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你已經死了
幸而，當「殺」字餘音落下，那股死亡的味道亦隨之褪去。
乾雲賜能修行到今時今日，終究並非凡輩。
他凝定心神，思緒電轉。
陸念情固然氣勢十足，但未必當真就有那般強大。
他眼下的境界停留在十一二樓的層次，顯然是傷勢未復。
如此看來，差距並不是特別的大。
更何況，陸念情再如何「狡辯」，安嘯都是狼族的主場。
且不說北宮檀就在城中，動靜若是鬧大，無論秦地還是草原，勢必都會被驚動，到時陸念情也只有退避的份。
不過，乾雲賜不得不承認，出城時沒有留下訊息給北宮檀是他的失誤。
說到底，都是自尊與高傲在作祟。
其實，對於宮主吩咐其保護北宮檀，他本就很是不滿。他一直無法理解，憑什麼北宮檀能夠獲得宮主的青睞。他看不上北宮檀，自然不稀罕留下消息。堂堂黑水宮七護法，還要一個紈絝子弟來救，面子該往哪擱？再者，他也不認為，連自己都應付不了的存在，多一個北宮檀能有什麼用。
可是，事實證明，他的自負確實已經付出了代價。
好消息是，他至少還沒有蠢到完全不留後路。
就如陸念情此前所說，乾雲賜確實以特殊的法門提前聯繫了黑水宮方面。
奈何，他與陸念情這般層次，尋常修行者來了也只是當炮灰，對局勢毫無用處。
要做到能稍微抵擋陸念情，恐怕就得地仙層次。
而離他最近的地仙，是宮中三護法阿育難，到這邊最快最快都要一個多時辰。
這還是全力施為的結果。
他和阿育難關係算不得太好，誰知道其會不會裝作沒看見，事後就算搪塞也會有千千萬萬個理由。
但是，到了這個地步，乾雲賜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總不致窩囊到坐以待斃。
既然還有希望，該要賭一賭的。
乾雲賜死死盯着不遠處的陸念情，終於下定了決心。
這一切，說起來漫長，實則不過就在呼吸之間。
此時此刻，離陸念情那一個震撼的「殺」字，只是堪堪過去一剎罷了。
然而，陸念情卻也讀出了那蛇鱗面具后目光的決意。
他抬手輕輕一招，握住秋水，微微一笑：「看來，你已經想好了。」
乾雲賜冷笑，抬手各自朝兩邊輕輕一攬，彷彿在畫滿月之弧。
簡簡單單的動作，卻化出紛繁的輝光。
雙手化千手，紫黑色的幽光密密麻麻地布開，好像於夜空中衍出了新的星辰。
「敕！」
乾雲賜怒喝一聲，雙手一收，所有的幽光激蕩而出，瘋狂地湧向陸念情。
剎那間，就如同起了一陣漫天箭雨，淹沒了整片星空。
「七化摘星手？這可是第一化？」
陸念情眉眼淡淡，鬆開手中劍，秋水筆直朝前。
他雙手一合，秋水輕輕一晃，劍影紛紛，千千百百。
劍影之後，一道巨大的淡銀色圓圈浮現，正中是一柄古劍的圖案。
他抬手朝前輕輕一印，無數劍影頓時洪流般掠出，奔湧向那些紫黑色幽光。
乾雲賜眼皮一跳，雙手翻飛，連續結出七道印決。
七道印決拉扯出七團光芒，皆如墨般濃黑，不比得夜色輕靈，更多了數分沉悶與滯重。
七團黑光列作圈撞，如同光輪般盤旋不休。
一縷縷黑線飛掠而出，帶起灰黑色的鬼影，竟爾依附在了那些紫黑色幽光上。
霎時間，鬼嘯陣陣，如墜幽冥。
陸念情面不改色，袖袍輕輕一揮，半空中浮現出了一座金色玲瓏寶塔，塔中傳出陣陣梵音，一道道佛門真言伴着金光灑落。
鬼魅退散，了無避處，而劍影洪流也將要淹沒到乾雲賜面前。
乾雲賜悶哼一聲，吐出一口血，連臉上的蛇鱗面具都綻出了一痕清晰的縫隙。
但他眸中的乖戾反而深了起來。
乾雲賜以指為匕，在左手手心劃過。
只見，血花飛濺，他的身形驟然消失不見，再出現時，竟爾已至陸念情身後。
他以血為咒，虛空中浮現出七把血色飛刀，飛刀上有惡鬼嘶吼不止。
「殺！」
乾雲賜聲嘶力竭，運轉全身法力。
七把血色飛刀刀出無影，齊齊插在陸念情身上，根本不給其反應的機會。
得手了！
這是乾雲賜的第一想法。
可緊跟着降臨的，就是絕望。
乾雲賜所以為的「陸念情」，化作點點瑩光消散，而周圍的景象更是發生了又一次變換。
劍影洪流消散了，紫黑色幽光消散，連星空無垠也消散了。
轉而出現的，是澄湖似月、蒼山負雪、晴空如鏡。
湖心，陸念情負手而立，面帶微笑。
乾雲賜不自覺地退了半步，抬手一招，七把血色飛刀合而為一，化作一柄血色長刀。
他倒持長刀，站在湖畔，一時間竟感到了些茫然。
倒是陸念情，悠悠然動步，慢慢靠近：「看來，除了黑水宮的法門，你還學了別的不少東西吶。」
乾雲賜咬了咬嘴唇，沒有理會陸念情的話，向前踏步，長刀橫斬，一抹血色半月浮現，彷彿要斬開天地。
陸念情搖了搖頭，伸出手握住秋水，幽幽一劃。
只是輕飄飄的一劍，卻是長天海色合一，又如大江潮湧，翻騰不息。
同是一線，湛藍與血紅相撞，卻是血紅湮散無蹤。
緊跟着，一隻只湛藍色蝴蝶飄飛而出，環繞在了乾雲賜身側。
乾雲賜想要再動刀，其中一隻蝴蝶卻是化作一抹劍氣掠出，無比精準地切在了他的右手手腕上。
他慘呼一聲，吃痛鬆開了血色長刀，踉蹌地向後退了數步。
陸念情嘆了口氣，彈指射出一縷七彩光芒，打在血色長刀上。
血色長刀哀鳴一聲，重新散作七把血色飛刀，緊跟着就各自燃起了烈紅色與幽藍色的火焰。
無妄，司命。
一切盡焚。
幾乎是眨眼之間，七把血色飛刀都化作了虛無。
而此刻，陸念情堪堪走到乾雲賜面前。
乾雲賜那無力舉起的右手沾盡了鮮血，目光里則滿是猙獰，狼狽之態盡顯。
陸念情挑了挑眉，語調間並無太多的感情：「你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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