一個臉上還有一道口子。

「你怎麼來了?」

苟書寒問。

他左臉頰有一道小小的傷口,是被按在地上的時候摩擦出來的。

朱蘇看見苟書寒臉上有道小口子,雖然不大,但是仍舊心痛不已。

她問:「打架了啊?你們怎麼打架啊?他們人呢?」

苟書寒笑,但笑起來臉痛,他說:「被我們兩個一頓揍,給干跑了。」

文凱哭笑不得,都這時候了,老闆還不忘吹牛。

他低聲跟蘇燕說:「都說不要緊的,你這麼晚跑來幹什麼,不早點睡。」

蘇燕看見自己老公衣服髒得不行,起初還沒多想,待細看之後,才發現,那些臟印子都是腳印子的時候,於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很明顯,苟書寒和文凱這兩個人是被揍了。

四個人相互安慰著。

朱蘇越想越不對,於是問:「他們怎麼肯走了?」

苟書寒不說,文凱也不說。

朱蘇盯着文凱說:「生意不好做,就別做,身體和安全最重要,凡事量力而行,這麼晚——你們不會借高利貸了吧?高利貸可比小額貸款還要狠啊!」

來的路上,蘇燕不敢再有隱瞞,把借小額貸款的林林總總都跟她說了。

兩個男人不說話,彼此對視一眼。

這種細節怎麼逃得過朱蘇的眼睛。

「怎麼?你們真的借高利貸了?」

幾次三番追問,苟書寒終於開口了,語氣里沒有了平日常見的調侃和輕鬆:「不是高利貸,問朋友借的。」

他的語氣透著一絲沉重。

朱蘇理解老公現在的心情,遇到這樣的事情,能開心起來才怪。

她哪裏知道,苟書寒其實是心虛。

「朋友?誰?」

「盤石龍。」

苟書寒早就想好了答案。

但是他沒有料到這麼晚朱蘇會跑來,這種撒謊的事情如果未先串通好,很容易穿幫。

他特別擔心現在朱蘇就問潘石龍。

深圳是個不夜城,凌晨一點多並不算晚。

說不定潘石龍剛開始跟賈小笨揭開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序幕呢。

文凱聽到潘石龍三個字時,神情愕然,不是問賈瑾借的嗎?

對了,不回想還沒注意到,現在一想,怎麼覺得老闆跟賈瑾之間有點那麼個曖昧?

好在朱蘇沒有繼續追問潘石龍這個關鍵點,而是問:「借了多少?」

他回答:「五萬。」

朱蘇看了一眼自己老公,他低着頭。

她又看了一眼文凱,文凱忙跟蘇燕找話題聊天。

「突然之間感覺好餓,老婆,要不我們請寒哥和蘇姐去吃夜宵吧,我想吃生蚝。」

蘇燕哪裏有心情開玩笑,就算有心情了,現在哪裏還有錢去吃昂貴的生蚝。

苟書寒嘿嘿笑:「少補一點,小心爆炸了!」

朱蘇不想聽他們繼續瞎扯,於是開口:「人沒大事就好了,還吃什麼夜宵,趕緊都回去吧。」

她擔心家裏還有老小,招呼著大家一起離開廠子。

苟書寒名下有兩台車,一台奧迪,一台國產商務。

文凱沒車。

原本文凱蘇燕小兩口做了一個人生計劃,結婚生子買車周遊全國。

結果兩小口把所有的錢都跟着苟書寒砸進了印刷廠,四個願望完成了一個,結婚,其他三個願望受金錢的限制,都沒有完成,又哪裏還有錢可以買車。

於是苟書寒讓文凱平日上下班開商務車,說是借給他用,實際上車子幾乎就是文凱的了。

文凱把廠門關好,四人到了樓下,苟書寒阻止朱蘇要去買處理傷口的葯和創口貼。

「這點傷,沒事,趕緊回去吧,不然幾個小的萬一醒了哭了,媽忙不過來。」

朱蘇心想:「哦,你還知道家裏有小的啊。」

但是她沒有說出口,在文凱和蘇燕面前,她盡量給老公最大的尊重。

四人就在樓下停車場分別。

回去南山的路上,首先是短暫沉默。

過了一會,朱蘇才說了一句:「錢問誰借的?」

「潘石龍啊!不是說過了嗎?」

沉默。

車子開上北環了之後,她又開口:「你還開這公司幹什麼,你自己受累就算了,你把小凱小燕拖累成什麼樣子了?」

「你這話說的,好像文凱和蘇燕自己沒有思維一樣,什麼叫我拖累他們。」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朱蘇冷不丁冒出這樣一句話。

讀書人之間聊天顯得特別不同。

又是沉默。

苟書寒開着車窗,他想讓風吹走自己的疲累。

但是夜風吹在臉上,反而吹痛了他的小傷口。

這是特別的一天啊,創業非但沒有得到想要的,還被一群混混按在地上摩擦。

從來沒有想到會有這麼一天。

夜風涼爽,沁人心脾。

「一定要我跟你鬧,你才說實話嗎?」

她猛然又開口說了這麼一句。

「什麼實話?」

苟書寒被朱蘇莫名其妙的一句話給繞暈了。

街旁路燈往後快速跑去。

「錢到底怎麼來的?」

「都說幾遍了,潘石龍,潘石龍。」

朱蘇沒說話了。

過了一會,苟書寒開口,表示服輸。

「我說實話,你別生氣。」

「嗯,我保證不生氣,只要你不是借高利貸。」

可他並沒有說實話,而是又撒了一個謊。

「是問鄭健借的,錢是借到了,可受了很大的侮辱,你是不知道,現在鄭健有錢了,瞧不起我們這些老兄弟了,借錢難,唉。」

他怎麼敢說出真相呢。

朱蘇沒再說話。

就這樣,他以為忽悠住了妻子,一路上兩個人聊著其他的。

但夫妻之間只要遇事不真誠撒了謊,用心真誠的另一方一定感覺得到。

第二天他還在睡夢中,就被朱蘇喊醒了。

「你是不是打算跟我離婚了?」

苟書寒睡眼惺忪,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他俏皮的用四川話回答。

「你講啥子喲?離婚?不得行。」

他以為自己的幽默能換來老婆的歡心,可換來的是朱蘇的眼淚。

她眼淚無聲的流了下來。

「你為什麼要傷我心?」

苟書寒慌了,忙爬起來。

「老婆,怎麼了?」

「你為什麼還跟賈瑾聯繫,你是不是跟她一直都沒有斷掉聯繫。」

苟書寒心想,大意了,忘記給賤哥發信息請求配合了,肯定是老婆一早起來跟賤哥聯繫了。

總不可能昨天借錢的事,賈瑾自己打個電話給老婆說了吧?

實際情況卻是朱蘇一早搞衛生移動他手機時,無意看見鎖屏界面上面有一條賈瑾的轉賬記錄。

他思索著該如何回答。

朱蘇又開口了:「難怪,你最近總是抱怨工作壓力大,很晚回來,回來也不抱我,錢也不往家裏拿了,你真的像電視里說的那些男人,開始變了。」

苟書寒哭笑不得,他嘴唇微張,準備解釋。

「當初你跟我才認識的時候,心裏忘不了林小娟,我還覺得你痴情,到我們結婚了,小娜出現,小娟來跟我們住,你借錢給小娟,我都沒有在意,我想着,你這麼做是因為你是個重情義有擔當的男人,可是我沒有想到你隱藏的這麼深。」

「老婆——」

「我錯看你了,你既然不喜歡我了,為什麼不說明白,為什麼還要這樣騙我。」

「老婆,不是這樣的。」

「嗚嗚嗚……」

朱蘇哭出了聲。

她有太多委屈了,太多委屈說不出口。

「老婆,你聽我解釋。」

「你不要說了,我認識你就是被你那些花言巧語騙了。」

「老婆,我哪裏花言巧語了!」

「對,你沒有跟我花言巧語,是我自己自作多情,你寫在空間里給林小娟的那些情話,沒有給我寫過一句,但是我都當成是寫給我的,我以為我可以接替她繼續陪着你,嗚嗚嗚。」

朱蘇控制不住自己情緒,埋頭哭泣。

苟書寒伸手去抱她,被她推開了。

他只要一開口,朱蘇就會說很久。

說的全是控訴他的話。

到最後他不敢說話,也不敢走開,就坐在床上看着朱蘇。

「你到現在一句道歉的話也沒有,你在旁邊看我笑話對吧,你看我給你生了兩個女兒現在變成肥婆了是吧?」

「天地良心啊,老婆,我是怕我開口了,更加惹你不開心了。」

「你不開口也已經惹我不開心了。」

「老婆我錯了,對不起!」

朱蘇還打算控訴他,客廳傳來開門聲。

狗媽媽送完兩個孫女上學回來了。

林小娜已經開始自己走路上學了,花了高價錢讀在最近的學校,一學期打點的費用比一家人的房租還貴。

苟媽媽回來,暫時緩解了兒子和兒媳婦的感情矛盾。

苟書寒警報得以解除。

可成年人的世界就算有感情矛盾,在生存面前也不是最大的矛盾。

業務上的電話把苟書寒又「催」了出去,他帶着歉意離開老婆,往八卦嶺廠子去。

一路上,他的心理很矛盾,離開覺得愧疚但是感覺輕鬆了許多,不用面對老婆的嘮叨。

接下來的日子,兩口子偶有爭吵。

關於他問賈瑾借錢的事,他解釋的理由無論多冠冕堂皇,朱蘇都不信。

她一口認定自己老公跟賈瑾這對狗男女肯定暗渡陳倉搞地下活動。

好在他有了進帳后第一時間把賈瑾的錢還了,並叫上盤石龍和賈小笨,當着石龍夫妻的面,說清了緣由,下了毒誓再也不跟賈瑾聯繫。

朱蘇見他都不顧自己顏面了,主動把自己跟賈瑾的醜事說了出來,也答應不再計較,兩個人一心把日子過好。

時間在苟書寒拆東牆補西牆之中繼續流逝。

捉襟見肘都不能形容苟書寒生意上的窘困。

他每天埋頭苦幹,早出晚歸,掙的錢越來越少,債務滾得卻越來越大。

老媽和老婆勸他趕緊放手,可他割捨不下,仍要繼續堅持。

這種狀況下,生活自然越來越清苦,好在朱蘇開始上班補貼家用了。

苟媽媽持家有道,凡是消費只買便宜的,不買對的。

一家人生活倒還過得勉勉強強。

2015年底,印刷廠的業務實在無力回天,嚴重影響到了家庭成員生活質量,嚴重影響到幸福感。

痛定思痛,他叫上萬飛,文凱夫妻,中午一起吃了一頓飯,順帶,開了一個散夥大會。

四人決定年後清算東印的業務、資產及債務,東潤暫時保留,萬飛退出,公司交由文凱夫妻打理。

下午,苟書寒回到南山家裏。

「我們說好了,明年春節后,廠子就不開了。」

他對着老婆說。

「是不是心裏不舒服?」

「沒有,啷個可能嘛。」

苟書寒學着四川話的語氣說着。

「我喊你關掉印刷廠,你會不會恨我?」

「你這話說的,我恨自己都不可能恨你呀!」

「我跟媽商量好了,你廠子一關,肯定情況比現在還要不穩定,我們打算回去湘西。」

苟書寒沒有料到老婆會有這麼一個想法。

「我們?我們指誰?」

朱蘇懂自己老公的意思。

「我和媽,還有小依和小蘇,兩個小傢伙讀幼兒園的開支太大了。」

「那你們還是蠻有良心的,把小娜留給了我。」

朱蘇看着他,有點不忍心,但是也沒有辦法了,她不得不說。

「小娜回上海去,跟小娟一起,她如果跟着我們回湘西,就把她毀了,她那麼聰明,需要更好的教育環境。」

苟書寒生氣了。

「我不同意!我答應你們不開印刷廠的前提就是我們一家人都在一起,現在倒好,四分五裂了,我不同意!」

苟媽媽突然從廚房裏走了出來,手上拿着一個鍋鏟,她開口說:「你不同意就不同意,又不需要你同意,我們自己有腿,我們自己回去。」

「媽,你們回去就不要花錢了啊?在深圳我可以養活你們的,我隨便找份工作就可以掙兩三萬一個月,何況還有東潤開着的,文凱他們兩口子管着,一個月多少可以掙一點,可以分一些。」

苟媽媽理都沒有理自己兒子,又轉身回廚房了。

「老婆!」

朱蘇不說話,用溫柔的眼神看着他。

苟書寒被她的溫柔看到慚愧。

「好吧,我知道,這次我沒有搞好,不過困難只是暫時的,很快就會好起來。」

朱蘇反問:「印刷廠清點后,我們會欠多少債務?」

「預估有百八十萬吧,但是,現在其實還有很多訂單在做着,如果繼續接新訂單的話,說不定,明年又可以了!」

「媽跟女兒回去吧,我留在深圳陪你。」

苟書寒還能再說什麼呢?

他早早給老媽和雙胞胎女兒買了火車票,夫妻倆牽着林小娜的手把苟媽媽和雙胞胎送上火車。

一家人就像演戲劇一般,在去的路上哭,在車站哭,分別了之後,苟媽媽帶着雙胞胎孫女哭,朱蘇和林小娜在回去的路途中哭。

苟書寒從後視鏡看了一眼林小娜。

再過十幾天林小娟來接她,到時候又免不了要哭一場。

唉!

苟媽媽帶着孫女回去后,苟書寒終於不像以前那麼忙碌了,他開始每天接送林小娜上下學,在家照顧她。

一家三口過得也算愉快。

可在某些角落裏,有些不愉快的東西好似種子,已經發了芽。

一天,苟書寒送完林小娜上學后,突然心血來潮,坐地鐵跑去賽格廣場。

自從上次問賈瑾借五萬塊被朱蘇發現后,此後他去哪裏都會給朱蘇發信息說明。

這一次,他一路接電話,回信息,未來得及說,人就已經到了華強北。

他剛從地鐵出地面,朱蘇電話就打過來了。

「在哪裏呢?」

「在華強北呢,剛到。」

「哦,那怎麼沒跟我說。」

「一直接電話發信息,沒忙過來,老婆,我給你發視頻哈,你等著。」

他主動要求發視頻,只為表達自己的忠誠之心。

可天底下的事情巧合的太多了。

他剛跟朱蘇連上視頻,對面賈瑾就走了過來。

他裝作沒有看見。

可賈瑾卻大步流星走了過來。

苟書寒一個側身想迴避,正巧是這個動作,手機側過來,剛好把賈瑾給框進了視頻畫面里。

朱蘇氣得直接掛了視頻。

賈瑾開口了:「怎麼,看見連招呼都不敢打了?」

苟書寒忙擺手:「姑奶奶,我怕你,就此別過!」

他逃也似的走開,不顧賈瑾在後面喊他。

他邊走開邊對着手機喊:「老婆,老婆,你看見了啊,這真的只是巧合遇見……」

話說到一半,他才發現,視頻已經被老婆掛斷了。

正準備撥過去,老婆電話打進來了。

「我就說你去了怎麼不給我先說,你還想騙我到什麼時候,我們離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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