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第九十一章

今天天氣不錯，吳瑕鬧着說要張子軒陪她去逛街，正好張子軒也沒什麼事，便答應了。

今天不打算帶着其他人，也不打算坐車，兩人換了一身便服，吳瑕穿上一件旗袍，張子軒穿上一件水藍色的長衫，這身衣服是最近新縫製的，比起西裝，長衫穿起來更舒適一些，也沒有那麼顯眼，既然打算微服出行，這身衣服比較合適。

張子軒戴上一副金絲邊框的墨鏡，略遮掩容貌，牽着吳瑕的手，便上街去了。

兩人邊吃邊逛，吳瑕買了好幾樣小玩意，馬上又看中了小吃攤上的一個糖人兒，張子軒笑着付了錢，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彈了一下，道，「你都十八了，怎麼好像八歲似的？」

語氣里有滿滿的寵溺，並沒有絲毫不耐煩。

「在你身邊，我可以當一輩子小孩。」，吳瑕做了一個鬼臉，又向著一個賣燒麥的小吃攤跑了過去。張子軒慢慢地跟在她身後，這時，一陣喧鬧聲從身邊一條橫巷裏傳來，一個女孩子高聲呼救著，可是滿大街的人都好像沒聽見似的，並沒有人去管這閑事。

亂世中，這樣的事情老百姓已經見慣不怪了，因為這樣的事情幾乎每天都會上演。他們之中的很多人，自顧尚且不暇，哪還有能力去救助他人。

各人自掃門前雪罷了。

女孩子一眼便看見了張子軒，雖然他身穿便服，但那身長衫非常嶄新，它的料子和剪裁，一看便是上等貨，他穿着雖隨意，但是不難發現他富貴的身份，女孩子立馬就像看見了救星似的，往張子軒撲了過去，一把薅住了他的長衫下擺，哀求着說，「這位少爺！求您幫幫我吧！」

吳瑕聽見身後傳來的喧鬧聲，她回頭一看，發現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女孩，從臉相上看不會超過十六歲，正死死地抓住張子軒的長衫下擺，苦苦哀求。

張子軒並沒有動容，他稍微用力，便掙脫了開來，然後看也沒有再看女孩子一眼，繼續往前走。女孩子還想再求他，這時幾個五大三粗的壯漢追了上來，其中一人薅住了女孩子的頭髮，往臉上便甩了她重重一記耳光。

「還敢逃！回去扒了你的皮！」

幾個人吵吵鬧鬧，嘴裏說着不乾不淨的髒話，一邊把女孩子扛起來便欲離開。

「少爺！少爺……！」，女孩子往張子軒的方向繼續哀求着，張子軒只是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然後便牽住了吳瑕的手。

「走吧。」

「你不救她啊？對你來說，這易如反掌吧？」，吳瑕牽住張子軒，似乎有一點不忍心，那個女孩子已經被壯漢們扛進橫巷，聲音越來越絕望，也越來越遠。

「那是她的命。」，張子軒的表情有一絲掙扎，但還是對着吳瑕說，「走吧，我們繼續逛。」

吳瑕抬起頭，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張子軒的表情，「怎麼了？你好像對這種事有過不太好的經歷？」

「什麼都瞞不過你啊。」，張子軒捏了捏吳瑕的鼻尖，他語調平靜地說，「很久之前的事了，都過去了就不提了。」

「告訴我嘛，阿軒～～」，吳瑕向他撒嬌，挽住了他的胳膊直搖晃。

「你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李安國曾經有一個姨太太，娶回來的時候，還不到十五歲嗎？其實，那個女孩子是被他硬搶回來的。」，張子軒微微低頭，長長的劉海在他的臉上打上了一片陰影，加上他今天為了遮掩容貌而戴上了一副墨鏡，吳瑕一時間沒有看出他的情緒變化。

「強搶民女這種事，對於李帥來說，簡直就是家常便飯吧。」，吳瑕輕輕接話。

「是的，李安國把她搶回來的當晚，就折磨了她整整一夜，第二天，那個女孩子聲音沙啞地哭着求人放了她，當時，我也只有十七歲，看見她那個樣子，我難免同病相憐，起了惻隱之心。」，張子軒語調平和，他走到一個賣發簪子的小攤面前，似乎漫不經心地挑選起來。

「小廈你看，這個發簪蠻適合你的。」，他一邊說着，一邊把一個銀元拋給了小攤的老闆，說，「不用找了。」

一個銀元，足夠買下整個攤子的所有發簪，老闆驚喜不已，連連道謝，看來今天交了好運，遇到了有錢人家的少爺。

吳瑕接過發簪，把它別在髮髻之上，她繼續盯着張子軒，問道，「然後呢？你放了她？」

「是，我買通了守門的幾個小兵，然後我給了她一疊銀票，讓她在午夜過後按照我給她畫的路線逃跑，如果她按照我說的去做，她是可以跑得掉的。」，張子軒慢慢地說，「可是她太心急，她沒等到我說的那個時辰，就急着逃，結果遇到了換班的士兵，便被抓了回來，被帶到了李安國的面前。」

「然後呢？」，吳瑕發現張子軒在微微顫抖著，便握緊了他的手，十指緊扣。

「然後？然後她便對李安國說，是我引誘她，說可以同她一起私奔，把一切都推到了我的身上。我給她的那疊銀票被搜了出來，銀票是我從家裏帶來的，上面有我家銀鋪的明晃晃的鋼印，在李安國看來，這就是人贓俱獲，證據確鑿。」

「…………」，吳瑕沒有言語，只是咬緊了下唇，把張子軒的手握得更緊了。

「那李安國當時便打了我四十軍棍，然後把我綁起來在樑上吊了兩天。兩天後他把我放下來，我當時水米未進，發着高燒，他也不許軍醫來看我，後來還是墨兒整夜地抱着我，用濕毛巾幫我降溫，我便奇迹般的熬了過來。不過，十七姨太倒是一個聰明人，她很識時務，之後的日子裏，她倒成了李安國的寵妾之一，過得還不錯。李安國死後，她分了一筆可觀的財富，便毫不猶豫地離開了。」，張子軒用手推了推鼻樑上的墨鏡，然後他又揉了揉吳瑕的頭髮，「都過去了，就不提了吧。」

「好，好，不提了。」，吳瑕緊緊黏住了張子軒，小臉鼓鼓的，張子軒輕笑，打趣道，「幹嘛靠的這麼緊，很難走路耶。」

「反正你是甩不掉我的。」，吳瑕緊緊挽住張子軒的胳膊，她低下頭，臉上天真褪去，表情慢慢變冷，她想起了帥府地下室里的那個……人彘。

那是之前她悄悄授意周副官去處置的。

那人本是李安國的髮妻，她現在還活着，只是生不如死而已。

十七姨太是吧？傷害過阿軒的人……全部不配擁有好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