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她的一句戲言他記了七年

224:她的一句戲言他記了七年

景耀面對姜茴的時候,總是笑得很燦爛。

他本身就長了一張人畜無害的娃娃臉,再這麼一笑,就更討人喜歡了。

景耀笑着跟姜茴說:「是啊,好長時間沒回來這邊了,學校周邊最喜歡的就是這家餐廳了,沒想到我跟姜老師口味還挺像的。」

這套近乎的話,聽得蔣馳皺起了眉。

蔣馳都快四十歲了,景耀對姜茴的那點兒心思哪裏瞞得過他的眼睛?

作為姜茴的丈夫,蔣馳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斃。

他看了一眼景耀,然後問姜茴:「茴茴,這位是?」

姜茴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沒介紹,「這位是景耀,我畫展贊助商躍棲文化的老闆,之前也是我們學校的。」

姜茴先跟蔣馳介紹了一下景耀,然後才跟景耀介紹蔣馳:「景總,這位是我老公,蔣馳。」

「原來是姜老師的老公,你好你好。」景耀聽完姜茴的介紹之後仍然笑得燦爛,甚至還主動上去跟蔣馳打招呼了,特別熱情。

他這麼熱情,蔣馳要是巋然不動倒顯得不合適了。

於是,蔣馳伸出手來跟景耀握了一下,「謝謝景總對我們茴茴作品的肯定和欣賞。」

景耀:「蔣總你太客氣了!我學生時代就很喜歡姜老師的畫了,能跟她合作是我之前的夢想,我應該感謝姜老師幫我圓夢來着!」

蔣馳:「……」這話怎麼越聽越不對勁兒。

景耀:「姜老師,蔣先生,我先走了,同學還在等我,改天有空了我請你們吃飯,一定賞臉啊!」

姜茴點點頭,「一定。」

景耀:「對了,姜老師,我等你的畫啊!」

走之前,景耀還丟了這句話出來。

姜茴覺得景耀這個人性子是真的活潑,孩子氣得很,瞧著確實不像是一個公司的大老闆。

每次跟景耀聊天兒好像都挺開心的,大概是因為他的性格太好了吧。

景耀離開之後,姜茴還在笑。

反倒是蔣馳,看見姜茴臉上的笑以後,蔣馳的臉色有些一言難盡。

他滿臉怨念地看着姜茴,半天都不吭聲兒。

在一起這麼多年了,一看蔣馳這個表情姜茴就知道他不高興了,她隨口問:「你怎麼了?」

蔣馳:「沒怎麼。」

他哪裏敢說他是吃醋了。

以前鬧彆扭的時候姜茴都不怎麼哄他,現在這種情況,就更不用說了。

但蔣馳這話明顯就是口是心非,怎麼看怎麼彆扭。

姜茴被蔣馳這樣子逗得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笑過之後,姜茴給蔣馳解釋:「合作夥伴而已,你腦子裏都在想什麼。」

這句話,算是解釋了。

能得到姜茴的解釋,蔣馳已經心滿意足,不過他還是彆扭地說了一句:「他對你太熱情了。」

「你還真是老樣子,一點兒沒變。」姜茴沖着蔣馳翻了個白眼,「回頭我養只狗,狗對我熱情點兒你是不是也得吃醋。」

蔣馳想了一下,竟然一本正經地說:「公狗的話肯定的。」

姜茴:「吃你的飯,煩死了!」

**

姜茴招聘助理的事兒還進行得挺順利的,招聘發出去之後不到三天,就找到了合適的人選。

正好,一上崗就能着手處理十二月畫展的事兒。

姜茴新招到的助理叫孫悅凝,今年二十三歲,剛畢業一年,之前據說是給一個設計師做助理崗的。

面試是郁柳和褚覓一塊兒幫忙面的,郁柳和褚覓對孫悅凝的評價都很高,最後選擇錄用了她。

孫悅凝做事兒確實挺利索的,姜茴對她很滿意。

這次畫展結束有購買渠道,為了配合郁柳那邊的宣傳方案,需要先去給出售的那幾幅畫拍照。

姜茴看完郁柳的宣傳方案之後,問孫悅凝:「小孫,會拍照嗎?」

孫悅凝點點頭,「會啊,我學過一些攝影。」

姜茴:「那你一會兒跟郁柳去展覽中心那邊拍幾張照片。」

孫悅凝點頭答應了下來,然後就去準備相機了。

孫悅凝拿着單反擺弄了一陣鏡頭,見姜茴去忙別的事情之後,便拿出手機發了一條消息出去。

**

晚上十點鐘,陳淶結束了今天的工作。

每個月初月底都是他最忙的時候,公司的財務報表需要他一一審批,還有各種項目進度報告,都是他親自看的。

前幾天陳淶都是直接在公司通宵的,今天十點鐘結束,已經算早了。

陳淶合上電腦拿起了手機,正準備給蘇鈺打電話的時候,微信里就收到了周自傾發來的幾張圖。

周自傾:姜茴要賣畫了,今天孫悅凝被安排去拍宣傳照了。

陳淶打開了周自傾發來的圖片翻看着。

翻到最後一張的時候,陳淶的身體頓時僵住了,手指緊緊地捏住了手機。

這幅畫……

陳淶死死盯着屏幕,一直到屏幕自動滅掉,他突然起身,拿起手機就往外走。

陳淶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碰見了助理江燁,江燁手裏拎着買好的麵條過來,「陳總,你吩咐的……」

陳淶根本沒有給江燁完整說完一句話的機會。

他甚至都沒看江燁一眼,匆匆離開了。

江燁站在原地看着陳淶離開的背影,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走了還回來嗎?

江燁低頭看了一眼手裏拎着的餐盒,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了。

**

陳淶從SR集團大樓出來之後,直接驅車去了城郊的江潤別墅。

夜晚高速路上車很少,陳淶將車速提到最快,不到四十分鐘的時間就開過來了。

江潤別墅區居住的人並不多,尤其是在夜裏,顯得格外地冷清。

陳淶停好車,走到大門前,輸入密碼推門進去,然後打開了客廳的燈。

客廳的燈光很暖,可即使是這樣暖色調的燈光也擋不住偌大客廳散發出來的寂寥。

陳淶直接脫了鞋,連拖鞋都沒換,赤腳上了樓。這次的目的地是卧室。

卧室整體也是暖色系,連衣櫃都是原木色的,地板稍微比衣櫃顏色深一些,但是搭配很和諧。

打開燈,燈光也是很暖的。床的斜對面是書櫃和書桌。

陳淶走到書桌前,拉開了抽屜。

抽屜一打開,最先看到的是一本已經有些陳舊的《牛津詞典》。

陳淶盯着那本舊版的詞典看了一會兒,將它拿出來放到了一邊。

翻了幾分鐘,最後,陳淶拿出了裏面的一本《信息與通信工程》。

他翻開書本,從裏面拿出了一張書籤。

月光,煙火,小縣城安詳的夜,還有月光下相擁在一起的兩個人。

陳淶目不轉睛地盯着手裏的書籤,手指微微顫抖著。

他很久很久沒有看過這張書籤了。這幅畫曾經是他珍藏在心底的浪漫。

他對姜茴的感情和執念,就是從那個夜晚開始一發不可收拾的。

後來他幾乎每天都會想到她說的那句「我等你金榜題名」。

這句話支撐着他過完了高三最煎熬的時光,那一套又一套的模擬題,一摞又一摞的草稿紙,都是他不想辜負她期待的認真。

他幻想過無數次他金榜題名時和她一起慶祝的場景,他在心裏米無數次描繪過屬於他們兩個人的未來。

可惜到最後,只是一場空。

她的一句戲言,他記了這麼多年。

甚至,這七年的時間,他都在刻意迴避這幅畫。

陳淶到現在都記得姜茴當時送給他書籤的時候說了什麼。

她說她想把畫留着珍藏,所以只能送他書籤。

當時他其實是有奢望過姜茴送他一幅畫的,可那個時候,他不敢跟姜茴提任何要求。

這些年他偶爾也會想,當初姜茴以他為原型畫的那幾幅畫還在不在。

但他不敢深想。

很可惜,現在,殘忍的現實還是擺到了他的眼前。

這幅畫,要被她賣掉了。

雖然說畫家賣畫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但按照姜茴的性格,如果是對她很重要的畫,她肯定是不會賣掉的。

能拿出來賣的,多半都是無關緊要的作品。

無關緊要……呵。

陳淶放下書籤,從兜里摸出來煙盒和打火機。

他點了一根煙,站在了落地窗前。

外面的路燈還亮着,照在他的車上。

車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在空無一人的院子裏顯得孤單又寂寞。

陳淶用力地吸著煙,動作急切,像是要通過這個動作發泄什麼情緒一般。

因為吸得太猛,一口煙卡在了肺里,他承受不住,開始劇烈地咳嗽。

咳得撕心裂肺,肩膀在抖動,眼底充盈著紅血絲。

咳完之後,陳淶又點了第二根煙,繼續抽。

不知不覺,一盒煙已經抽沒了。

這些年,他心情壓抑的時候就會抽煙來緩解。

一般情況下,抽完一盒煙心情會稍微好一些。

但是今天卻沒有任何好轉。

不但沒有好轉,甚至還更加壓抑了。

只要一閉上眼睛,都是姜茴的臉。

她的笑,她的難過,還有她的鄙夷和諷刺……

她每出現一次,都像是在嘲笑他的無能。

七年了,被折磨了七年,仍然忘不掉她。

這種被絕望吞併的感覺並不好受,他早已不能接受這種清醒狀態下的淪陷。

陳淶將抽屜里的東西收拾好,像是落荒而逃一般離開了卧室。

下樓之後,陳淶直接來到酒櫃前開了一瓶伏特加。

他甚至都沒有去拿酒杯,直接對瓶吹。

一口氣喝了半瓶,烈酒穿喉,一路流到胃裏。

他沒有吃晚飯,空蕩蕩的胃裏像是被烈火灼燒了一般,一陣抽搐過後,是劇烈的疼痛。

疼得滿頭大汗,可是陳淶卻格外地享受這種感覺。

對於他來說,肉體上的疼痛根本不算什麼。

如果肉體的疼痛能讓他暫時擺脫精神上的折磨,那他願意一直這樣疼下去。

陳淶再次拿起了伏特加,將剩下的半瓶全部灌了下去。

這次喝完,更疼了。

可他還是覺得不夠,遠遠不夠。

於是,陳淶又去開了第二瓶伏特加。

**

陳淶再次醒來的時候,最先聞到的是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兒。

他睜開了眼睛,看到了坐在對面的周自傾和江燁。

陳淶動了動身體,想要坐起來,卻發現自己的手背上還扎著枕頭。

是在打點滴。

陳淶抬頭看了一眼,這才第一瓶,後面還掛了三瓶。

這麼多,得打多久?

陳淶有些沒耐心,他看向周自傾和江燁:「這是怎麼回事兒?」

「你怎麼不問問你自己怎麼回事兒。」周自傾跟陳淶關係好,說話也不怎麼客氣,「要不是江燁給我打電話,你估計就死在那兒了。」

周自傾這話說得重,也有點兒誇張,目的就是為了引起陳淶的重視。

酗酒這種事情偶爾來一次還行,太過頻繁很傷身體。

不過陳淶好像一點兒都不在意,他只是淡淡地「哦」了一聲。

隨後,陳淶看向了江燁:「把我今天要處理的工作拿過來吧。」

「你瘋了吧,就你這狀態還處理什麼工作。」沒等江燁回復,周自傾先站出來攔住陳淶了,「你還是先輸液吧,你手下那麼多人,你一天不出現也不至於亂套。」

江燁:「陳總還是好好休息吧,工作明天再做也一樣。」

陳淶:「去把東西拿來。」

他簡直就是油鹽不進的態度,就跟沒聽到之前那些話一樣。

江燁惹不起陳淶,最後還是乖乖回去公司給他拿電腦和文件去了。

江燁一走,周自傾說話自由了許多。

他湊到陳淶面前觀察着他的表情,問:「你受什麼刺激了,一下子喝那麼多?」陳淶閉上眼睛沒說話。

周自傾:「是因為她?」

陳淶還是不說話。

不過周自傾已經知道答案了。

陳淶這個人平時跟個沒有情緒的機械人似的,別人當着他的面兒說他是小白臉他都不會生氣。

也只有跟當年那個人有關的事兒,才會讓他有如此劇烈的情緒起伏。

想到這段孽緣,周自傾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這些年他不是沒勸過陳淶放棄,類似的話說過不下十次了。

陳淶每次都雲淡風輕地不回應,看似對這件事情不甚在意,其實執念早就根植在了心中。

周自傾也只能用「孽緣」來形容這段單方面的關係了。

顯然姜茴那邊完全不在意陳淶,甚至都沒把當年的事情放在心上。

只有陳淶認真了,當初認真地規劃和她的未來,這七年又認真規劃着報復她的計劃。

可惜從頭到尾都是獨角戲。

周自傾想到這裏更覺得陳淶可憐了。

「幫我個忙。」陳淶閉上眼睛沉默了好半天,終於開口說話了。

周自傾聽到他沙啞的聲音后,立即回過神來:「什麼忙,你說。」

**

蔣馳一早來到公司,剛開完晨會,江閔慎就到了。

那天晚上蔣馳讓江閔慎去查了顧倩最近的動向,江閔慎找人跟蹤了顧倩幾天,確實發現了不少重要情報。

怕出差錯,所以江閔慎親自帶着資料來閩海找了蔣馳。

江閔慎過來之後,蔣馳關上了辦公室的門,和江閔慎一起坐在了沙發前。

坐下來以後,江閔慎將手裏的文件袋推給了蔣馳,「我找人跟了顧倩幾天,你猜得沒錯,那個女人確實是她母親。」

蔣馳拿起文件袋打開,從裏面拿出了照片。

照片基本上都是在醫院,顧時芸穿着病號服,顧倩在旁邊悉心照料著。

她們母女兩個人長得挺像的,尤其是在同一張照片里看的時候更是如此。

不需要做什麼鑒定就能看出來她們是母女了。

不過從照片就能看出來顧時芸是瘋瘋癲癲的狀態。

「為什麼住院?」蔣馳問江閔慎,「她的情況你打聽過了沒有?」

「問過了,住院是因為情緒不穩定受刺激暈過去的。我找人查了她的病歷,有妄想症和偏執症,還有輕微的精神分裂和抑鬱,她的妄想症是可以嚴重到送到療養院的那個水平了。」

果然是精神不正常。

蔣馳回憶了一下顧時芸那天的表現,就覺得她病得很嚴重。

要是沒人攔著,搞不好都能弄出來人命。

蔣馳想起來都覺得后怕,要是他那天沒及時出現,顧時芸手裏再拿個什麼兇器傷害了姜茴……

想到這裏,蔣馳的眼神立即嚴肅了起來。

他是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

江閔慎見蔣馳不說話,便繼續跟他說自己打聽到的信息:「醫院那邊是建議顧倩送她去精神病院接受系統治療,但是看顧倩沒有那個意思。」

「還有,聽醫院那邊說,顧倩這幾天每天都在病房裏守着,但她好像不太領情,經常動手打顧倩,顧倩身上每天都帶着傷。」

說到這裏,江閔慎笑着感嘆了一句:「沒想到她還挺孝順的,可惜是愚孝,這麼做對誰都沒有好處。」

孝順。

蔣馳聽着這兩個字兒,微微眯起了眼睛。

要對付人,自然是要拿捏七寸的。就像是顧倩捏著姜如章的事情威脅他一般,他要反擊,就只能找到顧倩的軟肋。

之前蔣馳沒有去特意調查過顧時芸的事兒,他也沒想到顧倩這種人竟然對母親如此「忠誠」。

想必,顧時芸是她的軟肋了。

寧願頻繁被毆打,也不願意放顧時芸去療養院。

單這一點,就足以證明顧倩有多在意顧時芸了。

蔣馳從來就沒想過被顧倩拿捏,最近顧倩還算規矩,沒有來找過他。

但是她手裏捏著那樣的把柄,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來威脅她。

想要從根源上解決這件事情,就得抓住重點。

現在,蔣馳心裏已經有了辦法。

蔣馳低着頭思考了一會兒,隨後對江閔慎說:「找人把顧時芸抓了關起來。」

江閔慎被蔣馳的話嚇了一跳:「怎麼這麼突然?你又要對付顧倩了?」

蔣馳「嗯」了一聲,並沒有跟江閔慎解釋具體的原因。

但是蔣馳不解釋,不代表江閔慎不好奇。

江閔慎摸著下巴盯着蔣馳看了好一會兒,然後發問:「事到如今你還想瞞着我嗎?你當初到底為什麼會被顧倩威脅?顧倩到底是什麼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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