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第八十三章

雲南的天氣多變，今天早上的時候明明還是大晴天，到了下午無端便下起雨來，張子軒身穿軍裝，他從內廳踱步來到軍政府的大門口，若有所思。

羅老歪連忙殷勤地打了一把傘，跟在了張子軒的身後。此時的羅老歪，已經是滇軍里的一個小班長，手下也有了一些小兵，併兼任張子軒的副官。羅老歪本來只想混口飯吃，沒料到還能做上班長，簡直喜出望外，張子軒給了他一些小權，對方便死心塌地地跟隨。

張子軒本來也沒想做什麼，只是獃獃地賞一會雨，見雨漸漸停了，太陽又重新出來，他覺得無趣，就打算進屋。

正在這時，一個身穿鵝黃色連衣裙的少女，看臉相大概是十五六歲，相貌算是平平，但體態婀娜多姿，整個人明顯是精心打扮過。

她來到張子軒面前，眼看腳下一滑，哎呀一聲便跌倒在地，身上的裙子也被地上的雨水沾濕，看起來多少有點楚楚可憐。

張子軒眯了眯眼，他瞬間便明白了。這女人的戲過了，怎麼現在什麼牛鬼蛇神也敢來碰瓷他了。每個人都在他面前做戲假摔，連戲路都是一模一樣的。

但他什麼也沒說，並暗自給身邊的羅老歪打了一個眼色，阻止了他去趕人。

張子軒就想看看，誰還敢公然作死。

他低頭看着少女，並沒有伸出手去扶她，少女抬頭望向張子軒，努力地向著他擠出了一個微笑。

一種違和感湧上張子軒的心頭，奇怪，這個女人怎麼有點眼熟？

女子的裝扮和妝容明顯是模仿小廈的，小廈喜歡鵝黃色的連衣裙，這個女人便也穿上了；小廈喜歡畫淡淡的妝容，甚至素麵朝天，她本來的相貌就清水出芙蓉，就算完全不化妝也很美，但面前這個女子，雖然也年輕，但淡妝之下她臉上的所有缺點反而凸顯了出來，顯的不倫不類。

一個字，丑。

看見張子軒皺眉，粗枝大葉的羅老歪也忍不住搖起頭來，在張子軒身邊呆了一段日子，他也摸清了這位年輕大帥的喜惡。他和他的夫人感情好，很多傻乎乎的女人便想着來模仿她，面前這個女子並不是第一個，她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蠢死了，試想一下，如果小廈是張子軒心頭上的白月光，要是白月光不存在了，再來一位和她相似的女子，也許還能充當一下替身的角色。

但現在白月光本人好好的，每天和大帥形影不離，正主在，你這些低配版他能喜歡才怪。

真是蠢，太蠢了，羅老歪苦笑着，知道這個女人要倒霉了。

「你叫什麼名字呢？怎麼會出現在此？」，張子軒假意對她有興趣，輕輕地問。此地是軍政府大門，一般百姓是絕無機會過來的，這個女人今天出現在此地，肯定是人為安排。

今天正好撞上了張子軒心情一般，他就想知道，手下是誰在作死。

女孩子畢竟涉世未深，她見張子軒和她搭話，滿臉驚喜，連忙站起身來，急急地說，「回大帥的話，小女子名叫馬嘉柔。」

「你知道我是大帥？」，張子軒山水不顯，繼續發問。

「這……這……因為……您氣度不凡，我，我猜的……」，女孩子臉色漲紅，此時，張子軒終於發現這股違和感來自何處了。

馬嘉柔……這個女人姓馬，她的容貌有三四分馬振邦的影子，如果沒猜錯，她應該是馬振邦的女兒或者侄女之類。難怪從剛才起，就覺得她有點眼熟。

張子軒內心冷笑，馬振邦，此人上輩子做到了師長之位，這輩子，因為張子軒的打壓，他目前也只是一個小小的班長，眼見羅老歪來了沒幾天，就和他平起平坐了，馬振邦坐不住了。

本來馬振邦雖然蠢，但分內之事還是盡心的，否則他前世也爬不到師長的位置，張子軒雖然鄙夷他，但也沒打算對他出手。只要此人安安份份，就賞他一口飯吃，只是肯定不會再重用了。

沒想到，他居然反過來對自己出手，這就是找死。

「馬振邦，是你的什麼人？」，張子軒也懶得再兜圈子，便開門見山，然後，他稍微側身，對着羅老歪說，」羅副官，你去叫馬班長來。」

「是，大帥。」，羅老歪忙不迭地點頭，一路小跑，馬振邦其實就一直呆在門口不遠處，羅老歪很快便把人找著了。

馬嘉柔被張子軒嚇著，她不懂哪句話露了馬腳，這麼快便把父親暴露了，但她又不想後退，硬著頭皮承認了。

「回大帥，馬振邦是小女子的父親。」

果然如此，張子軒嘴角浮現一絲殘忍的冷笑，他對着馬嘉柔問道，「馬小姐今天前來，有何貴幹吶？」

「我……我……我是路過的，沒想到衝撞了您，小女子該死……」，馬嘉柔舌頭都打結了，她內心其實很害怕，但是想到了父親的吩咐，只好鼓起勇氣，繼續說，「大帥要是不嫌棄，我請您去喝一杯茶，就當作賠罪好不好？」

「你想當我的姨太太嗎？「，張子軒微微一扯嘴角，語調輕柔，但是馬嘉柔被他這突兀的話語又嚇了一大跳。

這的確是她的目的，雖說自己出身不高，而且張子軒已經有了嫡妻，平妻或者貴妾的位置是想都不用想了，但是侍妾（賤妾）的位置還是能想一想的，只要能進門，那以後有的是機會。

她今天的妝扮也是精心設計過的，盡量向小廈靠近，她覺得，這樣機會就會多幾分。

但她沒料到，張子軒居然那麼直接便問了出來。一時間，她愣了神，順着張子軒的話便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想，想啊！大帥要是不嫌棄……我……我……」

「有多想呢？」，張子軒對着她一笑，語氣魅惑誘人，仿如一副甜美的毒藥。

「我……我今生非您不嫁！」，馬嘉柔完全不知道這是陷阱，鼓起全部勇氣表白內心。

要成功了啊……居然如此順利！她激動不已。

還沒等她高興完，馬振邦已經被帶到了張子軒的面前，父女對視一眼，馬振邦陪着笑說，「小的見過大帥，這是小女嘉柔，她……」

「知道了，我就好奇一件事，馬小姐和我，今天是第一次見面吧，怎麼就非我不嫁了呢？」，張子軒眉眼彎彎，語氣平和。馬嘉柔一愣，她以為張子軒在試探她的誠意，連忙急急地說，「嘉柔傾慕大帥已久，今日得見，更是傾心不已，我對您的心意……我，至死不渝。」

這下子，連馬振邦也覺得她的戲過了，連忙瞪了女兒好幾眼。這話是體面人家的女兒能說出來的話嗎？太輕賤了。

本來馬振邦想着，要是能和張子軒攀上了親，別說團長，師長，自己這個岳父老泰山，也許軍長的位置他也可以夠的著，他也是沒辦法了，眼看自己人到中年，連羅老歪那個小乞丐也能和他平起平坐，在不想想辦法，這輩子就完了。

一來二去，他便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女兒的身上。

現在的他，就算再蠢，他也知道張子軒是怒極了，後悔不迭中，他便把一切推到了女兒的身上。

「回大帥，是小的女兒沒規沒矩，我也想不到她膽子那麼大，敢自己來軍政府衝撞您，回去之後，小的一定好好管教。」

這簡直是屁話，如果沒有馬振邦的授意和疏通，馬嘉柔是完全沒有可能來到張子軒的面前的，張子軒內心更鄙夷，這個馬振邦，居然把一切責任推到女兒身上，自己想獨善其身。

怎麼可能讓他如意。

張子軒冷哼一聲，轉身進了屋。馬振邦的額頭佈滿了冷汗，他本來以為，今天一頓軍棍肯定是躲不過去了，沒想到，張子軒沒叫人打他。

但這樣，他卻更加害怕，他知道，自己是徹底完了。

幾天之後，張子軒命令周副官排查馬府，從馬振邦的家裏，搜出了無數珍寶古董，名家字畫，以及好幾個被他搶回來做妾的少女，張子軒看着周副官遞上來的清單，當下便黑了臉。

他的手下眾人大多腐敗不堪，貪污的，賭博的，抽大煙逛窯子的，欺男霸女的不計其數，但張子軒平日都懶得理，他的關注點一般只在和陳玉樓相關的事情上，手下人的事，他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如今看來，事情已經比他想像之中嚴重得多。

馬振邦此時只是一個小小的班長，他家裏已經是這種情況，更何況他上面的團長，師長。

張子軒手一揮，做出了對馬振邦的處決。馬振邦本人判決槍斃，家中財富充公，家裏的傭人遣散，十四歲以上的家眷子女判為奴籍。

其實，民國時期已經沒有奴籍這種懲罰，這也只是一種震懾作用罷了。但是，馬家是徹底完了。

張子軒鐵面無私的名聲也傳了出去，短期內，雲南地界貪污腐敗的風氣，在這一次的殺雞儆猴里，也有了一定的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