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章 我好看嗎

談笑晚上躺在床上，腦子裏反反覆復都是顧弈城用那種表情跟她說：

「談笑，你就是個膽小鬼。」

午夜十二點，她盯着天花板愣愣出神，指針在慢悠悠地走着，發出噠噠噠的響聲。

談笑的思緒慢慢飄到了小時候。

她以為她都忘了的事情，其實都清清楚楚記得，只是她從來都沒有想去回憶。

………

那個夏天，風很暖，陽光很燦爛。

幼小的談笑穿着媽媽從表姐那裏拿來的舊花裙子，上面綉著漂亮的花朵，紋著紅線的白色裙擺在風吹下飄起來，談笑蹦蹦跳跳地跑去周奶奶家，像一隻撲棱的小蝴蝶。

「奶奶！你看我的裙子好不好看？」

談笑笑得很甜，幼年的臉肥肥的，可愛的很，漂亮的眼睛彎成月牙，像是浸了蜜。

周奶奶喜歡的不行，將談笑拉到身邊，認真打量她，誇讚道：

「真好看，我的寶貝兒，奶奶可喜歡你啦！」

談笑被誇獎了，開心得不行，在周奶奶臉上甜甜地啵了一口，摟住她的脖子歪著腦袋看向面無表情坐在沙發另一邊的顧弈城。

這個比他大四歲的小哥哥剛來沒多久，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談笑也不怕，沒有玩伴陪她度過無聊又漫長的暑假，見到顧弈城來了，歡喜的不行，軟糯的奶音甜甜地問：

「弈城哥哥！你說我好不好看？」

顧弈城淡淡將目光從電視上挪開，瞟了她一眼，沒說話。

談笑抿了抿自己的小嘴，不服氣地走到顧弈城面前，把他看電視的視線擋住，叉著腰，看上去威武霸氣，又問了一句：

「你說，我好不好看？」

顧弈城這才抬眼跟她對視，冷冷地回了一句：

「不好看。」

聞言，談笑氣的跺腳，指著顧弈城的臉奶聲奶氣地喊道：

「你騙人！你看你，瘦的像個小猴子一樣！你才不好看呢！」

「弈城，別欺負妹妹。」周奶奶蹙眉訓斥了一句，看談笑的小圓臉氣的像個水蜜桃，連忙伸手哄道，「乖乖啊笑笑，不生氣，到奶奶這兒來，我家笑笑可好看了！別聽那個小子說的。」

談笑的氣性很小，一會兒就忘了自己指著鼻子說顧弈城壞話的事情，中午在周奶奶家蹭飯，她最愛周奶奶燒的雞翅了，又香又鮮美。

她美滋滋地啃著雞翅，飯粒粘在了嘴邊，餘光瞥見自己身邊的顧弈城碗裏的飯動也沒動幾口，菜更是沒動。

「弈城哥哥，你為什麼不吃飯？」談笑歪著腦袋看着他，臉上都是雞翅的醬，看上去髒兮兮的。

顧弈城蹙了蹙眉，又嫌棄又看不過去，忍了又忍，伸手扯了一張餐巾紙拍到她臉上：

「臟死了，快擦掉！」

「哦。」談笑乖乖地把自己的嘴邊擦乾淨，又固執地歪著腦袋問了一句：

「你為什麼不吃雞翅？可好吃了！」

顧弈城像是不耐煩談笑一直問他，終於大發慈悲回了一句：

「骨頭太多，難吃！」

談笑咬着自己的小手指，懵懂地轉頭看向雞翅：

「不難吃啊……」

周奶奶差點笑出聲，摸了摸談笑的腦袋，解釋道：

「你弈城哥哥不愛吃飯，沒辦法，這毛病得慢慢改。」

「因為骨頭多才不吃嗎？」談笑的重點還是顧弈城不喜歡吃雞翅，因為骨頭多，她知道顧弈城嫌棄她用手吃飯臟，乖巧地一改往日奔放的吃飯姿態，拿起筷子搖搖晃晃地夾雞翅。

她夾了幾個雞翅，用筷子在碗裏撥弄，小孩子吃飯玩起來也正常，周奶奶很溺愛談笑，也不管她，顧弈城吃不下飯，起身去了房間看書。

十分鐘之後，門外響起小小的敲門聲，很輕，輕的幾乎聽不見。

顧弈城放下手裏的書，冷著臉起身去開門。

如眼便是一個毛絨絨的腦袋，談笑比顧弈城矮了許多，現在也只能算得上是個大一點的寶寶，她端著碗，手裏抓着一雙筷子，見門開了，連忙抬頭看顧弈城，眼睛亮晶晶的，看好得像是琥珀。

顧弈城以為她吃飯吃無聊了，跑來找他玩，正想開口將人趕出去，談笑把碗舉起來，聲音軟糯：

「弈城哥哥，沒有骨頭了，雞翅可好吃了。」

顧弈城看向碗裏，眼神詫異，裏面是一些雞翅上剔下來的肉，周奶奶煮的雞翅很軟爛，骨頭和肉很容易分離，但談笑力氣小，肉剔的不幹凈，許多都是只帶着一大塊皮，上面還沾著談笑吃剩的飯粒，看上去並沒有讓人有多少食慾，反而像是吃剩的。

顧弈城站在原地良久沒有動，談笑以為他是嫌棄了，抱着碗，聲音小小的：

「弈城哥哥，這是笑笑用筷子弄的……不是用手，不髒的……」

不知道顧弈城心底滋味如何，談笑只記得他面無表情地將碗搶過去，把碗裏的食物連着她剩下的飯粒一塊吃了。

而後，他對她的態度不再那麼冷淡，雖然他依然總是沒什麼表情，話也不多，但談笑可以感覺出來，弈城哥哥對她溫柔了許多，連眼神也是。

他也開始好好吃飯了。

小猴子還是小猴子的模樣，好好吃飯也沒長多少肉，還是瘦瘦的。

一天外面剛下過一場瓢潑大雨，地上濕漉漉的有泥坑，空氣中傳來絲絲涼意，談笑依然穿着那件漂亮的花裙子，拉着顧弈城興緻勃勃地往外跑：

「弈城哥哥！我看到池塘里的荷花開了！我帶你去看！」

她昨天就看見了，但是天色晚了，周奶奶喊她回去，談笑今天一等雨下完了，趕緊將人拉去，看看自己發現的寶藏。

「慢些。」

顧弈城的語氣低沉，有着不像這個年紀的成熟內斂，他拉着談笑的手力道不大，卻很有耐心地跟在她身後。

談笑太興奮了，沒注意腳下的泥坑裏一塊凸起的石頭，腳一絆摔了一跤，白色的花裙子一下就沾滿了泥巴。

顧弈城一下沒拉住她，談笑就摔得滿臉泥，看上去髒兮兮的，他也不嫌棄她髒了，趕緊彎腰將人抱起來，蹲下蹙眉檢查她身上有沒有受傷。

談笑癟著嘴，愣是沒哭出來，身邊一個小男孩抱着球經過，見談笑這幅模樣，哈哈哈地笑起來：

「小乞丐！滿身泥！難看死了哈哈哈……」

顧弈城冷冷瞪他一眼，小男孩嚇了一跳，轉身跑了。他有些不悅地看着談笑，道：

「膽小鬼，被欺負了也不知道反駁。」

談笑委屈巴巴地看着顧弈城，眼眶紅紅的，奶聲奶氣帶着鼻音：

「弈城哥哥……我真的很醜嗎？」

傻兮兮的小談笑已經忘記自己穿着花裙子氣勢洶洶問顧弈城「我好不好看」這件事情了。

顧弈城語氣很眼神都透著濃濃的無奈，但小談笑還是聽見了他好看的嘴唇開合說的話：

「不醜，好看。」

談笑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也不委屈了，顧不得身上髒兮兮的泥巴，摟着顧弈城在他的臉上啵了一口：

「最喜歡你啦！」

顧弈城連忙將人拉開，暴躁道：

「臟死了！」

小談笑哈哈哈，笑得格外開心。

………

談笑想着想着睡著了，夢裏回到了幼時的院子，夏日雨後的荷花開得鮮紅欲滴，嬌艷非常，很好看。

她笑得很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